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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进城当男保姆
作者:安徽省阜阳市文联选编      更新:2016-04-25 22:39      字数:6245
    爹的瘫痪,让王副县长一家乱了手脚。王县长是常委,分管财政、城建、政法、交通、招商引资等工作,可谓日理万机,连回家吃饭都不能正常。他媳妇是妇联主任,也很忙,妇女儿童都得管。女儿上幼儿园,全托了,但是不适应,哭闹着要回家看爷爷。两个女保姆都忙得团团转。爹不能说话,但脑子清醒,坚守“男女授受不亲”,不许女保姆靠近他。

    怎么办?再找个男保姆吧,但是一个陌生男人在自己家里,多不方便啊,再说人家谁愿意干这活?王县长发愁,媳妇牢骚。

    一天,爹忽然不吃饭了。县长请来县医院著名心血管医生做检查,爹直翻白眼,不让折腾。爹是闹心病,他想老家了,想回农村住。善于做妇女儿童工作的媳妇自学过心理学,是一级心理障碍咨询师,一眼就看出了老人的意思。

    她问:“爸,你吃饭吧,吃了饭把你送到乡下散心。”

    老人张大口,像小孩狼吞虎咽。

    但是,到那个破破烂烂的西王村住哪里呢?谁来伺候老人?只有王小炮能这样,但是王小炮连个窝都没有,难道让爹住那草棚子?媳妇提示一筹莫展的丈夫,咱家的房子大,就请小炮哥来吧,爹肯定喜欢与他在一起。

    县长一拍脑袋喊:“对呀,还是媳妇聪明,我还没有兑现爹说的最后一句话呢。如果把炮哥请来,也算落实了爹的遗嘱,一举两得。担心的是,小炮在蓝天白云下野惯了,不一定愿意来城里。”

    周末下乡找王小炮,但王县长突然有紧急会议,就请媳妇代劳。妇女主任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小炮是大伯子哥,弟媳找大伯子哥在农村是笑话。她看又开始绝食的公公,人命关天,只有去了。

    妇女主任没有想到,等她泪俱下地把老人瘫痪的事情一说,王小炮就自告奋勇地要进城看大爷。

    “我从小被人嫌弃,没有见过人的笑脸,没有一丝温暖。只有大爷喜欢我、关心我。他有难处,我得去看!”

    妇女主任乘机提要求:“炮哥,干脆进城住吧,俺家房子大,你胡弟也想请别你照顾老爷子。”

    “我去看看大爷就得回来。我有地,有牛,有鸭子,得照顾。”

    “炮哥,求你了。来时爸绝食了一天,你不去,说不定有生命危险。”

    “啥?你说大爷不吃饭。好,我去,我去伺候他!但是,地和牛咋办?”

    此时,二哥银子和他的巧嘴媳妇已经到了棚子门口。这对夫妻眼皮活,自从上次王胡县长来后,对弟弟的态度大变,亲热得狠,一口一个亲弟弟喊。有时做了好吃的还让孩子送给叔叔。这次妇女主任开车来了,他们闻风而动,早来到野地里偷听。当他们听到是请小炮进城当男保姆,更是心花怒放。他们的算盘是:小炮走了,这牛、这田、这片甘蔗,还有一群马上就下蛋的鸭子,都是自己的了。

    “呵呵,弟媳来了,稀客啊,炮弟也不讲一声,都是至亲,俺好请您吃顿饭。”银子的媳妇按捺不住激动,冲进了棚子,与县妇女主任套起近乎。

    她知道小炮正为地和牛发愁,马上说:“二哥二嫂在家为你照顾,放心去吧,啥东西也没有进城伺候咱大爷要紧!”

    小炮虽然不喜欢这个巧言令色的嫂子,但是与二哥毕竟是一个娘所生,也只能托他们照顾了。他们最后达成协议:地,二哥家种,收入全部归二哥家。牛,二哥养着,生了牛犊是二哥的,老牛的产权永远属于王小炮。等王小炮回村,二哥要把地和老牛无条件归还主人。    

    王小炮临走,水牛眼睛流泪,“芒芒”地叫。鸭子则嘎嘎地跟着他跑。王小炮向牛和鸭子吹一段“人欢马叫”告别曲。那分别的场面,让见过大世面的妇女主任也泪眼迷离。

    自从王小炮到来,王一毫老人的精神焕发了。生病后,第一次露出了笑容,让儿子媳妇大吃一惊。

    老爷子与小炮爷俩真有缘分。每天早晨吃完饭,小炮推着轮椅,带着遮阳伞和牛奶、饼干,出门朝环城路散步。到树林静谧处,王小炮开始表演口技,吹出多种声音,模仿动物叫,还能编一些情景剧,拿手的有《老鼠娶亲》、《午睡来小偷》、《百鸟朝凤》等,还有个抗日剧《鬼子进村》,把各种声音模仿得惟妙惟肖,大爷听得入神。中午他们也不回家,到附近的饺子馆吃饭。这时候王小炮开始讲乡里的馊事,一个接一个,也让大爷听得津津有味。

