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凡医家皆归于两类，一类始于周代病、疾、食、兽四门的官方医生，属于名流正宗的中医代表，另一类起源于巫医、游医，用祝祷、占卜等迷信方法或用草药治病。至宋代始有“郎中”－词，至明清两代，江湖郎中五花八门，其中以卖假药骗取钱财为营生的占绝大多数，江湖上称之为“疲门”。“疲门”中叫“挑将汉”的，就是卖大力丸的；叫“挑柴吊汉”的，就是卖牙疼药的；叫“挑招汉”的，就是卖眼药的；叫“挑罕子”的，就是卖药糖的；叫“挑炉啃”的，就是卖膏药的；叫“脏轮啃”的，就是治花柳病的；等等。他们或摆摊售药，或算卦相面售药，或卖艺售药，或设堂铺售药，或练武摆把式售药。江湖中许多活动，都和走方郎中相关，他们骗钱的把戏应有尽有。到了九十年代，疲门仍然存在，而且又有了新的花样。然而在现实生活中，一些人也不知不觉扮演成疲门中的角色，并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任虎躺在车里，看着路上的行人，似睡非睡，这出租车的生意也够难的，今天看样子又不行了，他想。任虎戴着一副近视眼镜，头发也比较少。他曾是一个高中生，大学没考上后只好到省城上了两年成人中专，他想早一天参加工作，早一点自食其力，毕竟家庭有点困难。任虎毕业后由于学历低无法在省城立足也只能回到了家乡，家乡是一个偏僻的小县城，没有几个像样的企业，各单位也都是人满为患。任虎闲了几个月后他的父亲托关系让他进了当地的一家企业，竟然是去拉化肥，就是从车间里把化肥装到架车上拉到仓库里再垛到五六个高，一天十二个小时的班。任虎咬着牙坚持了几天，平均下来每天要拉30000斤化肥，弄得两只手和两只脚都是血泡。任虎想不干了，当过兵的父亲眼一瞪，说不吃点苦行吗？任虎怕他父亲，只好硬撑下去，慢慢地任虎也习惯了，每个月也能拿到600多元的工资，虽然每个月都不剩钱，但也够自己开支的。就这样任虎在厂里干了三年多，还在这期间结了婚，生了个儿子。随着人口的增加，任虎越来越感觉到金钱的重要，一个月的工资往往到月中就完了，害得全家只能熬点米粥吃点馒头，要么下点清汤面条，日子困难极了。媳妇几乎每天都数落任虎，说你真是个废物，一点挣钱的本事也没有，让俺娘俩陪你受罪。任虎只是不吱声，心想你怪我我怪谁呢，咱牌背不能怨社会，谁叫咱要文化没文化，要技术没技术呢？任虎考虑了半年时间最后下定决心，自己单干，学开车，说不定哪天都能挣个三十五十的，不信自己养不活一家。任虎辞职后从亲戚那借了两万元钱，几千块交了学费，剩下的在毕业后买了一辆旧面包车，跑起了出租。由于是新手，生意一直不好。任虎正想着呢，这时过来一个年轻人，穿着无领男装，留着平头，浓眉大眼，有点李连杰的味道。他用外地的口音问任虎包一天车要多少钱，任虎问他到哪，他说下乡，他还说他是一家药厂的，叫唐新峰，准备包几天车下乡搞宣传。任虎和他谈了半天，最后以每天100元的价格谈好了生意。任虎想，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生意，先给他们跑几天，看看怎么样。第二天任虎来到了唐新峰住的地方，他们的人还不少，有七八个人，还有一辆本地的面包车，司机任虎也不认识。他们在任虎的车上绑了个喇叭，放了些宣传单，就往城北赶去，另外一辆车也不知是哪。到了城北，下来四个人，沿着村庄发起了广告，唐新峰在车里喊开了，说什么辽宁安泰药厂后天下午在城北农贸市场免费发药，治疗冠心病、脑血栓、半身不遂、头晕头疼、高血压、腰腿疼等等。任虎听得烦坏了，心想哪有这么好的事，但为了100元钱也只好忍着。这些人也真江湖，看见人就喊大叔大娘的，说我们是辽宁药厂的，我们厂不在电视上做广告，而是把药发给老百姓，让老百姓评价这药的好赖，这药是中成药，没有副作用，能治疗腰腿疼、高血压、手脚麻木、脑血栓、半身不遂、失眠多梦什么的，有病治病，无病防病，到时别忘了去，免费发药，不要你一分钱，还有健康讲座等等，说得一些老年人直点头说好，说一定去。第二天任虎又和他们把城北剩下的村庄跑完，跑遍了每个角落，唐新峰让任虎隔几分钟就把车打着到另外的地方，任虎心疼车心疼坏了，但也只能忍着。第三天下午，任虎拉着唐新峰他们来到城北农贸市场，来的人还真不少，有三百多号人，有七八岁的小孩，也有七八十岁的老人，这中间有看热闹的，但更多的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来领药看病的，农村人常年劳累，谁没有个腰疼腿疼、高血压什么的，还有好几个半身不遂的老人还拄着拐棍一歪一歪得来到了农贸市场，任虎看得惊奇得不得了，没想到唐新峰他们还真有点本事，能吸引这么多人。

    唐新峰的手下忙来忙去，不一会就见现场摆着一张借来的桌子，上面垂着几幅锦旗，上面写着“良药济世，热心为民”、“妙手回春，功德无量”等等，还有送旗人的姓名、地址，有山东的，也有河南的。桌子上还放着一部扩音机，摆着十几盒包装精美的药。后面挂着一大幅喷绘图，上面写着“辽宁安泰制药有限公司情系百姓大型赠药活动、国药准字65956639866596号”、电话号码、厂址、网站等等。唐新峰先放些河南豫剧、大鼓书的磁带，让大家听听，放松一下，然后让手下的人把来的人的地址、姓名、电话号码登记在专门印刷的回访单上，说药厂要为每个人建一份健康档案，以后要联系你问药的效果怎么样，还有可能派人帮你免费检查身体，说的理由冠冕堂皇，让你找不着一个怀疑的理由，大部分人都如实讲了自己的地址、姓名、联系方式，也有一些人多个心眼，就是不说自己的真实情况，心想你别跑到我家要钱了，唐新峰他们也只好顺其自然。登记得差不多了，唐新峰开始正式讲话了，他说："各位父老乡亲、大叔大妈、大哥大姐，你们好！”然后深深得鞠了一躬，下面的人立刻拍起巴掌来。唐新峰接着说：我叫唐新峰，唐朝的唐，新中国的新，山高人为峰的峰，今天我代表辽宁安泰药业来为大家免费送药，这药主治这药的成分有藏红花、鹿茸、丹参、羚羊角、麝香等等，都是名贵药材，我们这药是国药准字号，既不是麻醉剂也不是原中药，而是经过高科技提取的中成药痛则不通，通则不痛，脑血栓、脑出血、高血粘、高血脂、中风不语、心脏病、冠心病、半身不遂等等都是血管里有了垃圾造成的，就像河道里有了杂草、树枝一样唐新峰口若悬河得讲了一会，然后又说：在发药之前我先给大家讲些养生知识，人们常说，三分治疗七分养，药再好，你不注意休息、不注意保重身体也是不行的，咱们先讲一下联合国提出的十六字健康方针，合理膳食‘心理平衡、戒烟限酒、适量运动青菜萝卜，吃了活泼戒烟就把你的火机、香烟放起来唐新峰讲了一大通养生的知识，听得大家都直点头，讲到精彩的地方大家都笑了。有的人讲这小伙子嘴真好，对咱真不赖。就这样唐新峰讲了两个多小时，他不知道累，来领药的人可有点受不了了。唐新峰把他要讲的讲得差不多了，说大家都坐好，排排队，咱们发药，大家都慌得坐好。唐新峰说我们这药是一板一板的，每天每人只发一板，不能多领，因为不知对不对你的症，浪费了可惜。这一板价值13元，一板可以喝一天，明天下午再来领。发药时，唐新峰手下的几个人各站一排，给几百个人每人发了一张封塑的赠药卡，然后一边发药一边收赠药卡，这样不会少发药和多发药的情况，有些人想多要一份也不行。发完药后，唐新峰对大家说，咱们高高兴兴得来，平平安安得回家，回家别忘了多宣传，明天多带些人来，人们都感恩戴德得走了，还有个别人不走，说我家老头子走不动、我给俺亲戚捎一份什么的，想多要一份，磨蹭了半天，唐新峰也满足了他们的愿望。

