你不必来找我-第三节  饭碗砸了-常青-都市言情-爱读网
第三节  饭碗砸了
作者:常青      更新:2015-12-03 11:14      字数:3663
    我在南京做保安是经村里的张勇介绍过去的。张勇是爹的学生,张勇在南京一家房产公司上班。前年春节回来顺便看我爹,听说我没升上学,闲在家没事干。顺水人情问我愿不愿做保安,我在家里呆腻了,巴不得有个机会出去散散心。爹当着自己学生的面不好说什么,其实,爹一点也瞧不起打工的。在爹看来,搭上有用的学生也许能给儿子的命运带来一些转机,除了嘴上谢了张勇,还让我把那瓶从助理嘴里抠出来的“剑南春”和他的学生一起喝了。爹一般是不请人吃饭的。乡村教师是一群特殊的群体,他们虽沿袭了农民能吃苦的精神,却丢掉了一般农民的穷大方,他们算得上是乡村里的中产阶级,因为吃皇粮,旱涝保收,加之有些责任田,收入不错。农村人编的故事可搞笑了。说某中学有名有姓的两个教师分钱,分到最后,还剩一分钱。怎办?总不能掰下呀,哪有零点五分钱的。于是,这两个老师买了半盒火柴,那时一盒火柴二分钱,一分钱只能买半盒火柴。于是,他们把半盒火柴分若干根,一人一半。最后还剩下了一根, 你一支烟, 我一支烟,又点了两支烟,总算把钱分得均等了。这个故事在我们那里传得有板有眼,我也半信半疑,我问爹有没有这回事。爹说那些事尽瞎说的,那些编故事的人存心不良,居心叵测,是些坏人。

    张勇和保安公司的老板有些联系。老板先把我安排到秦淮区一家叫“锦绣苑”的高档小区的物业公司。物业公司与保安公司有合作,按合同规定,我们的工作安排归物业公司管理,保安公司只负责招聘和培训。也就说我们有两个老板。一个不能得罪,物业公司不要人的话,就得退给保安公司,保安公司再根据综合考核,决定去向。

    小区里富人多,白天倒也安静。到了晚上全然是另外一番模样。富人和穷人两重天,连日子都是颠倒过来过。阔佬的高档轿车进进出出, 让人看了眼谗。特别是那些打扮入时的二奶,整个一个坦露的胸脯挺得高高的,让你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我在梦里强奸过她们,精液甩得到处都是,害得不敢白天晒被子,有时,要等晚上夜深人静抱到月光下晾晾。

    月亮好美。哪有人在月光下晒被子的。下雨天晒被我是听说过的。我们村里的老周一家有遗尿的病,逢到下雨天遗尿, 还真在屋里撑开被, 就这么晾着,有时两床被一起晾,满屋的臊味。村民们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老周的儿子是我同学,同学之间总会闹些矛盾,雨天晾被经常成为我们攻击他的话题。

    没人知道我在月光下晒被,更没有人知道我是因为梦遗。为此,我扔过两个旧被套子。那些和我在梦里造爱的全是小区里漂亮的女人。晚上值班,打些瞌睡。不能斗地主,不能吃苍蝇。我随手翻翻从车站商场买来的封面印着裸女的畅销杂志。

    杂志的标题特别吸引人,比如《嫖客不满足,怒敲妓女头》,还有《魔鬼父亲强奸亲生女》﹑《连嫖七女,命丧黄泉》等等。这些东西看多了,我会想入非非。尤其见到漂亮女子我会胡乱联系与猜测她们。

    我们是有机会到富人家里看看的,那些富人家家都装修得富丽堂皇,真是漂亮。像爹一样的乡下人一辈子甭说住了,连看的机会都没有的。我抓住每一次难得机会,解解眼谗。比如和物业公司的水电工一起检修管道,和消防部门的人一起查验消防设施。说是查看,我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些上,我喜欢看女主人穿的什么颜色的内衣,什么式样的内衣是什么样的女人喜欢穿的。我收集过一些女性内衣,一般都是穿过的。我只收被风刮下来的,决不像电视里报道的那些人专用竹杆挑,那是违法的。我尤喜红色。其实,我不懂什么是性感。看到漂亮的女子,只想和她造爱。可是没人找我们这些小保安。富婆宁找鸭子,也不找我们。据说鸭子服务按质论价,哪有像我们这么贪心的。

    王化强是我的同事,安徽阜阳人,听人说那地方过去出土匪, 现在出强盗。我说这话片面,坏了人家地方上的名声,说不定哪天地方上的官员招不到商引不到资,找来算帐,告你个损坏名誉权就惨了。王化强的偷,与这个论断没有一点关系,这点我敢肯定的。我和他同值一个班次。我收集女人红内衣也只有他知道,这家伙一发现这东西,会用树枝挑进塑料袋,没人的时候悄悄塞给我。起初,我还觉得脸红,比女人内衣的颜色还红。我起初并不知道王化强有偷窃的习惯,后来看到他用几百元一只的进口剃须刀,手机也不停地换,还有金器。这些东西他一般不显露出来,总是偶尔看他把这些掂在手里慢慢端详。小区里失过窃, 派出所来过几拨人,也调了监控记录,一直没有任何踪迹。我和王化强都被叫去谈过话。我哪里知道我们早已被公安部门列为监控对象了。内衣是我的罪证。王化强在赃物面前没有抵赖。因为监守自盗,被判了徒刑。

