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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终于又握住的手
作者:远音尘      更新:2016-06-10 12:54      字数:2015
    33 终于又握住的手

    草荡大面积萎缩,芦苇也不再值钱。老爸开始砍伐树。地面以上的东西,人人抢着要,可以建房子,可以打家具,唯有树根,难刨又难卖。可是必须清理干净。因为要平地种庄稼的。老爸放风,由着周围的村民,自己刨回家自做用场。第二年时,老爸就动脑筋了。这个东西应该发挥它的作用,应该有它的去向。老爸在夏天的时候,就四处游荡,找寻树根的去处。

    那个时候,我们这里已经没有家庭作坊了,都是大型砖瓦厂。水乡那里,却还是那个小土窑。隔几里就有一个小作坊。老爸灵机一动,挨家去问,那些人很感兴趣,树根要比其它燃料耐用得多。老爸怂恿着:你们都有船,运费也不会太高,就这么说定了!冬天的时候,你们放船去装。到时算你们一船多少钱,不按重量,你们只要装得回来!

    真是大快人心!那个冬日,西边来的船,快把老爸的地盘撑坏了。每家来的船,都往沉里装。装少了也太对不起自己的钱了,老爸手一挥:只管装只管装。可是树根多沉呀,纵使他们有再想多装,船的容量终究有限,可是淳朴的人们,却深深地记住了老爸。

    老爸尝到了甜头,来年的时候,啥事也不做,春天就到水乡去晃荡了。专门找人家小窑厂兜揽。某一日快傍晚了,出师大捷,预约了一大批人家,老爸一开心哪管身在异乡张口就唱:太湖美呀太湖美,美就美在太湖水……一直没搞懂这首歌的戏种,太的发音直接是他,湖的发音是吴,别人听来就是:他无美呀他无美。这样一来,原来简单的歌词就变得韵味十足绕梁三周了。老爸唱歌但凡开口,就不再管其它,水乡的傍晚格外宁静,老爸的歌声擦着水面,漾起圈圈波纹,又在风中打着重旋儿百转千回久久不散。突然有人小声地试探地唤了一声:姐夫?老爸有些扫兴,唱歌最怕人打岔了,这异乡他地的,会有谁唤他姐夫?再待他定睛一看,乐得差点蹦起来:是小月光!

    这份巧遇,一点没有夸张。小月光事后脸都兴奋红了,逢人就说:“姐夫的歌声呀,一听就认出来了呀。我正好外出抱草做饭,就听得满河荡着一个男人的歌声,草往地上一放,走到河边一看,果真是他!

    老爸更开心。当年他和老妈拿小月光当孩子宠了,几年了音讯全无,都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了。小月光扯起老爸就走:姐夫回家!先喝上一杯!

    老妈事后就感叹:小月光长得天庭饱满甜甜蜜蜜,我就知道,会过上好日子的!还有那个男人,怎么看都不会久居人下!

    小月光这边兴奋地扯着老爸回家了。男人立冬蓦地看见小月光扯着一个陌生男人,吓了一跳,再仔细一看,认出是老爸,开心坏了。立冬转头就上街,剁来肉草绳系着条鱼,夹着两瓶白酒回得家来。小月光坐在灶前,开始忙活晚饭。

    那个晚上,老爸和立冬喝得烂醉如泥。立冬大着舌头,一直拍着老爸:一直记着姐夫呢,就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上。

    其实小月光一家,于我们就是一段浮萍。命运的几经颠簸中,相聚了,后又分开。分开了又聚到了一起,最终雨打飘零散各自西东了无痕。

    好吧。继续我的故事。开始就说过,立冬家的条件很差。有个后娘。有个同父异母的小一岁的兄弟。有个公职的父亲。就这么几个“有个”,立冬的生活就有了峰回路转。父亲到了退休年龄,可以由一个孩子顶替进去。要求未婚的,立冬就被排除在外。弟弟顶替了进去。很可惜,弟弟进去不到一年,病故了。立冬就顶了弟弟的位置,进了单位。所以,就漂到了这个小镇。

    老爸听得眼睛都瞪大了。这等故事只有他的戏文里才有的。老爸没敢流露太多的开心,毕竟立冬这个位置是因为弟弟病故才有的。老爸就比较含蓄地道了庆幸和祝贺。小月光缠着老爸问家里的近况。老爸乐了:日子过着,老婆没换。小月光啐到:就知道你没句正经的,姐姐好吗?老爸答着:姐姐过着,姐夫没换。小月光开心坏了:两个孩子呢?老爸无辜地看着小月光:难道我还能把两个孩子换了?小月光哈哈大笑:说真的,真喜欢姐夫这个性格,天塌下来,都不见你愁半点。老爸难过起来了,埋着头开始喝闷酒吃饭菜,不再开口说话,小月光吓坏了:“姐夫你怎么啦?”老爸拉长着脸:“我愁呀,天要塌下来了。”这下连立冬都哈哈大笑起来。

    这次的相聚,算得最美丽的邂逅。那个春节,小月光一家三口都来我家过的春节。离开的时候,天寒地冻。老妈和老爸送他们走,路程不远,异常艰难,要转几趟船的。先用自行车送到四十里外的轮船码头,再由他们自己转站。我和姐姐沉沉睡着。一觉醒来,漂亮阿姨不见了,老妈老爸不见了。眯着眼睛就要朝外走,才发现,自己的棉鞋没有了。跳着脚跟姐姐要,姐姐忙不迭地起身找,遍寻不着。那个时候,一双布棉鞋穿一冬的,再没有替换的。我急了,跳着脚哭。姐姐把自己的棉鞋脱给我,光着脚趴在床下找,见鬼了,就是找不着。姐姐胡乱地找了双老妈的大鞋,趿拉着,去做早饭给我吃。老妈和老爸顶着满头的严霜,进来了。我哇一声哭了起来,鞋子没了,太委屈了!

    老妈急急地坐下,翻找碎布,开始一层一层地铺排,然后找来鞋样,先是鞋底,后是鞋面,忙了整整一天,我的新鞋才上了脚。我的那双鞋,我一直以为姐姐恶作剧藏起来的鞋,被我亲爱的老妈,穿到了小月光儿子的脚上了!一同裹走的还有老妈的一件新大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