    唐新峰他们正收拾东西要走，这时过来两辆车，下来几个人，说我们是城北防保站的，把你们的手续拿出来看看，谁让你们在这卖假药的？唐新峰笑着说，俺这是正规厂家生产的，你们看看这文件，然后把一打文件拿出来，有药厂的GMP证书复印件、有省工商局、药监局同意宣传的批复文件、有厂家的营业执照复印件等等。防保站的人说，你们光有省的章，没有本县的不行。唐新峰满脸堆笑得说正在办，正在办。防保站的人说这药给你没收了，唐新峰说我原来给你卫生局的李副局长打过招呼，我现在给他打电话。防保站的人说算了，你赶快把手续办了。唐新峰说好。唐新峰压低声音说咱们晚上吃顿饭好不好。防保站的人未置可否，唐新峰要下一个人的手机号，防保站的人坐上车走了。过了一夜，唐新峰让任虎拉着他们到城北的村庄再发发广告，说加深加深印象，说不定有几个人看见防保站的人来了就乱嚼舌头，说卖假药，不来了。唐新峰说，防保站的人想没收我的药，没门，本来就不该他们管，昨晚请他们吃顿饭，李副局长也去了，防保站的人也没敢说什么，晚上咱继续发药。任虎笑了笑，说你们也真不容易，唐新峰说是啊，啥生意都不是好做的。

    下午来的人比昨天来的人还多，不亚于逢会，唐新峰手下的人照例把新来的人登记了一下，唐新峰又开始了他的“演讲”，不同的是问大家吃了一天的药有什么效果没有，当时就有人上来，说这药我喝了以后，睡觉也安稳了，头也不晕了。唐新峰笑着说，你这话是真是假，那人说，我信耶稣的，从不说假话。另外一个人说，我以前手麻得不得了，不能做饭不能洗衣服，我喝两次药就能做饭洗衣服了，在场的人都惊奇得不得了，唐新峰问，这位大姐，你说这药这么好，是不是咱俩有亲戚，还是昨天我买了东西上你家让你说这些话的？那女人说没有。在场的所有人也都被逗乐了。唐新峰说，感谢你们说了真话，我每人奖励你们一板药，这两个人高高兴兴得拿着药下去了。唐新峰说这药才吃一天，有见效的，也有不见效的，这很正常，咱们再继续吃上几天，看看效果怎么样，好，咱们开始发药，大家先排排队，大家忙排排队领完药回去了。

    第三天发药的时候，唐新峰还是讲他的养生知识，讲药的成分，功效，洋洋洒洒得讲了两个多小时，来领药的也都听得津津有味，毕竟唐新峰讲得太精彩了。当唐新峰问喝了药以后有什么感觉没有，一下子上来十几个人，有老头老太太，也有中年人，唐新峰说别争，咱们一个一个的讲。有的人说我以前心里闹得不得了，喝了这药以后舒服多了，有的说我腿疼的不得了，喝好多药都不管用，喝了这药轻多了，还有的说我老伴半身不遂躺在床上一年多了，以前手指头不能动，现在稍微能动弹了，感谢厂家生产这么好的药这些人你说一句，他说一句，整个现场沸腾了，弥漫着一种热烈的气息，唐新峰他们简直成了神，成了大家的救星，比谁都亲。任虎心想，这药肯定掺的有激素，不然为什么这么灵呢？不管他，咱只管开好自己的车，让老百姓自己判断去吧！唐新峰说，人们常说，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我们敢宣传能治这么多的病，就是因为我们有这个实力。大家都知道，东北三省常年寒冷，多深山老林，适合药材生长，所以我们有这个药材优势，药材好，才能治好病。有的人问我们这药多少钱，我对大家说是一盒156元，每盒12板。有的人说怎么这么贵？我给大家解释一下，大家都知道黄金有价药无价，现在藏红花市场上一斤两万元、麝香每斤十万元，羚羊角每架近万元，所以好药好价钱，一分钱一分货。再说你有再多的钱，没有治你病的药，那钱也等于废纸。人们都知道久病床前无孝子，自己的儿女再好，也有讨厌的时候，所以我们要提前治病，不能怕花钱，不能给儿女添负担，大家说是不是？唐新峰说，我再给大家讲讲关于疗程的问题，大家都知道，中药治本，西药治表，中药讲究疗程。病重的跟病轻的需要喝的药肯定不一样，所以我们厂家建议，你得心脑血管病在一年之内的需要一疗程4盒药，得病一年以上三年以下的需要2疗程至4个疗程的药，得病三年以上的需要4至6个疗程。好，咱们开始发药。下面的人又赶紧排队，不一会儿几百板药又发出去了，唐新峰也不心疼，笑呵呵得跟大家再见。第四天还是老样子，唐新峰在“演讲”的时候说，昨天晚上有些人打电话说这药对他的症，一天领一次太麻烦，想买这药，本来我们只负责宣传，不准卖药，但看着大家的热情这么高，我昨天给公司回报了一下，公司经过慎重研究，同意销售给大家一点，只有两箱，而且为了照顾我们这国家级贫困县的父老乡亲，按75元一盒销售，在广告期后还按156元一盒销售，如果大家要买，就别错过机会，就明天一天的时间了，明天结束后我们要到其它县宣传。大家要根据你得病的时间长短按疗程服用，不然会影响治疗效果，我们厂家还与大家签订合同，如果没有效果，厂家全部退款。好，大家都记着，明天是最后一天发药了，大家有需要购买的千万别错过这个机会，咱们现在开始发药。大家又都排排队领完药回去了。药发完后，离天黑还有点时间，唐新峰说：任虎，咱们到庄桥镇去看一下，这边的场子结束了，咱们到那发药。任虎有点不情愿，但也只好去了，任虎心想，只要一天不超过35钱的油钱我就跟你们跑，多了就不中了。庄桥离县城二十里，一会就到了，任虎带着他们跑了几个地方，最后唐新峰说咱在粮站开场子吧。唐新峰找到看粮站的人，说上几句好话，粮站的人也同意他们再这搞活动，唐新峰又花了百十块钱买了一件酒送给看粮站的人，粮站的人感动得不得了。唐新峰又到防保站去了一趟，打了个招呼，防保站的人也没说什么。唐新峰对任虎说，走，咱回去印广告，明天早上来发广告，过两天在这发药。任虎看他这么积极，也没说什么。宣传单一夜就印好了，任虎带着唐新峰他们一大早就到了庄桥镇，还是老样子，方圆十里地的村庄都跑到了，一会放点大鼓书什么的，一会唐新峰吆喝一阵，家家户户都知道过两天在粮站有人免费发药，有说骗子的，也有愿意去看热闹的。

