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它因为发现我今天的心情不爽情绪不高的缘故吧，红项圈表现出来的善解人意曲意逢迎程度简直达到了竭尽巴结讨好取悦我之能事。当我刚刚垂头丧气无精打采地溜上永安河堤大坝时，它就已经小心翼翼谨小慎微地跟上了我头顶的湛蓝天空飞转流云，或前或后，或左或右，或上或下，或地面或空中，或岸上或水面……摇尾乞怜哗众取宠地表演着它的低三下四奴颜婢膝。你瞧，一会儿，它剑指蓝天一飞冲天直上云霄，在宽广无际广阔无垠的天空中翻滚腾飞盘旋飞舞着它那银灰色的身姿；然后，它又一动不动敛翅收翼地任由自己的身躯，从天空中垂直落体直线下坠，直至快要贴近地面的时候，它才一个腰身翻起，横冲直闯羽翼乱舞地擦拭着我的脚面，身姿优美嬉戏献媚地飞去。一会儿，它又急速向前长驱直飞翼底生风，转眼就在我的视线里销声匿迹不见踪影；然后，它再兜出好大一个圈子，才从我的身后猛然闪现出它的突飞猛进疾如电闪来，并且紧贴着我的耳畔倍道兼程呼啸飞过，而就在它飞到我的眼前时，它却又张开翅膀风云变幻减速滑行。一会儿，它又逆向向后，举翼生风飞逸绝尘地把我迅速反推于前；然而，它又再兜出一个巨大的圈子，突然从我的眼前正前方的远处浮现，渐远渐近渐小渐大，当它飞至我的面前飞临我的头顶时，它还用翅膀嬉戏耍闹讨巧卖乖地拍打一下我的头发。一会儿，它又朝向河面，附势而下蜻蜓点水地溅起一片细小的波纹涟漪扩散荡漾平铺曲去；然后，它便带着两翼的潮湿湿润风生水起地反身飞回到我的面前……然而，尽管红项圈如何拼命卖力花样百出地表演卖弄献媚；但是，我的情绪糟糕熟视无睹却怎么也提不起一点对它的兴致情趣青睐好感来。相反，我还一反往日常态，对此异常冷淡置若罔闻，弄得红项圈异常失望扫兴意兴阑珊，悻悻地飞往村前的晒谷场，停站在山奈、水猫和我我们常去的白果树上，等待着我的鹅行鸭步姗姗来迟。

    其实，那个下午的天气极好，太阳金光灿烂耀眼夺目；但是，它却和我的心情情绪形成了强烈鲜明迥然不同的反差。说到底，这一切都归罪于昨天的那一场该死的恶作剧。

    在那场该死的恶作剧中，我就像所有的电视剧或者小说里所惯于表现经常描写的情节一样，把一只事先预备好的蓝青蛙，以一种通常手法惯用伎俩，放在我们班男生共同认为无可辩白的最美丽漂亮的女同学桂枝的铅笔盒里。目的就是等待桂枝打开铅笔盒时，好好地美美地坏坏地吓她一跳，以便引起她对我产生更大的关注更多的联想。或许这就是我们那个年龄段农村男孩子对女孩子的一种莫名其妙无可名状的情感表达方式，本不足以引起多大的轰动效应轩然大波。然而，就是因为这么一个屡见不鲜司空见惯不足为奇的小小的恶作剧，却由于桂枝的胆小如鼠惊慌失措，最终导致了后来一场本不应有却不可无的严重后果恼人结局。我就不明白，一个农村的女孩子，哪有那么娇气胆小柔弱怯懦呢？再者说，她胆小如鼠惊慌失措就胆小如鼠惊慌失措吧，偏偏她打开铅笔盒的时候又是时间不巧空间不妙。她早不打开晚不打开，正当我们上课时间她打开了；而且还是在班主任老师讲课情绪刚刚进入高兴激动时热烈兴奋处，她却仿佛鬼使神差神经短路地打开了铅笔盒。当时班主任老师才从讲台上走下课堂，刚走到她的课桌旁边立住脚根站稳脚步；同时，他还正在情绪饱满音质雄浑地朗诵着毛主席的“老三篇”《为人民服务》，并且正当朗诵到“中国古时候有个文学家叫做司马迁的说过：‘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的时候，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一向学习刻苦听课认真的桂枝这时却注意力分散思想走神，偏偏鬼使神差神经短路地打开了铅笔盒去寻找铅笔，猛然看到我早已放在里面的蓝青蛙，一声惊吓，魂飞魄散惊恐万状的她就将铅笔盒连同里面的蓝青蛙一起打翻在地，不偏不倚不左不右，正巧砸在班主任老师的脚背上。真的没有那么无巧不成书的，简直就是巧得无人敢信，巧得我龇牙咧嘴面容扭曲，就像我的牙龈发炎似地，痛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然而，这突如其来猝不及防的陡然变故意外变化，也令班主任老师吓了一跳。随即，他的课文朗诵也戛然而止应时而停。只见他反应迅速行动敏捷地从课本上移出目光；然后，他便稍稍稳定一下情绪调整一下思路，就从容不迫镇定自若地低下头去察看脚下发生的情况。或许是蓝青蛙在桂枝的铅笔盒里憋闷压抑封闭囚禁得太久了的原因，或许是蓝青蛙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空前绝后的惊吓的原因，一着地，它就迫不及待忍无可忍地大叫一声，往教室外面狼奔豕突仓皇逃窜而去，气得班主任老师鼻青脸肿嘴歪眼斜地吼叫道：“这是谁干的？啊？给我主动站起来！”同时，他还不忘将目光沉重尖锐责难谴责地投向山奈、水猫和我我们这边而来，仿佛里面藏着许多意味深长丰富复杂的内容。

