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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古墓魅影
作者:陶林      更新:2016-02-06 10:22      字数:3160
    “众所周知,”路修罗挽着阿莞的胳膊领着她继续前行,一边说,“怯懦来自人们对一切未知状态的不了解和对于已知的恐惧。在另一个国度游历时,我曾对一位大师说过:怯懦果真是人类最严重的缺陷。鉴于未知状态既然是未知,它令人怯懦不至于那么经常,那么深层。那么绝大多数的恐惧必定是由已知造成的喽。所以,在那漫长的宗教时代中,我和他的存在与否都不是以令人怯懦,唯有火刑架和断头台令人真正的战栗,不是死亡本身,而是恐惧本身。人最令我厌恶的陋习之一就是制造恐惧!”

    此时的路修罗已换上了一身漂亮的燕尾服,内着白衬衫,脖子上打了一个黑色的领结。他走起路来也不是一瘸一拐的了,而是步伐矫健。阿莞像个真正的情人那样挽着他的胳膊,她无论如何也不敢将眼前这位混世魔王同那个穿有补丁的方格短裙的小丑相联系了。唯一不变的是,他依然在像自称“学者”时那样侃侃而谈,言吐中却凭空增添一股无形的威严,盛气凌人。但也并非如阿莞想像的那么可怕。

    世界在那老宅坍塌之后不是只存一片废墟。相反,尘埃落定之时,它呈现出一派生机和无比明晰来。这是在一片树木稀疏的森林的腹地。一条作为防火隔离带的林中大道分割了森木,大道笔直伸向一座小土山。在山与天相接处,林木因大道的分割而豁开一个窄窄的缺口。路修罗和阿莞正一起走到了这个缺口中。他们到达了土山的顶端。

    路修罗那种俯视一切的言谈,以及那稀疏的杉木林中飘出的淡淡雾气所携带的植物芬芳,都令阿莞身心倍感舒畅。站在高冈之巅,她忍不住回首眺望。她看到,来时的那个土山山脚已被浓稠的雾气所笼罩。雾气是一团浑沌的液质的黑暗,它似乎在不断地翻涌,使黑暗有了一条河流的动感。在这条黑暗雾河的彼岸,阿莞还看到一弧灯火通明的城市。无数座摩天大楼像地平线上的尖刺一样耸向天空,一条条细长的光柱中这些尖刺丛中伸出。它们摇摆交叉,仿佛夜间总攻时织就的机枪火力网。阿莞怀疑自己看到的只是一片海市蜃楼,因为她已说不清哪一边更真实,是那灯火通明的城市,还是眼下这条通向路修罗宫殿的土路。她感慨万分。

    “阿莞,”路修罗问她,“你为什么唉声叹气呢?难道你心里还是非常害怕?”

    “不不,”阿莞摇头说,“我有什么可怕的呢!”

    路修罗伸手捻了捻那依旧是灰蓝色的胡子笑着说:“那是一座多迷人的城市,它无论白天黑夜总那么明亮!可是它的光亮会不会照入每个人的内心呢?这是个值得探讨的问题。人群中的那些创造者们用全部的心血,将诸多可与上帝威力媲美的东西创造出来交给其他人和后来人,但那些其他人和后来人是否有足够高的内心质量来承受这些东西呢?我看,绝大多数时候并非如此。由希腊的理想到罗马的堕落,恰如一位天才诗人哀叹的,大都如此!创造者的努力总是被过度使用了!——好了,别看了,我的女王,我们继续走完这段路,但愿你不会觉得累!”

    下坡的路走起来是相当顺当的,它本身附着了一种魔力,这种魔力无遮拦地传输到阿莞的双腿中,使她行走了一夜的双腿慢慢将疲劳和酸痛摆脱掉了。这种魔力或许是轻松,或许是坦然,总之跟愉悦的心情有关。

    下坡路的途中,阿莞又看到了一块斜插在杉林边缘的巨大石碑。这块玄武岩的石碑看来是日久年深了,碑的四楞都损坏贻尽,碑顶积了薄薄一层的泥,泥上铺着一层墨绿的苔藓。碑底则被一圈洁白的雏菊包围,阿莞仔细觑了觑,发现碑身上所刻的是几行英文字母,大概是几行诗。诗行之下有一个模糊不清的名字,名字旁是两个清晰的年代:1608-1674。阿莞的英文水平无法帮助她读出那些诗句,不过幸好在英诗旁边还镌刻着魏碑体的中文释文:

    他那原有的光辉未灭尽,

    仍不失天使的容形,

    只不过那洋溢的荣华稍减损;

    譬如朝日自东升,

    遇天涯雾气蒙蒙,光芒被阻梗,

    或又如月蚀朦胧半暗明,

    使人看见灾异心中自警……

    “这是三百多年前,一位荷马式的盲诗人对我不当的评价!”路修罗红着脸说,“他的过誉令我不安,我想,很大程度上,他是在说他自己。而这旁边的中文译词则是我的东方侍从朋友帮我刻上的,但他认为刻上这几句评价更为公允:我属于那种力的一部分,它总想作恶,却又总施善于人。这种富于理性的评价才使我稍稍安心。”

    “路修罗……先生!”阿莞忍不住对他说,“您并不可怕,也不那么坏。我想,不管什么样的赞誉都是适当的!”