    到了下午，任虎他们到了城北农贸市场，来的人还是不少，唐新峰他们照例把新来的人登记一下，然后唐新峰简单得讲了讲养生知识和药的知识然后问谁喝得了有效再上来讲讲，还是上来一二十个人，说这药多么多么得有效，对俺的症，腰也不疼了，手也不麻了，眼也望清了等等。唐新峰照例每个人奖励了一板药。唐新峰说，今天是我们发药的最后一天了，明天我们就要到外县了，大家想不想我们，下面说想。唐新峰笑了，说在发药之前，先满足一下大家的愿望，有想买药的赶紧上来，你在买药的同时我们厂家与你签订合同，无效退款。今天是最后一天，大家别错过机会。立马有几个人上去，说要买几盒，唐新峰一边收钱，一边开所谓的合同，其实就是一个印好的售后服务承诺书，这时也没有人深究这事。又陆续上来几个人，有买四盒的，也有两盒的，不一会就卖了几十盒，唐新峰看气氛热烈，装模作样得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对大家说，刚才接到公司的电话，问这边的情况怎么样。我说大家都很支持我们公司，我向公司建议，能不能再延长一天发药的时间，公司领导同意了，大家说，好不好，台下立即说好，响起一片掌声。唐新峰说，明天是发药的最后一天，厂家不怕花钱，只要大家喝着有效，我们就搞下去。有的人说我想买药没带钱，明天千万不能再忘了，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好，我们开始发药，大家又慌得坐好发完药，唐新峰让任虎带他们到庄桥一趟，说再宣传一下，任虎虽有点意见，但也只好忍着。经过几天的接触，任虎也被他们感动了，他们为了挣些钱也不容易，不仅见人低三下四，还往往先投入好多药品才有收益，看着一发几百板药，任虎也心疼得不得了，这都是钱啊。人们常说，先尝后买，知道好歹，他们确实做到了，尽管这种方式不是合法的，但也算是一种独特的营销方式吧，如果国营企业的销售人员跟他们一样，产品也不会卖不出去。要有人说他们是骗子，任虎认为这也有点冤枉他们了，他们也没有上病人兜里掏，老百姓往往是自愿的。任虎想，只要他们在县里干一天，自己就能多挣一天钱，自己为什么要和钱过不去呢？第二天上午，唐新峰他们还到庄桥镇发广告，下午在城北农贸市场又卖了二十多盒药，发完药后，唐新峰对大家说，过几天公司要派人来为大家免费检查身体，看看你们喝药的效果怎么样，到时我也去，大家说好不好，有些人说好。唐新峰说，好，我们的活动就这样结束了，最后祝大家身体健康，长命百岁。一些人还有点舍不得唐新峰，又和他聊了半天。

    在庄桥镇开场子很顺利，毕竟是人口大镇，第一天就来了一千多个人，唐新峰照样子把他的演讲讲完，第二天，唐新峰刚讲一半，过来一辆警车，下来几个人，说他们是庄桥派出所的，把你的证件拿出来。唐新峰把他的胸卡递给领头的看，领头的看了看说，你这我能给你做100个，你们纯粹是骗子，我们庄桥的百姓上这样的当还少吗？走，跟我们上派出所去。有几个老百姓上来说，他们是好人，不是骗子。领头的说，这不关你们的事。一个四五十岁的人说，我当过兵，负过伤，立过功，我知道谁好谁歹。派出所的人不理他，唐新峰指着任虎对领头的说，他哥是县政府的任宏，原来任虎和唐新峰讲过哥哥的事，哥哥退伍后被安排在县政府工作，但任虎很少和他联系，各人挣钱各人花。领头的说，他哥是县长也不行。派出所的人让唐新峰他们上车上去，唐新峰只好上去，派出所的人把任虎的车钥匙要去，任虎也只好给他，就这样唐新峰、任虎他们连车带人被带到了派出所。

    刚下车，一个联防队员对唐新峰说，老实交代，是不是骗子？唐新峰说我们是药厂搞宣传的。那个人对唐新峰腹部狠狠得打了一拳，唐新峰当时眼泪出来了，但他没有还手。那个人说，我祖孙三代行医，你能骗得过我。任虎看得有点惊心，他对一个看样当家的人说，我大哥是治安大队的任宏。那个人听见了说，这不挨开车的事。任虎就悄悄得离开了派出所，他怕有人栏，结果也没有人拦。任虎走到镇卫生院，看见派出所的几个人在拿着药问医生的真伪。任虎到了一个僻静地方，给大哥打了个电话，把这事给大哥讲了一下，大哥说，马上我给他所长个电话，让他先把你的车放了，任虎说好。过了一会，手机响了，是唐新峰打来的，他说，任虎你过来吧，他们所长说这是真药，咱们没事了。任虎半信半疑得来到了派出所。唐新峰对任虎说，没事了，马上咱们一起到县城吃顿饭，派出所的人也去。任虎就开着车和派出所的车一前一后的来到了县城。到了派出所的人安排的蓝宫大酒店，大家满满得坐了一桌，但打唐新峰的人没有来。过一会，过来一个瘦高瘦高的人，据说是所长，他指着任虎说有点面熟，任虎说，我是任宏的兄弟。所长笑着说好。所长说他还得开会，你们吃吧，说完就走了，唐新峰留也留不住。酒桌上大家觥筹交错，丝毫没有一点敌意，任虎从交谈中知道他们都是派出所的联防队员，没有一个正式工，但他仍是热情得和他们碰杯。吃饭结束后唐新峰又给每人发了一包烟，大家高高兴兴得握手告别，派出所的人说，你们明天接着搞，没事。唐新峰说好。唐新峰给任虎结账的时候多付了50元钱，说多亏了咱大哥，不然不会这么顺利。任虎让了几遍钱让不掉，只好收了。唐新峰说明天咱们还6点到庄桥宣传，不然老百姓不会去了，任虎说行。

    第二天上午，任虎他们又到庄桥每个村庄喊了几遍。到了下午，人来的还不少，有多人说这派出所的人赖得很，人家在这卖个洗头膏他也管人家，要不是你们又吆喝一下我们以为你们不来了。唐新峰笑着说，没事，我们是真金不怕火炼。经过这场事，老百姓对唐新峰他们更信任了，到第五天卖药的时候也卖了不少，唐新峰又照例延长了一天。