    到黄昏王小炮才推着大爷、吹着口哨归来。一群鸟跟在他们后边飞,应该是听入了迷。

    小炮哥的到来让王县长和妻子得到了解脱。最让县长感激的是,按月给工钱,王小炮都不要,他说能伺候大爷是应该的,不是来当保姆打工挣钱的。王县长不知道怎办,给他一部退役的三星手机,小炮要了。媳妇却有些担忧,按照常规,不要钱的人更可怕,是另有所图的。这个王小炮,说不定是想让王家担太多的人情,最后提出补偿,要给他“介绍”一个女人做老婆。

    王县长听了媳妇的分析,没有担心,竟得意地说,他要女人那好办。媳妇砸了老公一拳,骂道:“死样子,别不拿俺妇女的感情当回事,我可是维权的主任!”

    王县长的得意,是因为有难言之隐。媳妇的一句话点亮了他昏暗的心,也让他开了窍,找到了解脱的办法。此时,他正为一个甩不掉的**而陷入无边的烦恼,被折磨得心力憔悴,“遗书”都写好了。

    王胡自从进入政府班子,权力大了,潜藏在血液里的欲望从前只是受压抑波澜不惊的洪水猛兽,如今洪水猛兽要发威了,因为对这样一个有权的人,只要想,似乎都唾手可得。从前不敢胡来,还有老爸这个古板的校长看管着,动不动训斥儿子,当了县长也不给一点面子,每次回家晚了都要给出解释,每次喝酒都得挨训。老爸的严管,让自己很不开心,但在这个以诗书传家的书香门第,他自幼接受了圣贤教育,孝字当先,不敢反抗。现在好了,瘫痪的老爸再也不会问这些琐事,整日听炮哥的百鸟朝凤,像个孩子整日傻呵呵地笑。原来,人到这个时候才能进入快乐境界。

    王县长与其他官二代不一样,在父亲严厉教导下,读了大学,却有古代圣贤的情怀,他不贪钱,不声张,不霸道。但大学中文系毕业的他,爱读风花雪月的柳永词,骨子里总有一种古代文人的浪漫情怀,爱有才情的美女,天天都想找到薛涛、 李师师、柳如是、 董小婉、李香君、苏小小、杜十娘、赛金花那样的女子。不过,他跟女人有分寸,多是逢场作戏地到练歌房、会馆唱唱歌,吃吃花酒,有时喝多了把持不住,也逢场作戏地玩玩。他认为,这属于年轻风流韵事,古代文人雅客都有的事。只要不让老婆知道,不影响家庭和女儿学习成长,就是没有过底线。王县长分管的都是关键部门,大笔一挥或者一个示意的电话,就会让一个几百人的企业起死回生,因此不愁没有美人投怀送抱,愁的只是玩后怎样打发她们。他发现,现在人实惠,都不愿意做唐宋时候纯情的红颜知己,像杜十娘那样的女子已经绝种。如今每个女人来都有个具体的目标,不是要财物,就是办私事,当然不乏放长线钓大鱼的高手,这种交易多少令高品位的男人遗憾。话说过来,女人有具体要求也好,达到目的就不会多纠缠了。但也有不这样的,王县长曾包一个女大学生,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样样通,有点古代艺妓的风韵。她是冲着县长的高雅与成熟气质来的。于是,麻烦就跟着来了。

    这个在临近城市艺术系读大三的女孩,与王县长**讨论唐诗宋词后,无论多少钱都摆不平了。最后王县长才知道,女孩的爹就是邻县的房地产大鳄,家产过亿的老板。这个老板贩板鸭出身,是个地道的土豪,与黑社会有密切联系。王县长怕了,声泪俱下地向女孩道歉。女孩则淡淡一笑,把她从县长手中得到的钱全部登记清楚,放进一个皮袋子里扔过来,背着吉他出了宾馆。王县长望着女生青涩的背影,非常惭愧。多高雅的大学生啊,值得尊敬。他后来打过电话,女生不接。

    王县长每每想起这个女生,心里都是别有一番滋味。一个与王县长关系铁的哥们劝说,多亏是这个老板的二妮子,要是她姐姐,就得出人命。以后注意啦,要玩就玩穷的、只图钱的,好打发。

