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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石印象

作者：达则果果更新：2020-03-15 06:54 字数：3608

    初到磨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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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磨石村有二愁：一愁家人生病，二愁娶新娘。

    倘若村里有人生重病或发生意外，救护车没有办法前来，因此只能靠大家轮流背下山或者四人一组用台架来抬，每逢有人重病，无论男女只要有力气的都动员起来加入“护送队”。说到这里，杨拉合感到心痛，他想起多年前的一个深夜，父亲的病情突然加重，街坊邻居纷纷赶来背着他往医院赶，但背到达帕哈乡时，大家便已筋疲力尽，于是在乡里医院留了一晚，第二天才送到雷波县医院，由于错过最佳治疗时间，老人家不幸离世。病人因忍受不住长途跋涉的折磨而在路上离世的事例真不少。

    彝家有背新娘的传统，结婚那天，新娘要靠新郎家年轻力壮的兄弟们背进家门，可是磨石的路太远，太陡，也太险。新娘刚娶进门，不久会由新郎护送一起回娘家，遗憾的是很多新娘回去后便不愿意再回来了。久而久之，很多父母一听做媒的说介绍自家女儿嫁到磨石就摇头。磨石早已成为外村人心中“荒凉险恶”的代名词。而村里的小伙子们，一听说谁家要娶媳妇儿心里就隐隐作怕，起早贪黑背着新娘翻越重重大山的确不是一件小事儿。

    2019年9月11日，我来到地处川西南横断山脉的雷波县。整个县城地势西高东低，由西向东缓缓倾斜。境内地形复杂，以山地为主，山地面积达2443.28公里，占全县幅员面积83.3%，其中海拔1000米至3500米的中山占75.3%。而我的最终目的地是雷波县西南部以陡坡山地为主的“山中山”——帕哈乡磨石村。

    “磨石”这两个字，听着便不禁让人感到坚硬、苦涩，偏僻。如果将它用彝语翻译过来会使这种感受更加直观和形象，“磨石”是“蛇”的意思，即野草丛生的荒凉之地。

    正午时分，磨石村党支部书记杨拉合同志载着我向磨石村出发。车子在高耸入云的大山间穿行，弯曲狭窄的公路往左是悬崖峭壁，往右是一重高过一重的大山。道路不算太窄，只是山势陡峭难免令人望而生畏。听说这山间公路都是用大型机械在半山腰的石头上硬生生“刻”出来的，杨拉合告诉我，现在的道路比从前宽阔多了，由于施工难度大、资金不足等原因，从前的路面很窄，两辆相向而行的汽车根本没有办法错车，必须有其中一辆往回倒一段相当长的距离好让另一辆顺利通过。所谓“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用以形容我此刻的心情是再合适不过，我几乎不敢睁开眼去多看这如此艰险的道路。

    “不用担心害怕，这路我们经常走。” 杨拉合可能看出了我脸上的恐惧，淡淡地说。

    接着他告诉我，磨石村在2007年以前是没有通村路的，只有群众用脚踩出来的羊肠小道，老百姓要进一趟县城那真是极有“仪式感”，头一天就得准备好路上用的干粮，第二天凌晨四五点就得起床，若是背了土豆或玉米之类的去县城卖，这20多公里的山路走一天还到不了，得在半路上找个人家住一晚上，第二天上午继续赶路才能到县城。

    我望向山路延伸的那一端，心有戚戚焉。我无法想象那里的村民到底过着一种何等凄凉的生活。

    在磨石村村口下车后，在村民的指引下，我爬上雨木阿吉山眺望整个村庄，令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呈现在我眼前的竟是一座“山中城”，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一定无法相信在大山深处竟有这样的“世外桃源”。我是在彝区土生土长的，见过传统的彝家村落是什么模样。可眼前的村庄与我想象之中截然不同，与我所见过的彝家村庄更是不同，它的整洁美丽深深地吸引了我，一幢幢崭新洁白的农家小屋，且家家楼顶都安上了太阳能。连通村与村之间的是一条条宽阔的水泥路，这样的新村真是“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我惊讶于眼前干净整洁的道路，清新怡人的环境。

    2

    村民告诉我，眼前这天翻地覆的变化与一个人紧密相关，这个人就是无论男女老少，只要提起他的名字都会为他竖起大拇指的中纪委干部帕哈乡磨石村第一书记——王寿梗。

    王寿梗，男，汉族， 1999年6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硕士学历，现任中央纪委国家监委信访室三处副处长。2016年7月，委机关选派王寿梗同志到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雷波县帕哈乡磨石村担任第一书记，2016年8月起同时任帕哈乡党委副书记，2017年3月起同时任雷波县委办公室副主任。