    天有不测风云，庄桥的场子结束后下了雨，没法再开场子。唐新峰对任虎说，咱们下乡回访回访。任虎也不知道什么意思也只管跟他们一起去了。车只能开到好路上，唐新峰他们就下去步行。这几个坐车的人和以前开场子的人不一样，看上去比发广告发药的人更成熟些，更有“学问”些。他们每个人拿了些原来领药人登记的资料按门牌号和电话号码找人，有时能找到，有时也找不到。任虎看见他们装模作样得和人拉拉家常，问他们喝药的效果怎么样，说给你把把脉吧，然后费尽心思地让你再买些药。有些禁不住劝的人又买了些药，就这样连续跑了几天，有时一天也能卖几千块钱的药，有时也有不好的时候，总体看还可以。时间长了，任虎知道他们和唐新峰都是一个村的，其中还有唐新峰的大哥、二姐、三姐，他的二姐不知道什么原因说她姓张，叫人家喊她张经理，任虎估计是不想让人家知道他们是一家的，不然人家也不相信他们了。这个张经理可不简单，她常对唐新峰说，要想成大事，胸怀要宽广。她也是*湖了，头脑比唐新峰还厉害。她曾跑过不少地方，比唐新峰出道还早。她讲有一次他们在山东拔窠，一个小村庄一下子去了两辆面包车，十几个人，结果老百姓报了警。派出所把其他人都带到派出所，唯独她躲在厕所里逃过一劫，没罚上钱。任虎从他们的话中知道他们那个村在当地是有名的卖药村，他们不是卖假中药材就是中成药什么的，他们有很多江湖黑话，如“点穴”、“拔窠”“星”等等，“点穴”是指物色一个骗钱对象，“拔窠”是指从骗钱对象那把钱骗过来，“星”是指他们这一行没有真本事的江湖游医。他们在闲聊时也讲他们这一行的奇闻趣事。讲有一个年轻人和年龄大的人一起去拔窠，别人都在忙着，年轻人不懂就呆在车上，这时过来一个小媳妇，说，先生，你给我看看什么病？年轻人没办法，给她把把脉，好长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小媳妇说我这到底是什么病，年轻人脸憋得通红，最后一拍大腿说，你这病不好说。小媳妇说，还真让你说对了，我这病就是不好说，原来她得的是妇科病。这小媳妇高高兴兴得拉着这个年轻人到她家里给她看病，年轻人也大着胆子给她开药，反正都是中药，喝不坏人，小媳妇也不在乎钱，开多少要多少。其他人知道这事后说，你小子真是走狗屎运了，我们忙几天也没有你卖一天的多任虎还早晚帮他们从车站接接货，知道每箱600元钱，每箱60盒，一盒是十元的成本，任虎也不敢对外人讲。他们这些人还讲他们天南海北都跑到，他们讲河北省的村庄大得能走一天，到云南找一户人家得爬半天山，任虎听得惊奇得不得了……

    有一天任虎和唐新峰刚从乡下回到租住的房间，过来两个人，其中一个人拿着唐新峰的名片说，俗话说相不吃相，你们到城北骗了我亲戚的600元钱，她喝了这药后竟然不能走了，送到医院花了3000多块，你们看这事咋办？他们说的相不吃相，是江湖郎中走街串巷、摆摊售药这一行的黑话，他们行规里有“相挨相，隔三丈”的说法，意思是卖药的要挨着卖药的买卖才旺，但要相隔一丈地才成，至于相不吃相更是不能违反的。唐新峰说，我们这药是正规厂家生产，根本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来的人说，你们不承认，马上我叫工商所的朋友来。唐新峰说，谁来我也不怕，你说你吃药吃出毛病了，你可以做鉴定，你说你亲戚住院了，你把住院的条子拿来我看看。来的人看唐新峰不妥协，打了个电话说，叫人来！任虎在一边看不下去了，忙说，有什么事好商量，何必弄得大家都不高兴呢？来的人见有人打圆场，趁势下台，对电话里说，等一会再来。任虎和唐新峰来到外边商量怎么办，最后决定给他们拿些钱，任虎和来的人又商量了半天，最后说拿1500元了事。唐新峰给他们钱时让他们打个收条，他们不打，最后勉强打了个收条，人名也不知是真是假。人走后，唐新峰气得不得了，说肯定有人捣鬼，不然怎么知道我们住这，最后怀疑到那个出租车司机的身上，那个司机就是任虎原来看到的司机，他原来拉着唐新峰的另几个人在其他乡镇开场子，嫌给的钱少就不干了。任虎心想，你怀疑归怀疑，你没有抓住他，即使是他干的，又能把他怎么样，你这生意也不是很合法。唐新峰说当时真想报警，任虎说，算了，破钱消灾，跟他们犯得着吗？第二天任虎去接唐新峰时，唐新峰在电话里对他说了一个新地方，原来他们连夜搬了家。

    “你们要给我要3000块钱，我就从这楼上跳下去。”任虎一直记得唐新峰这句话。这句话是唐新峰在马营镇工商所说的一句话。唐新峰在庄桥镇开了场子后又来到了马营镇。他和当地的派出所、防保站打了招呼后，又到工商所去了一趟，他知道工商所也不是吃素的，他的朋友在外县就被罚了一笔钱。他还提前到县工商局广告科磨蹭了半天盖了个公章。唐新峰到工商所找所长不在，就把一套批复材料、一盒药和自己的名片留了下来。唐新峰一口气在马营镇开了三个场子，场场爆满，而且没人捣乱，唐新峰高兴得不得了。唐新峰在开第四个场子时选在李集，李集原来是个小乡，后来撤乡设镇时成为马营的一个大队，它有一条狭窄的街道，方圆十里的农民都来这里赶集。任虎对唐新峰说，我认识这里的大队书记。任虎有一个朋友在马营上班，他一边上班一边做些农资生意，他还包李集的点，经常包任虎的车到李集，一到计划生育紧时，就用任虎的车到各村拉些妇女去结扎，结完扎再送回去。任虎和唐新峰来到大队书记的家，书记姓李，叫李仁书，才五十多岁头发就白了，任虎曾问他是不是七十多了，其他人说才五十多岁。李仁书身材魁梧，面色红润，看上去十分壮实。任虎和唐新峰把事给他讲了讲，李仁书一听说厂家搞活动免费发药说行，还陪着他们去找场地，最后选在敬老院后面的空地上。唐新峰就在李集搞了起来，一连几天都很顺利，来的人也不少。到第五天卖药的时候，几个领药的人对唐新峰说，昨天工商所的人来找你们没找到。唐新峰心里一惊，但镇静得说知道了。唐新峰正讲得精彩，过来一辆桑塔纳和一辆面包车，下来几个人，领头的胖子说他是马营的工商所所长，说你们无证经营到工商所去调查一下唐新峰忙上前解释，工商所的人不听。几个领药的老人不愿意了，说我们是敬老院的老人，你们不就是想要点税吗？你们算什么国家干部，人家给俺免费发药治病，你们比他们差远了。所长拿着扩音器说，大家不要乱，我是马营工商所的所长，，我们也是保护你们的利益，希望大家不要上当受骗。任虎忙去找李仁书，李仁书和工商所长碰了个面，说了几句话，最后说先把药发了，让老百姓走了再讲。唐新峰他们就快速得把药发了。唐新峰当着所长的面对任虎说，刚才不是有人找你吗，你开车走吧，任虎看了看所长，心想他也不会让车开走，再说他们又能把人怎么样，就这样任虎、唐新峰、李书记三个人和工商所的人一起到了工商所。