    “你这是恭维我!”路修罗略带不满地说,“我听惯了所有人因凭借着更强有力的天国威力而对我发出的诅咒。我坦然应对了多少个世纪。在那种千夫所指中,风云可以变色,但我却一点都不怕。现在人群们自己攻破了天国,谋杀了上帝,他们不想依附于任何天威了。他们陡然发现可以宣布上帝死了,却无力宣布我的履灭,天堂可以没有,地狱可是永在的。人毕竟是人,我掌握着他们全部的弱点:虚伪,自私,残暴,恐惧……而他只掌握着两点:希望和理想。所以,即使是神国君临的漫长世纪,还是我在得势!嘿嘿,当人们了解必须要正视我的时候,他们立即对我产生了无限的兴趣。你看看现在全世界流行的那些玩意,对我的意念世界是多么认可!这其中包含了对我无尽的献媚与恭维——我可没兴趣去听!”路修罗的语气越来越冷漠,令阿莞又一次不寒而栗,陪你走着的这人,不管他看上去有多平常,但他必竟是,是那个……

    到达山脚后,他们走在了一条青石铺就的墓前甬道上。甬道两边栽满了栎树、香柏树和梧桐树,隐蔽在这些树木中的是许多尊石雕的怪兽以及冕服人像。风在树木的枝叶间哗哗地响,随着这一响声掠过,有无数只哇哇怪叫的鸟飞翔起来盘旋。它们的叫声非常凄厉,像是谁在大声诅咒。甬道的尽头是一座古老的皇陵,山丘般地耸立。阿莞举目直视着皇陵,她明白地告诉自己:这座镜中的古陵她曾见过。那么,另外的那个女人是不是小彤呢?

    “现在,我要告诉你——”路修罗清了清嗓子对阿莞说,“事情的前因后果!希望你听了不要生气。不过,生气这种不当的情绪也不该随随便便出现在一个真正的女王身上。我对你很信任,因为你在得知我真实身份的一刹那也没有表现出太过度的恐惧来。一定是蓝色的血液在你内心起了作用。好了,听我说吧:在那个由古老传说和奇特想像织成的世界里,我,人们所恐惧的堂•路西勿罗•撒旦,每年要举行一次狂欢晚会,在这场狂欢晚会中,我将邀请到诸多我个人感兴趣的作为恶或暗势力的代表者。与很多哲学家、道德家和人世权威评判不同的是,我对这些不幸被归于恶概念的灵魂充满了兴趣。我通过让他们尽兴狂欢的方式,来验证其最真的质量。”路修罗说着打了个手势,好像在掂掂一个东西的重量。

    “这种每年一度的晚会还会邀请一些魔女、女巫来助兴,不过她们只是些点缀,点缀而已!我不太想让她们来,因为这对她们不利。在这不可理喻的中世纪里,她们会被一些披着道德狼皮的恶棍秘密逮捕,被纹上象征淫荡的百合花或者以女巫罪和通魔鬼罪烧死。还会殃及无辜。我不止一次听到有无辜的漂亮女孩被烧死的事了。因此,从某一年起,这种狂欢晚会只邀请一个世间女子,也就是唯一的活人,来参加。那么,她必须担当晚会第一重要的主角,作为我的女王!”路修罗冲着阿莞诡密地一笑。聪明的阿莞立即领悟了他的意思,她又想起引她来这的那个人的话,问:“难道,我是今年晚会的女王?”

    “应该是吧!”路修罗说,“东方这个古老国度我是第一次来,也第一次将我的狂欢晚会在此筹办。选择晚会女王的标准是极严格的,在那边,我的要求是高贵的血统,高贵的气质以及与之相应的生活经历。但到贵国后,我发现这些标准太难了。或许是因为地域的差异,我觉得贵国女性中难以寻找我所期望的那种有高贵血统的人,很多是令人头痛的市侩泼妇或者俯首帖耳的宠物,再或者就是暴发户式的明星,这不代表我的偏见,至少在这个城市里我查到的都是如此。因此,在我东方侍从朋友的帮助下,我使用了一种流行的碰运气手段——摸彩,来决定我的女王人选。我选中了一张双面的彩票。这张彩票隐匿于一份本市暂住人口的登记簿中,抓取它并非太难的事。登记簿的正页记录了一个叫小彤姑娘的档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