    回忆起成为磨石村第一书记的渊源，“这是一种情怀！”王书记总是斩钉截铁地说。他是在山东农村贫困家庭长大的孩子，父母没什么文化，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自己也因此对农民有着深厚的感情。他说，记忆中还保留着农村生产队的劳动场面，小时候看到村里有在县城或乡镇工厂上班的，他们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骑着崭新的自行车，后来还有骑摩托车的，很是羡慕。小时候的梦想很多，上小学时看到老师的博学多才，就想做一名人民教师，教书育人；当看到村里放露天电影的叔叔伯伯熟练地操作放映机时，感觉他们特别帅，特别厉害，当时也想长大了当一名放映员；当看到乡镇政府的技术员到村里来宣讲农业技术，宣讲棉花的种植管理，讲小麦、玉米的播种施肥等农业知识时，就想长大了当一名农业技术员，回到村里给老百姓传授农业技术；当看到在部队复员回家的叔叔哥哥们穿着庄严帅气的绿军装时，就想着自己长大了也要成为一名解放军……1996年他高中毕业，没有考上理想的大学，那时候的理想大学主要是考上能免费上学的院校，因为家里穷掏不起高额的学费。后来怀着对军营的热爱和憧憬，他参军入伍，是家里第一名解放军。从部队的一名战士开始，历经优秀士兵、副班长、班长，1999年考上了军校（解放军后勤工程学院），军校毕业后历经自动化站技术员、政治处干事、连队指导员、业务处助理员等工作，后来转业到了中央纪委机关，成了一名纪检干部。

    党的十八以来，党和国家特别重视扶贫工作，2015年6月机关网站上发布消息选派扶贫干部到四川省马边彝族自治县驻村扶贫，怀着战胜贫困的心愿，他毫不犹豫地报了名，遗憾的是当年并没有选派参加。直到2016年，中央机关再次选拔干部担任驻村第一书记，王书记怀着激动的心情毅然报了名，经过层层选拔，他终于选上了。他心里格外高兴，然而，隐隐的忧愁笼罩着这个兵龄十五年的汉子，他和妻子都是军人，原本就聚少离多，他这一走，一年一聚都成了问题。他在思考该如何向妻儿交代，去一两个月倒没什么，可这一去就要去两年。北京到四川凉山三千多公里的路，这一去就意味着舍小家顾大家。

    最终，趁妻子心情好，他“狠下心”告诉妻子自己即将去四川大凉山驻村。一开始听说时妻子哭了，但她知道丈夫是在苦水里泡大的孩子，一直有一颗帮助穷人的热心肠。现在，有这样一个机会即便天涯海角他也在所不辞。擦干眼泪，她告诉他，支持他的选择，让他放心去。

    说到这些，村民们总是感动不已。

    “现在嘛，你可是踏着寿梗书记的丰功伟绩而来，不一样咯。磨石村总共186户人口，810人，建档贫困户79户，共366人。在寿梗书记的带领下2017年已经实现全村脱贫，一个也没有落下。”

    正当我陷入沉思时，村干部马取格打破了我的思绪。我想此次出行专为采访王寿梗书记帮扶事迹而来，我听着他们一个劲儿寿梗书记寿梗书记地聊着，这远比我亲自坐在寿梗书记面前同他说话更加真实。

    村民们个个喜笑颜开，津津乐道地诉说着对党和国家的感激，诉说着对王寿梗书记的怀念。

    寿梗书记

    3

    王书记来的那天，对磨石村村民来说是一个永远也无法忘却的日子。

    “那时候还没有水泥路，一下雨全是泥，寿梗书记他们来的那天下了大雨，弄得从头到脚一身泥巴。他们冒着雨给我们这些贫困户带来了大米、花生油和一千块现金红包……”村民杨兴民至今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依然热泪盈眶。

    “王书记刚来的那天还西装革履的，后来完全没‘形象了’，吃的住的和村民们一样，一天忙下来一身都是泥土。有时候摔倒了一身都沾了牛粪，王书记站起来拍拍手说‘发财了，发财了’。”帕哈乡乡长史建感动地说道。

    “他能适应咱们彝区的生活习惯吗？”我担忧地问道。

    “他说要入乡随俗嘛，啥剩菜冷饭都在吃，心思都在工作上，管不了那么多。”

    “不是父母胜似父母。父母嘛，穷，想给你什么也给不了。寿梗书记倾心倾力，你来我家里看看，这沙发、电视机、衣柜、床，全是寿梗书记来了以后才有的。他走的那天，心都随他去了，可是我不会说汉语，不知道怎么表达心中的感激……”一位自称马沙家妻子的妇女说得热泪盈眶。

    “姐姐，姐姐，你知道我最想去哪里上大学吗？”

    “哪里啊？”

    “北京。因为王书记带了村里的很多孩子去外面看世界，他们说北京可大可好了。”一个叫马非的小姑娘，说这话时眼里满是渴望与热情。

    “书则，书则（彝语意为干得真好）。”一位不会说汉语的老人竖起了他的大拇指。

    在村民的热心带领下，我在磨石村挨家挨户走了个遍。许多人家的客厅里还悬挂着旧村庄的照片，照片中有衣衫褴褛，裹着披风，脸和手都冻得通红了还在路边捡柴的小孩；有顶着天菩萨，赶着牧羊从山里归来的七旬老人；有在狭窄泥泞的院落里喂猪的妇女。他们告诉我这些照片是自己挂上去的，为的是铭记贫穷与苦难，珍惜当前。那一张张旧相片已在时光中定格，静止。而眼前崭新的生活面貌便是王书记将那黑白相片润色、雕刻后谱写而成的“彩画”。

    脚下的磨石村，处处都有第一书记的影子。在磨石村人的心里，他已活成一座丰碑、站成一座雕像，凝结成一种力求改变奋发向上的磨石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