    接着失落的王县长瞄上一个小饭店打工的女子。这个女子看起来很一般,但是王县长有慧眼,知道这个女子在掩盖自己真的容颜,如果一番打扮就会“清水出芙蓉”。他在这小店吃羊肉面,开始琢磨了。由于经常加班,吃面的次数增加。一次,他故意装作忘记拿找来的零钱,发现女孩把钱装了起来。第二次,他干脆把一张票子塞过去,女孩先是脸一红,然后笑笑。

    王县长很机智,做这些事的时候没有熟人在场,他不暴露身份,不过是装成个阔人。他决定让这个女子出芙蓉,就把妻子的几件不穿又不舍得送人的衣服拿来。他告诉妻子,政府领导要带头捐款救灾,要么是三千元,要么是件衣服。妻子说,正好那几件衣服没有穿,价值不低三五千元,就算咱家都献了爱心吧。

    王县长用一个不错的坤包把衣服装好,傍晚来到面馆吃饭。女子给他送面时,这号长着猫头鹰眼的老板不在面馆。王县长就把坤包递过去,小声道:“谢谢照顾,一点意思。”看女子犹豫不决,说:“单位给职工发的,多了一只包,如果你嫌赖,扔!”

    女子拿了包。

    第二天,王县长看到了一个花枝招展的女子,已经不像服务生了,像个大小姐,高雅、娴熟,魅力四射。等吃完了饭,女子主动要送王县长一程。临别,她轻轻喊一声“哥”。王县长知道时机成熟了,邀:“饭店打烊了,妹子上车吧!”

    王县长轻易就把这个女子搞到了手。

    尽管王县长低调,不把真实信息告诉女子,但是还是出了事。这个女子很张扬,很快把饭店的活辞掉,打扮成贵妇人,住在一个独院小楼,养着鸟和宠物犬。

    王县长出事是在王一毫老校长出殡后不久。小炮在王县长呆了三年,让老头子快快乐乐过三年,县长夫妻感激小炮哥,总变着花样让开眼界。省里的剧团来县里演出,领导都发了票,王县长不喜欢听戏,他就让小炮哥去开眼界。 老校长在王小炮的精心照料下,加上开心,病减轻不少,能独自推轮椅走走,晒晒太阳。如果不出意外,可能很快就恢复健康。王小炮临去县剧院前,一再请正好休息的县长弟看好老头子,寸步不离。

    演出在下午,小炮就放心去了。

    王小炮走后不久,老人就急了,自己推着轮椅朝外去。王县长就跟着爸。他们走过二环路,绕过小树林,直奔经常来的小广场。这个广场是王县长亲自部署建设的,很精致,爹在上边走,他最开心了。王县长上电视多,怕有人看出来,把鸭舌帽拉低遮起大额头,又戴了一副墨镜。

    正是礼拜天,广场上人山人海。老百姓都夸广场建的好,政府为老百姓办了件实事,王县长听了有点飘飘欲仙。忽然,有个人踢了他一脚,很轻,却踢在县长的屁股蛋子上,带着一股顽皮。县长拿下眼镜要发火,看到是一双笑嘻嘻的丹凤眼,一张甜蜜的樱桃口,牵着一个金色卷毛泰迪犬。这个女人就是来自面馆的**,经过打扮,果然成了魅力四射的一朵芙蓉。

    看到仙女就在身边,王县长已经把持不住。他让女子先回去的小楼泡上极品白茶,自己马上就来。老爷子在一边看草花,颤抖着手捉昆虫,没有注意儿子。王县长不放心走,急了,掏出手机晃来晃去的,似乎有天大事情等着办。老人回头看,啊啊地摆手让儿子走,他知道儿子是县长,忙。王县长告诉爹一定不能离开广场,要雷打不动等。同时,他与秘书和司机打电话,该死的秘书和司机都关机打麻将去了。

    心急火燎的王县长走向了那个神秘浪漫小楼。

    直到接到妻子的电话,他才想起来,爹还在广场呆着。等他回到家被妻子一顿痛骂,立即转到医院,爹已经不行了。

    王一毫老校长等到傍晚,不见儿子来,也不见家人送饭送水,急了。他知道侄子看戏去了,会很快会来,回来还必须路过城西的国道,就想去迎迎。老人独自转着车轮朝东慢慢走。路过一个十字路口,这是拉沙子石子建材大车的必经之处。对司机来说,超载了才能挣到大钱,于是与管理人员玩“猫与老鼠”游戏,把新修的柏油路压成了丘陵。政府成立了“治超办公室”,王县长挂帅,力度很大。每个超载的车子路过,司机都战战兢兢的。有时他们为了躲避检查,排队呼啸而过,扬起的沙尘茫茫如大雾,让查车的交警无法靠近。