    到了工商所，看大门的把门一锁，任虎的车就锁在门里面。任虎经过几场事，也习惯了，一点也不紧张。所长叫唐新峰到另外一个房间去做笔录，他问李仁书，你怎么让他在你那卖药。李仁书笑着说，咱对那也不懂，所长又和李仁书谈起李集生猪屠宰税的事。不一会儿，唐新峰和那个开桑塔纳、据称是个私协会会长的人一块过来。会长对唐新峰说，你们干这一行不赖吧？唐新峰说，我也是给厂家打工的，混口饭吃。会长说，我有一个朋友在外地搞这一行，一年能挣百十万。唐新峰笑着说，真的吗，回来我向他学习学习。所长说，你涉嫌无证经营，要立案。李仁书说立什么案，叫他们交点管理费不就行了。任虎也不知道立案是什么意思，但听起来很严重。唐新峰说，我原来来找过你所长，你不在。所长说，你原来来找我，后来不找我了，是不是当我们是吃干饭的，唐新峰忙解释。所长说，看在李书记的面子上，你们交3000块没你们的事。唐新峰说，你要叫我交3000块钱我就从这楼上跳下去。所长恼得转身走了。李书记说，你瞧你说话，你这事我也不管了。唐新峰又说起软话来，让李书记和所长再说说，毕竟不容易。李仁书又去和所长商量了半天，最后说，所长说了拿2000块，另外中午请大家吃一顿。唐新峰还想再少点，没人理他，只好照办，个私协会的会长说，我跑了两天，你得给我拿200块加油。李仁书说，看在你老哥的面子上，别要了，会长也不吱声了。吃饭的地点安排在镇食堂，条件也不差，李仁书说在外边吃影响不好，任虎也不知道是不是所长的意思。来的人坐了两桌，工商所正式的、临时的都来了，任虎和几个临时工在一起，其中有一个人说他是包李集的，叫李彪，他说事先不知道是李书记同意的，不然也不会给所长打电话了，一听他说话就知道他缺乏社会经验。任虎从内心里看不起他，但也热情得和他碰杯。任虎问他待遇还不错吧？他说，也没有什么，不过是拿点提成，报点电话费什么的。吃饭的有一位打扮漂亮的小姐，一问也是临时的，任虎想，现在就业也真够难的。吃完饭，唐新峰一结账，800多块，所长也喝得醉醺醺得。到了工商所，唐新峰又嬉疲笑脸得和所长讨价还价，甚至说晚上请所长洗澡再找个小姐。所长只是笑，不吱声，最后说，你赶紧把钱交了，绝对不能再少了，我给你开个票。唐新峰说，我不要票。所长说，不行，必须开票。唐新峰没办法只好去交钱，收钱的人对唐新峰说，开票的人暂时不在，等回来补给你，唐新峰说不碍事。随后，任虎开着车带着唐新峰、李书记、李彪回李集。路上，李彪接了个电话，说所长说不开票了。任虎把李彪送回家后，李书记说，这孩子在俺这是个赖货，他爹早死了，他和他娘一起过。唐新峰说，从面相上就能看出来，原来李彪长得尖嘴猴腮，五短身材，用任虎的话说，演孙猴子不用化妆了。任虎把李书记送回家后，唐新峰又赶紧让任虎带着他们去附近又喊了一遍，不然老百姓不会来了。

    人常说，夜路走多了，总会遇上鬼的，唐新峰回回有惊无险，没想到在县城附近的大刘村翻了船。全县所有乡镇让唐新峰开得差不多了，他相中了大刘村。大刘村有两千多口人，周围也都是大庄，唐新峰舍不得这口肥肉，尽管他知道离县城近不是什么好事。大刘村的场子人来得也不少，到第五天卖药的时候却卖的不怎么多，唐新峰有点好奇，但也没说什么。场子结束后，任虎开车出了村庄，老远就看见一个白面包车停在路上，大家都有点纳闷。任虎开车刚到那车前，下来几个人，拿着砍刀和棍，任虎心想坏了。领头的叫人都从车说下来。为首的说，你们也不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方，我们也是干这一行的，你们竟骗到我们家门口了。任虎才想起来前几天在附近一个村庄发广告时，据说这个村的人不是在外地玩马戏就是”挑汉”，唐新峰也没放在心上。这一天唐新峰的大哥也和唐新峰在一起，他没有多大文化，小时侯又因为患眼疾治疗失误导致一个眼下眼疲有点向外翻，整天戴着一个眼镜。他有点不服气，说你们大白天干什么。一个持东洋刀的年轻人二话没说就要上去砍他，唐新峰忙上去拦，说有什么事好商量。领头的说，老实说，在我们这卖了多少钱。唐新峰说没卖多少，领头的人不相信，唐新峰没办法把钱包掏出来，还故意把里面的几十块钱抖落在地上，这时两个农村妇女走过来，领头的人赶紧叫唐新峰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说不然就不客气了，唐新峰只好把地上的钱捡了起来。任虎看了看那白车的车牌，全部用“百年好合”贴住了，开车的是个四五十岁的人，任虎小声问他是哪里的，他说是任寨镇的，他也是他们包来的，开车的说你们有什么事，慢慢商量不就解决了，任虎说也是。唐新峰和领头的说了半天，领头的非让唐新峰立马拿两千块钱，不然就白在本县混了。唐新峰说现在确实没钱，只有到县城去取，领头的人不干，最后说晚上打唐新峰的电话把钱送过去，唐新峰说行。这帮人开车先走了，任虎开着车向县城赶去，没走多远，唐新峰说他们在后面跟着，原来他们并没有走远。任虎忙加快速度，好路也不走了，走了一个偏僻的小路，七拐八拐，到租住的房子也没有停下来，藏到了一个小巷子里，那个车也没有追上。过了一个多小时，任虎他们才回到租住的地方。

    到了傍晚，领头的给唐新峰打电话，说在云都大酒店等他。任虎对唐新峰说，我给你找两人试试，看能不能解决。唐新峰说行。任虎找他堂哥任义。任义是他大伯的儿子上初中时不好好学习，成了街头的混混。任虎平时不搭理他，如今病急乱投医，就请他帮忙。任义挺仗义，立马约着他的一个朋友和唐新峰一起来到了云都大酒店。大家一见面，任义就认识了其中的一个，原来任义在一次打群架时救过他的命。尽管如此，对方对唐新峰仍不客气，非要唐新峰拿两千元钱。和任义一起来的人偷偷地对唐新峰说，只要你点头，就让他们躺在这。唐新峰说不行不行。也许是大家谈不拢，在酒店外不时得来些人，好多都是年龄不大的社会青年，他捋袖子他踢腿的，似乎要大干一场，现场的气氛非常紧张，酒店的服务员也有点害怕，巡警的车也不时开过来。唐新峰见现场的气氛不对，竟偷偷地走了，任虎也走了。不一会任义打电话过来，说我给你们办事，你们怎么走了？赶快送两千块钱来！任虎说，没有说好吗？任义说，唐新峰原来答应人家了，确实不能再少了。任虎怀疑他们现在坐在一条板凳上，认为不值得为一个外地人而伤了和气。任义催得很急，说不送钱他也走不掉。任虎只好去找唐新峰要钱，任虎拿到钱后来到大酒店，立马围上来几个人，要打他。领头的忙拦住，说看在任义的面子上，今天放你一马，我们可不是好惹的。任虎看势头不对，忙说了几句好话，把钱交给了领头的人。领头的人叫他走了。