    后来,我才知道王化强并没有盗窃的习惯,是他的老乡害了他。他是被一瓶“驼牌”打倒的,踩点的人抓住了他的心理定期邀他去喝酒,每月还替他寄二百元回安徽老家。天下哪有这等好事,王化强彻底被感动了,他值班等于是给盗者放风。他们定期给他送些脏物。物质和精神的双重夹击,王化强没有理由不被软化。警察让我写检举王化强的材料,争取宽大处理。我想,王化强肯定为他自己辩解,还会检举我,这样可以减轻罪责。我心里还是害怕的,问题是谁先交代, 说在后的肯定要倒霉。警察一口咬住从我的箱子里搜出了不少女性内衣,同时反复说我和王化强同一个班次,不可能不知道内情,至少有同谋的嫌疑。他们把那些女性内衣放在小区的一个凉亭里,让人认领。居然放了一个周,也没少一件,最后警察收拾起来,给了一个收垃圾的。一个神经有些毛病的人,高兴地捡起其中的一件按在自己的胸前比试。在警察的呵斥下,他才悻悻地离去。我实在交代不出什么来,只是把我知道的关于王化强的一些情况作了交代。他家里有一个瘫痪的母亲, 五岁死了父亲, 母亲改嫁不久,就得了中风,继父抛弃了他和他母亲,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化强因持当地政府的介绍信才被保安公司录用的。保安公司领导出于同情,认为这样的孩子一定会珍惜自己来之不易的工作。哪知半年未到就出事了。有一天夜里,我和王化强在小区内巡逻,发现一辆自行车。王化强将车推到了传达室,说是等人来认领。后来,那车去了哪我就不清楚了。好象也没人来问过自行车的下落。

    后来,我才知道。那辆自行车只是个暗号,他们暗示王化强把我支走。一巡逻完,王化强就叫我去休息。我不知道这些内情,无法写交代材料,警察并不相信我的话。没人证明我知道不知道,好在王化强坚持说与我没关系。警察吓唬我,说你别把问题全兜着,没好果子吃。我真的没那个必要不说实话。

    我经不住警察连哄带吓,再抵赖,我箱子里那么多的内衣是证据,铁证如山。我想全交代了,请求宽大处理。

    小区8 号地段正在开发, 包工头姓徐,夜里夹两条“紫南京”烟给我和王化强,还有一个即将退休的老李因为年纪大了点,一般早睡了。夜里两点的时候, 他还用他的“ 广奔” 把我们拉到“海阔天空”洗了一把阔澡,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连小姐的小费全是徐老板付的,我一见四川小姐的红内裤神经就兴奋起来。于是,迫不及待地插了进去,抽了几下就蔫了。王化强事后不像我一脸懊恼,喜滋滋的,恨不得就在那里过夜, 一辈子不出来。徐老板明说了,夜里他的货车拉材料,小兄弟们放行就是。我和王化强都拍了胸脯,别的不能帮,这点小事算什么。我们就这么狗屁大的权力,不用白不用了。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拉一车进去,必得拉一车出来,包括钢材和水泥,白天和黑夜用的材料两个样。包工头心黑,黑到如此程度,他妈的警察上天管他们。王化强的兄弟也发了徐老板的财,他手下有一批民工,好不容易熬到发工资的时候,民工们来不及往家里汇钱,那帮人就乘机打劫。像风一样,卷地而走,工棚被掀了个底朝天。

    我把写好了的材料给了警察,他一看, 打了一通电话, 叽哩咕噜的南京话,我一点都听不清楚。警察说我太不老实,必须重写。我说就知道这些,警察说我胡说,我说我说的都是真的。警察说你把王化强团伙作案的详细经过交代清楚。我说我真的不知道,你不信我赌咒。第三天我被无罪释放。饭碗砸了,名声臭了,我卷起铺盖走人。按合同规定,公司扣了我三个月工资。王化强则不知所踪,保安老李说他被公安局抓了。从此,我再也没见过王化强,有人说坐他的牢去了,有人说跟一个老板走了,还有人说得疾病死了。无法验证那些话的真假。

    爹到底知道了我的一些情况,他说实在不行你就回家吧。他说他把一些积蓄给我,虽不多,在村里开间小店足够了。发不了财,也好图个平安。我说我在外面很好,南京是个好地方,我还准备将来在南京落户呢?其实,落户谈何容易。我说这话只是表明自己不愿回去的态度而已。爹拗不过我的犟劲,忍气吞声。我宁愿像只苍蝇, 在外胡乱地飞,也不愿在爹的眼皮底下受窝囊气。

    张勇在关键的时候又帮了我,他替我又换了家单位。不久,我顺利地进入了南京测绘学院后勤物业公司,做了学生公寓楼的内部保安。

    我问张勇前前后后到底怎回事?我好象做了一场梦。张勇说,怎回事你自己难道不知道。我是捡了内衣,得过包工头好处,其他我一无所知。张勇说,就这些足以让你住上几年牢,说出去还怪难听。

    我感谢张勇在关键时候救了我。我那瘸腿的爹本领再大,也救不了我的。偌大的南京城他认识谁啊!谁会理睬他这个瘸腿的乡村教师。

    爹知道张勇帮了我的大忙。一有机会就捎话来,别老给人家添麻烦。我自然过意不去,只想不再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