    老人家摇着轮椅路过广场,一下子就卷入了这种沙尘里,立即失去了目标。他想退回,已经晚了,轮椅被刮,连人一起摔进路沟里。当尘烟散去,有人发现了沟底挣扎的老人,但是没有人去敢救,网上经常报道的老人讹人的事件,让大家都害怕了。有好心人拨打了警察电话,等交警赶到,老人已经不行了。

    交警从老人口袋里找出一张名片,正面写着王胡副县长、常委的大名,背后写着王小炮的名字和手机号。大家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也不敢拨县长大人的手机。他们打王小炮的手机,通了,王小炮出了剧场正在回家路上。听到消息,他立即哭起来。这个名片是王小炮专门设计的,整天装在老人兜里,以备不测。没有想到,这个时候用到了。

    把老人送进医院后,院长组织医生进行了表演式的抢救,因为这是县长的父亲,虽然人早死了,但从院长到护士没有一个敢说不行的。直到王县长和妻子哭着跑进来,大家才住手。院长低头垂泪,自我检查一番后告诉县长:对不起,为老人家准备后事吧!

    王小炮跑到医院,像一条疯狗叫着,当着众人给王县长一个耳光。

    县长被打,消息立即传遍全县的城乡。每个津津乐道的人都会补充说,最不可思议的是,县长没有还手。

    是王县长理亏啊,他接到妻子的电话时,还在**身上趴着背诵易安词“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王县长终于明白爹活着时常说的话:色字头上一把刀,决心断绝与此女断绝关系。晚了,而女子已经不是那个羞答答端饭的女子,当她知道**是大县长时,下定了拼死也要缠着这课大树的决心,即使树死藤干也在所不惜。

    等父亲过了五七,王县长把甩掉女人的事摆上了日程。但是,女子似乎已经不在乎钱,她要人,理由是“被人玩过就找不到好男人了”。最后,达成这样一个看似荒唐的协议:王县长给她一套别墅,一百万生活费,还得给他一个童子身的老公。

    别墅有。王县长在第一次**时就有了准备,让开发商偷偷留了一套。钱呢?也是小意思,把私房钱拿出来够了。关键是怎么给这个女子找个老公,还得是个处男。

    王县长一度焦头烂额,连自杀的心都有了,遗书写好放在办公室里。信中,他称自己对不起组织,换了忧郁症,失眠,痛不欲生,准备一死了之。当妇女主任的妻子看出了门道,她气丈夫花心,更疼丈夫忧心,担心丈夫想不开。没有吵闹,而是主动提出帮助解决问题,共度难关。王县长彻底服气了,这个世界妻子才最可靠,才是自己的亲人。

    当丈夫把与这个女子的交往过程以及她提出的条件讲了。妻子笑笑说,咋不早说呢,不相信妇女主任是男子的最大错误。妻子想起了单身的小炮哥,认为他老实,不符合,做做工作可以接受。

    大爷的意外死去后,王县长也塌了天。王小炮一直被留下来处理后事。老人“五七”前,他几次提出回老家,都被王县长挽留下来。这个被打脸的县长弟弟,不生炮哥的气,反而更加尊敬这个农民了。此事让高学历的王县长经常扪心自问:这个农民哥看起来很丑,咋比我这个读过大学县长还高尚些?看起来知识与地位的高低,真不与道德的高低成比例!

    老校长过百天,王县长在爹坟前忏悔,放开哭泣一场。他知道,自己没有父亲这样的人指路,还是不行。王小炮也哭,是真心的哭。他跪着说:“大爷,只有你能看起小炮这个苦孩子、丑孩子,让我再给你吹一段百鸟朝凤吧。”

    王小炮吹起来,来的领导、亲朋,都为小炮的高超口技与真情打动。

    当晚,多年没有做过饭的弟媳亲自下厨做菜,王县长拿出茅台,要答谢王小炮哥。席间,他们回忆了三年多的友谊,县长与妻子轮番敬酒。小炮一想起大爷,就眼泪汪汪的。最后,王县长关切又内愧地说:“哥,爹一直想让我为你办两件事,就是把你的工作和成家的事解决。今天弟我真想帮你,也算是你三年无私照顾老爷子的回赠吧。你别见怪,一定接受。”

    弟媳递上一个大信封,里边鼓鼓囊囊的,说是二十万现金。同时递上一个光彩鲜亮的女子照片。

    “哥,别见怪,这钱够买一套普通商品房的,你也该安个家了。这女子是个善良人,长的也好看,经过你弟妹我说合,她同意跟着你过,只要你答应。你看,这行吗?”

    王小炮抹抹嘴道:“县长弟,别小看了俺农民。我来照顾大爷不是为钱的。这个女人,长的是不赖呀,但我也不能要——你哥虽穷虽丑,还是个光棍,但还是喜欢干净的东西!”

    说罢,王小炮提起准备好的包裹,走出了县长的大门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