    第二天唐新峰正在另外一个场子发药，一个电话打过来，唐新峰接了后对任虎说，还是那帮人，说昨天去了不少人，开支不少，还得拿两千元钱。唐新峰气得直咬牙，他对领药的人说，本来要发五天的药，咱把剩下的几天的药一次发下去，省得大家麻烦，好不好？下面的人当然说好，唐新峰他们就把药全部发下去，然后向县城赶去。在车上，唐新峰的三姐嘴里不干不净得骂着，说这些人不凭良心，要人家的血汗钱，想要钱咋不让他老婆孩子上街卖去。任虎听着不舒服，听起来好像还跟任义有点关系。任虎想说几句，最后忍住了。回到了县城。唐新峰对任虎说，感谢你过去的帮助，这生意没法干了，今天我们就回家，以后咱们再合作。任虎还真舍不得他们，他说，这次我没有帮上什么忙，对不起了。唐新峰说，不怨你。就这样唐新峰他们离开了县城。

    一个月后，任虎在车上看见唐新峰的三姐走在大街上，估计是来搞回访的。任虎对她笑了笑，想和她打个招呼，没想到她看见任虎后，脸上竟没有一点笑容，好像任虎是他十恶不赦的仇人一样，任虎也没有生气，开着车走了。后来，任虎听说唐新峰到外地继续干起了这个行当，任虎有时在梦中还梦到他，任虎感谢唐新峰让自己有了这一段丰富的经历。

    谁也没想到，任虎一年后竟靠自己努力当上了县级报社的记者，开始了他的新的生活，他感觉自己不是个黑车司机了，自己可以光明正大地生活了，尽管报社的工资也不高。

    这一年小麦在经历特大旱灾之后竟喜获丰收，分管农业的常务副市长李平安十分高兴，但随之而来的一个问题让李平安伤透了脑筋，那就是秸秆禁焚工作。按照上级通知，禁焚工作不力的，将给予严厉处理，前几天长房镇就因为焚烧秸秆，结果把一个养猪场给烧了，烧死了100头猪，让一些媒体用“烧秸秆烧出100头烤猪”的标题进行了报道，省委书记还向市委书记问起了这事，为此李平安和市长没少解释，所以想到禁焚，李平安就一身寒气。最近几天是秸秆禁焚的关键时期，又到了短兵相接的地步，这不，天还没有黑，李平安和另外三位副市长就早早得吃完工作餐，各带一班人马下乡去了。在车上，李平安给长房镇的党委书记打了个电话，说这么热的天，烧死的那些猪要深埋，场地要消毒，不然别出现疫情了，长房镇的党委书记自然说好。刚参加工作的秘书任虎头一次跟市领导下乡，既有点新奇，也有点紧张。任虎对李平安没有什么了解，就知道他原来是上级领导的一个秘书，现在到市里当副市长，将来很有可能是下任市长。在任虎看来，李平安从来都是板着脸，缺乏与其他人共事的经验，应该是个书呆子，如今看他又关心起100头死猪的问题，任虎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一个副市长不关心其它大事，竟关心起这死猪，是不是杞人忧天了？（也有可能是任虎错了，100头猪应该也不少呀。）同行的还有市公安局的副局长韩龙、市环保局的副局长冷锋、市纪委副书记李虎，几个人在车上说起这几天的稀罕事，说昨天马桥乡和城南乡交界处有几亩秸秆着了，市委组织部部长去督查，追究责任。两个乡镇都说不是自己的地，扯皮了一个多小时，两乡镇的干部还差点打起来，气得组织部长说要是一大片黄金你们早该抢了，然后关上车门走了，第二天给予两乡镇通报批评，取消年底评优资格，两个乡镇谁也没讨个好，大家说到这都笑了。

    韩龙说我先跟他们派出所打打电话，看看情况怎么样，今天得拘留人了，再不拘留人工作就没法干了。韩龙打了几个派出所的电话，所长几乎都不在。韩龙气得不得了，说所长不在位，拘留人谁办手续？现在这个关键时期，所长怎么能乱溜？一个所长还在接电话时问韩龙用哪条法律条款来拘留人？韩龙说，怎么不能拘留人?政府令就可以，《消防法》也可以，要不然你先把那空着，回来我让消防大队补上去不就行了。李平安听说所长大都不在岗，不声不响得按响了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的手机，说永民，我们下乡督查秸秆禁烧，你们的所长怎么都不在？公安局长张永民说，哪几个？你对我说。李平安把情况给他讲了一下，任虎心想这几个所长要倒霉了，干多少好事恐怕也挽不回这事的影响。

    前两个乡镇还不错，没发现点火情况。冷锋说这两个乡镇抓的好，特别是马桥镇通知到每一个学生，说如果发现谁家里有烧秸秆的情况，就不能评三好学生，所以效果不错。李平安说，这样的好经验要多推广，可惜今年工作架势晚了，不然工作也不会这么难开展。车走在路上，突然看见路边一堆秸秆刚刚被人点燃，李平安忙叫停车。李虎和韩龙动作迅速得冲下车，估计两人灭火都是老手了，他们从路边的杨树上掰下两枝树枝就向火堆冲过去，一人抽了几下，火当时灭了，只剩下一些烟在慢慢上升。韩龙对附近的一家住家户喊道，赶快弄些水浇浇，不知道不叫烧麦秸吗？再烧我拘留你！住家户忙提桶水把灰烬堆浇了一遍。市政府的面包车继续向前赶去，刚进入水集镇境内就见火光一片，公路两边到处是火点，把整个夜空都照亮了。任虎说，这真是火烧连营呀！李平安拨通水集镇书记朱飞的电话，强压住怒火说，我是李平安，怎么回事，你这怎么这么多火点？朱飞说，我们镇的干部都出动了，管不过来。李平安说，叫你们的村干部、民兵都出来，立即灭火，一个小时给我灭完！说完挂断了电话，李平安对车里的人说，这么大的火，光值几个镇干部能中？平时工作也不知怎么干的？韩龙、李虎忙说是。

    从水集镇往东，就没有好路了，才修了一年多的路就坏了，面包车缓慢得开着，不时底盘还发出碰撞声。车进入崔集乡境内不远，车内的人就看见附近一大块麦田刚刚被人点燃，隐隐约约还有两个人。韩龙、李虎、李平安就向火场跑去，任虎也不敢落后。火场附近的人看见有人来了，知道是怎么回事，慌得向庄内跑去，韩龙喊着喊着那人就不见了。任虎和韩龙追到一个房子前，任虎说应该进这屋了，韩龙说跑不掉他。韩龙立马给崔集乡派出所打电话，让人过来。任虎看见从屋内走出两个小孩，憨乎乎的，脸上都是灰，任虎想，要是把你爸爸抓去了，恐怕你们家里就没人干活了？任虎还想到要是这俩孩子的母亲不在家，恐怕孩子吃饭都成问题，任虎不由产生同情之心。韩龙说，这个放火的跑不掉他，只要查谁的地就行了，非拘留他不可。不一会儿，崔集乡派出所的人来了，韩龙说，就查这块地是谁的，立马把他拘留了。派出所的人自然说好。

