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恶诱因-第一节 两封信,封启开合着隐形的因果-童行倩-现实题材-爱读网
第一节 两封信,封启开合着隐形的因果
作者:童行倩      更新:2016-02-11 00:57      字数:2317
    许婧本科毕业时,正值国家人才断档多年,许多同学都进了国家的部委机关,而许婧却报考了研究生,待研究生毕业了又因为芦汀大闹校园而背负着“女陈世美”的恶名到京郊的国企当了青工教员。

    许婧到企业报到时,正值厂领导批准开办高考夜校,于是,工人们的求学热情像被催化了一样,争先恐后地报名。应届的高中生、在职的工人、干部,不同年龄段的职工把教室充得满满的。许婧倒很喜欢这种沸腾的求学场面。她觉得只有站在这些人面前,她才真切地体会到被需要从而倍受尊重的感觉。晚9点,许婧宣布下课后,职工纷纷起身走出教室。教室后排的一位女工,怀里睡着个五六岁左右的女孩,一手搂着孩子,另一只手忙着把书本、饭盒、儿童读物放进书包。她发现许婧正等着自己,不由得更加手忙脚乱。

    许婧从上课的第一天就很关注这个孩子妈妈。可能是怕影响别人,她总是选择最后一排靠近门的位置。那孩子也出奇的懂事,自己看着儿童读物,偶尔与母亲交流也是小声耳语,很可人疼。这时许婧看孩子睡着了,就走过去关切地问:“孩子睡着了,冷不冷啊?”许婧边问边把孩子放到女工背上,又解下自己的大围巾,搭在了孩子身上。女工感激地哽咽了,过意不去地说:“许老师,这……”许婧摆摆手说:“别客气。孩子睡着了,别冻着,感冒了你连课都听不了了。”

    两人行走在厂区的柏油马路上。女工侧头看了看许婧,犹豫了一下,说:“许老师,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许婧诧异地问:“什么事啊,这么神神秘秘的?说吧,没事的。”

    “我们车间有人在私下经常议论您。”

    “是吗?平时我不说不道的,怎么还招事了呀!”许婧感到吃惊。

    “看您想哪儿去啦?我们奇怪的是,您长得这么漂亮,又温柔贤惠,怎么还单身呢?就不考虑一下个人问题吗?是心里有相好呢,还是看不上我们山沟里人?”

    许婧听她这么说,提吊的心一下子落了下来,笑了笑说:“嗨,我当什么事呢,就这呀!一个人不是挺好吗?至少我不用像你现在这样,上课还要驮个孩子吧?”女工笑着说:“有学问的人就是不一样,不显山不露水的,就把问题绕开了。”二人聊着不觉到了许婧宿舍门前。许婧说:“孩子要是不认生,今晚就让孩子睡在我这儿。离高考没多少日子了,你抓紧复习非常有希望的。”

    “哟,这可使不得。已经给你添不少麻烦了。”女工背着孩子往前快步地走。许婧一把将她拉住,命令似的说:“听我的!你悟性不错,非常有希望。成败就这几天,咱们一块咬咬牙,争取考上大学!”女工感动得泪水溢了出来。许婧打开门锁,强推女工进门,然后把孩子安顿到床上,转身从书柜里找出高考资料,递给了女工。

    女工走后,许婧坐到床边,给孩子掖了掖被子,然后久久地看着这个沉睡的孩子,看着看着,就产生一种本能的母爱,眼泪不觉流下来滴在孩子脸上。孩子扭动了一下。许婧迅速擦了擦眼泪,站起身,到脸盆架前擦了把脸,走到书桌前打开抽屉,拿出一封信。这是她来企业报到那天收到的钟南来信,她倚在床上,打开信看着——

    许婧:

    我这次走得很急,没跟你道别是因为军事机密的需要。我只能在走的时候给你写这封信,因为我想告诉你,我们18年后的这次重逢,再次打开了我尘封已久的记忆。18年前,我参军离京的那天晚上,我看着你家的院墙里探出的两杈长短不一的树枝,不由得想起小时候在你家唱片机里听到的《小路》。那舒缓柔曼的旋律和抒情的歌词,曾像雾一样迷漫在我的心里,眼前幻化出白桦树林、林中小路,还有背着行囊准备出征的自己。我幻想着你依依不舍地偎在自己的怀中……那优美的旋律曾像一波波潮水重叠着向我漫过来,让我喘不过气。那颗膨胀的心,也像被什么东西收拢了起来。

    后来,我回京探亲的时候,多次到你家都没找到你;后来知道你进了精神病院;后来知道你去南方嫁了人!我的心就像被戳了一个个的洞一样。那天我在你家小院门口从下午一直坐到天黑,生活中那么多抹不掉的记忆和无奈,让人捧着烫手,弃之心痛。

    今天我把心里藏了多年的话说了出来,即便我这次回不来,也没有什么遗憾了。你要好好爱护自己,也许我们还会相见的。

    钟南

    1987年12月23日

    这封信如清风拂尘般展露了被岁月尘封的情愫。许婧仰着头倚在床上,把钟南的信捂在胸前,眼泪慢慢地从眼角溢出。这些年她常常有一种无着无落的漂泊感,而钟南这个少女时期就令她心动的男人,竟如此痴情地寻找了她这么多年!许婧不由得产生春芽遇春风般的萌动。但是,她很快想到了自己不幸的婚史,想到自己不再有生育能力。她自惭形秽,她甚至认为这次一别就真的永远见不到钟南了!她不愿也不敢再往下想,于是迅速把信折好放在抽屉最底层。

    转眼到了高考发榜的日子。许婧午睡醒来,静静地听着窗外的蛙叫蝉鸣,心里估算着她教的学生中,谁有可能高考中榜。三年潜心耕耘,这时她跟学生们一样,有一种急于见分晓的迫切心理。她首先想到了那个抱着孩子上补习班的女工施慧敏。这时,墙上的钟敲了两下。两点正是邮递员到厂的时间。她一骨碌爬起来,蹬着自行车,往厂门口疾驶而去,一到收发室窗口就问:“张大爷,施慧敏的高考通知书来了吗?”张大爷探出头来神秘地说:“小施的通知没见,倒是见你的信了,海外来的,是相好的吧?”许婧举着信一摆笑着说:“哪儿啊,是我哥!出国好几年了,才来信。真不像话!”

    “从国外回来?那一准儿是发洋财了。许老师应该回去看看,一准儿带来不少洋玩艺儿。”

    “好咧,如果真是这样,我把洋玩艺儿带过来,让您老也开开眼啊!”许婧冲张大爷摆摆手,坐当天的长途汽车进了城。

    许母看许婧回来了,忙说:“婧儿回来啦。你哥刚出门。他说利用回国的这几天,把可利用的关系都利用上,一定要把你从郊区调进城。我琢磨着也对,让他先忙去吧。你麻利去买菜,咱们胡同南边的那个无线电配件仓库改成农贸市场了,你就去那吧,可热闹了,蔬菜、水果、日杂、古玩,卖啥的都有,连老外都去那买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