    车刚向前开一里地，就看见河对岸一片通红。李平安按响了崔集乡乡党委书记于达的手机，说你在哪呢？于达说在食堂里，忙得还没有吃饭呢。李平安说，别吃了，你那闸口附近怎么着火了？于达说，那不是我们的地，是水集镇的。李平安说，你别管谁的地，你过来瞧瞧。于达说好。李平安让司机把车继续往前开，火越来越多，不亚于水集镇，李平安又给于达打了个电话，把他狠熊了一顿。于达任虎认识，前几天在一起吃过饭，于达穿着一个破旧的夹克，和另外一个乡镇书记坐在一起，焗过油的头发又露出缕缕白发，如白尾巴的喜鹊一样。任虎不知道他是个乡党委书记，还以为他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陪客。于达现在老了，酒也不能喝了，菜也不能吃了，他讲他前几年和市委常委、武装部政委之间的事把大家都斗笑了。他说这个政委比较粗，讲话爱带把，就是爱骂人，占人的便宜。于达心里不舒服，但也没敢吱声。快到吃饭的时候，于达留政委吃饭，政委说要吃到城里去吃，而且你挑三个人，陪我们三个人，咱们一对一的练酒。于达说好，就这样六个人一起到了饭店。在酒桌上，几杯酒下了肚，于达说，政委你讲话粗，我讲话也粗呀。政委说，没事，你讲吧。结果几个人就大大咧咧得喝来喝去，骂来骂去，一个人一斤半下了肚，六个人喝醉了三对，于达也从那以后就不能再喝酒了。在任虎眼里，这样的人也是个人精了，什么事都能应付，什么人也能交朋友。

    李平安的车离开崔集乡又向杨庙镇赶去，在路上李平安收到天气预报，说今天夜里有七到八级大风，李平安可紧张坏了，赶紧给其他几个副市长打电话，让他们赶快组织灭火，不然大风来了就控制不住了，电话那头也说情况非常紧急，到处都是火，快烧着村庄了。李平安说要组织一切人力保村庄、保加油站、保电力设施，千万不能出现人员伤亡现象。车一直向杨庙开去，韩龙和冷锋调侃地说，杨庙就不用去看了，昨天都烧完了，李平安也没有吱声。车到了杨庙街上，老远就看见一个警车亮着警灯停在那里，到近了一看，杨庙镇的常明书记在那里站着。看见李平安下了车，常明忙上来握手、递烟，叫人开西瓜。李平安一问，当然是风平浪静，几乎没一户点火的。李平安就和大家一起吃起瓜来。在吃瓜的时候，任虎看见从远处来了一辆车，估计看见警车了一会停一会开，显得有点拘束。过一会那车竟向这个路口开来，韩龙正在那吃瓜，脚下有一个坡，只听“咣”的一声那辆小汽车撞在坡上，差点撞着韩龙。大家都好奇得慌，以为开车的和韩龙开玩笑。杨庙派出所的所长和韩龙一起趴在车窗上，开车的不认识，所长问干什么的，把驾照拿出来。那人满脸通红说，过路的。韩龙说，你怎么差点撞着人了，是不是喝酒了？那人说没喝，车里的一个中年妇女也说我们还没吃饭呢，怎么会喝酒。所长把那人拉出来，问他驾照呢，那人推三拉四地走到车尾，竟然挣脱所长的手跑了。韩龙说这人不是逃犯，就是贩毒的。所长说，跑不掉他，让几个人去追。过一会人回来了，说他跳水跑了。大家都很奇怪，所长说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把车开回去，不信抓不着他，派出所的人就把车往所里开去。

    李平安和常明打了个招呼，就叫司机把车向回开。走到崔集乡一个路口，李平安说毛店乡咱们还没去呢，一定得去一趟，车又向毛店乡赶去，这时风开始刮起来了，呼呼得直叫，尘土不停地在车前飞扬。李平安担心坏了，他突然想起市里还有个短信平台，就拨通了宣传部长的电话，问短信平台在哪？宣传部长说在宣传部钱伟那。李平安问了钱伟的号码就打了过去，说按照“各乡镇组织一切力量，全力扑灭明火，确保群众生命财产安全”的内容向全市党员干部发一遍。过了一会，李平安也没有收到。李平安又给钱伟打了电话，钱伟说是移动公司控制住了，九点钟以后就不能群发短信。李平安立即拨通了市移动公司经理赵亮的电话，赵亮说他也没有办法，这是省里控制的，李平安气坏了，说管得也太死了。李平安又想起了市纪委还有一个短信平台，他立即和市纪委的办公室主任孙有文联系，还好，市纪委的短信平台还没有上报省通信局，还能启用，李平安就一个字一个字的把通知内容告诉了孙有文，让他发给全市干部。

    车进入毛店乡没多远，路南有一片火，还有几个人影。李平安说车开过去，驾驶员看了半天没有路，说我把车头对着他，找灯照，看他有反应没有？驾驶员就把车调了几下，把车头对着火点，用远光灯不停闪烁，不一会儿，就见那火慢慢熄了，最后一片黑暗。这时已是夜晚十一点多了，村里的人几乎都睡了，到处漆黑一片，寥廓的夜空下只有李平安几个人和一个车，任虎的心中既有点怯意也有点豪情，任虎不由在想，到底谁是这个世界的主宰呢？车没走多远，又是一处火点，地里还站着一个人。李平安几个下了车，李虎大声吆喝，赶快把火灭了，这么大的风，烧着村庄怎么办？你不想活了？那名群众忙把火灭了。车又走了一会，碰见了毛店乡的党委书记，李平安听说乡里基本上没有烧秸秆的，就简单和她说了几句，然后往回赶去。车进入水集镇，仍是一片火海。李平安拨通了朱飞的电话：“朱飞，你怎么搞的，我让你在一个小时把火扑灭，你怎么搞的?”那头说“实在没办法了，我们拘留了十几个人，也管不住！”李平安气得“啪”的一声把手机挂了。车没走多远，就见朱飞穿着大裤衩在路边指挥灭火。李平安下了车，朱飞忙迎上来，说抓的人派出所快盛不下了，老百姓太不自觉了，镇里的车还被老百姓故意放的铁钉扎破了两个轮胎，他们故意不让我们过去。李平安看着朱飞那精疲力竭的样子也没有说什么，这时他看见附近一块地里有人在争执着什么，就走了过去。到跟前一看，原来是镇里的两个人在拉着一个妇女向大路这边来，那妇女就是不走，嘴里还说着我下次不烧了不就行了，镇里的人说不行。那妇女一边挣脱一边说，俺家里的门还没锁呢，我回去锁了门好不好？镇里的人就是不同意，旁边的几个村民也在帮那名妇女说好话，镇里的人就是不饶她，最后把那名妇女拉上了车。李平安又安排了朱飞几句，就坐上车走了。车没走多远，远远得看见一块地火烧得正旺，李平安叫车开过去，车又走了几十米才找到一条路。车开到离火点百十米的地方开不过去了，韩龙和冷锋先下了车，任虎跟在后头，深一脚浅一脚得向火点跑去。地上有时麦茬扎脚，有时刚犁过地上的泥土就进了皮凉鞋内，任虎这时也顾不上了。火点旁边的两个人看见有人来了，慌忙逃跑。韩龙大声叫道：“别跑，把火灭了没事！”那两个人并没有停下来，而是跑过一条干沟就坐上两辆摩托车跑了。冷锋说还有接应的，大家都感到十分好笑。这时火烧得真旺，火头有七八米高，不时吞噬着上面的杨树叶，树叶都烧着了。韩龙和冷锋忙掰些树枝去灭火，韩龙跳起来去抓一个树枝没抓住，反而一屁股坐在地上，惹得大家直笑。任虎想，他也是一把年纪了，要摔个骨折可不划算。李平安也拿个树枝去扑火，几个人不断用力将树枝向火头打去，毕竟火大，一时半会无法灭火。李平安说：“灭火要讲究方法，先把火隔离开再灭火。”大家忙清理出一条隔离带来，大家又奋力向火头打了一会，火慢慢灭了。任虎看见李平安奋力灭火的样子，竟感动得不得了，没想到李平安这么卖力灭火。在这一路上，任虎也亲眼看到李平安自己动手扑灭了几处火点，从他的动作来看也应该是一个老手了，任虎想常务副市长亲自灭火确实不容易，回来要给报社写篇稿子，好好宣传一下李平安，这样的干部确实太少见了。任虎仔细看了看这几棵大杨树，碗口粗的大杨树此时已是面目全非，树干黑乎乎的，树枝光秃秃的。“可惜了，几年才长这么大！”李平安说。

    车继续往回赶去，马桥镇和李集乡（督查的前两个乡镇）确实不错，根本没有烧麦秸的，李平安他们就顺利得回到县城，此时已是十二点了。韩龙问说李平安下面怎么办？李平安说西路、西南路我不放心，我再去看看。韩龙说我就不去了，明天我还要参加高考巡视。李平安说好，你就回家休息吧。李平安问其它几个人怎么办？冷锋挺会说话，说：“你李市长都不休息，我们这些当小兵的还有什么话可说?”李虎和任虎也说没事。面包车把韩龙送回家就向城西赶去，刚出了环城坝，李平安接了一个电话，是市委书记打来的，说六中附近有烧麦秸的，影响学生睡觉。李平安忙叫司机掉头向六中赶去，在车上，李平安还给六中所在的城南镇镇长打了个电话，让他们过来看一下。车到了六中，也没见火点，李平安又步行了一截，也没发现火点，说可能搞错了，其它地方烧的，我们走吧。车进入黑山镇境内，在一个村庄旁边，一大块麦田正在噼噼啪啪的着着，旁边一家瓷砖经营点几个劳力在卸着瓷砖，没一个人灭火。李虎让人灭火，那些人说这不是我们的地，我们只是干活的，我们还得卸货。李虎气坏了，李平安也没有吱声，几个人就掰些树枝自己灭起火来。这个火场中间是焦黑一片，秸秆已经着完，火顺着风向两边扩散，像一个大大的气球。任虎和李虎站在一起，两人一起用树枝向火打去，烧着的麦秸得打两三下才没有明火，剩下的是一个个火星，基本上不会再着。李平安也没有闲着，也在不停得打着，任虎心里不是滋味，心想一个堂堂的常务副市长当起了消防员，这可不是好事，任虎也为旁边人的不理解感到可悲，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矛盾，不侵犯到他们的利益他们永远不会出头，这恐怕也是中国人的劣根性吧。灭完火，任虎发现自己的手都是黑的，任虎用脚去踩火星，踩了几下不敢踩了，那些火星温度可不要低呀，自己的鞋底几乎快烫化了。黑山镇还不错，没有大面积的火点，进入白家店镇就不一样了，到处是火点。任虎这时又真正理解了什么叫火烧连营，只见那火点绵延十余里，公路两侧到处是火点，整个夜空照得如白昼一般。李平安刚下车不久，白山镇党委书记常建就过来了，李平安也没敢对他发火，任虎估计因为常建也是副县级，李平安也有几分顾虑。令任虎惊奇的是不远处一处燃烧的麦秸垛正在通信线和高压线的下方，肆虐的火头不时吞吐着电线，任虎离得远远的，惟恐电线断了掉在自己都的身上。李平安安排常建赶快把这堆火控制一下，常建忙打电话叫人，不一会儿，来了一个人，令人吃惊的是他竟然什么也没带。这个人看着熊熊大火也是没有一点办法，他又去附近借了把铁锹推了推秸秆，可惜没有一点作用。李平安对常建说，这事交给你了，安排所有的干部不等火灭不准睡觉，常建连声说好。李平安坐上车对司机说：“我们到韩家寨镇去，把剩下的几个乡镇跑完，反正我是睡不着。”过了一会李平安说：“我看今天这火好像是镇政府通知点的，不然不会这么大的规模。”冷锋和李虎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车在白韩路（白家店至韩家寨）上行驶着，不时涌来一阵阵烟雾，司机也不敢开快。白韩路是刚修不长的路，路两边是拇指粗的杨树。李平安在车上看见路旁有一片火光，忙叫司机停下。李平安几个人下了车，只见路旁有一大片麦秸着了，火顺着风势由南向北裹来，路边的几棵杨树苗早已被火烧毁。李平安、冷锋、李虎忙拔些野草去灭火，任虎自然也不敢落后。几个人用手中的野草抽来抽去，费了好大的劲才把火扑灭。冷锋幽默地说：“要是把黑山镇的树枝放在车里就好了。”李虎和任虎笑了起来，李平安却绷着个脸一句话不说。就这样李平安把剩下的几个乡镇先后跑完，这几个乡镇有火势严重的也有不严重的，李平安不是亲自灭火就是给各个乡镇的负责人打电话，要求他们不等火灭了一律不准睡觉。在李平安打电话时任虎心想，这半夜三更电话响也够吓人的，心脏不好真要吓出病来。在这期间，任虎还接到同事的电话，说他们已经回到县城，正在街上吃烧烤，问他什么时候到县城，任虎说还早着呢。任虎可累得坏了，累得下车也下不去了，但只要看见李平安下车他也只好下车。

    在回去的路上，李平安对冷锋说：“这么多的火点这些乡镇明天怎么报？”冷锋说：“还不是每天报一个火点。”李平安说：“那么明天我们对省里也报一个火点。”任虎惊奇坏了，没想到李平安会说出这样的话，但他也不敢说出来。

    凌晨三点多，李平安等人终于回到了县城，李虎问他还吃什么夜宵不吃，李平安说不吃了。下了车，李平安向宿舍走去，走了几步又好像忘了什么得对大家说：“辛苦了，辛苦了！”冷锋和任虎忙说“没什么，没什么！”

    两年后，任虎辞职到了南方，一天觉得在报社自己是没有什么言论自由的，尽管能为老百姓办些好事，自己应该真正到外面闯一闯，毕竟自己还年纪。外边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呢？任虎想，自己在内地的生活已经为将来打下了基础，自己将来可能是一个作家，也有可能是一个编剧，他将把自己的历史记录下来，让人们有所启迪。就这样，任虎开始了他的又一个新的生活，他也一直用自己的身体去体验这个社会，去抒写这个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