    山奈、水猫和我我们的座位本不在一排，由于我们仨臭味相投沆瀣一气，他们俩就仗着我的势力，强行霸道蛮横无理地与我座位两边的同学调换了座位，和我坐到了一排。现在，他们就一右一左并排一致地坐在我的两边。当班主任老师的目光长驱直入直截了当地投奔到我们这边而来的时候，山奈、水猫他们便一改平时固有的那种威风八面盛气凌人的气势表情，变得异常猥琐窝囊胆小怯懦起来，甚至还有些低眉顺眼俯首下视地连班主任老师的目光都不敢碰触相遇一下。于是，我便在心里恶语相加恶言相向地咒骂他们是胆小鬼窝囊废，竖子不足与谋等等贬损他们的语言，恨他们没有学到一点像我这样具有大将风度大家风范，处变不惊遇事不乱不动声色不漏痕迹的气度城府。可是，说来也真奇怪，山奈、水猫他们越是那样唯唯诺诺退缩掩饰，班主任老师反而越是点名要问他们。这不，班主任老师已经将我们仨中间胆量最小心理素质最差的水猫最先喊站了起来。而水猫还坐在我的右边，离班主任老师最远。当水猫勾着脑袋塌着眼皮站起来的时候，班主任老师才走过去压低嗓音问他：“你知道是谁干的吗？告诉我。”虽然水猫的胆量在我们仨中间，他与山奈和我不可同日而语相提并论；但是，与其他人相比，他还不是孬种，也称得起英雄。他就那么一声不吭半字不语地站立在那里，终究什么也没讲什么也没说，身上真还有点儿哥儿们义气与宁死不屈绝不做叛徒的英雄气慨，没辜负我平时对他真心实意掏心挖肺的好。

    出乎意料的是水猫一直不作回答，班主任老师也一直不再催问他逼迫他，仿佛这个结果早就在他的预料当中想象之列。一切现象与事实都在表明：班主任老师可能已经做好了不急于求成不急功近利的打算了。于是，他重又不紧不慢不急不躁地返了回来，走到我的左边山奈面前停下来。期间，班主任老师自然是要别无选择势所必然地路过我的面前，即使就是这样，他也是毫不犹豫全无问意地从我面前径直走过去。一句话：就是不问我。他站立在山奈面前，双眼直勾勾冷飕飕地看着山奈，看得山奈浑身上下躯体内外没有一块地方感觉到舒服。最后，山奈被班主任老师看得如坐针毡芒刺在背似地，实在受不了了，还没等班主任老师点他的名，就不打自招心慌意乱地主动站了起来，更没出息城府丢人现眼的是，还未等班主任老师问他一句话，他便直截了当“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抢着回答班主任老师的话说：“我不知道！”然而，班主任老师更加奇怪，不知道他肚子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开的什么花。当他真真切切明明白白地听到山奈的回答后，他既不作任何肯定又不作任何否定，立马就又不紧不慢不急不躁地返回到讲台上。他就那么严肃冷峻阴森可怕地站立在讲台之上，缓缓地慢慢地一个学生不落地环视教室一周；然后，他背起双手微视双眼看着我们，时间好像长得像一个世纪又短得像一瞬间之后，他才开始罔顾左右而言其它地拿起课本，并且跳过课文里一些内容意味深长耐人寻味地再次朗诵起毛主席的“老三篇”《为人民服务》：“我们如果有缺点，就不怕别人批评指出。不管是什么人，谁向我们指出都行。”可是，当班主任老师朗诵到这里的时候，他突然又出人意料不知何意地将课文定格在这里，不往下朗诵了。他谁也不看谁也不问地沉默在那里。

    这时，我就纳闷地想：“班主任老师为什么不问我呢？山奈、水猫他们俩在我一左一右他都问过了，而我夹在他们俩中间，论常理应该不可能被忽视，为什么他偏偏不问我？”其实，我的心也早已悬空不上放置不下了，就像灌满了铅水，等待着他气急败坏暴跳如雷地发问。可是，他就是不问，而且还在那里一本正经正色庄容地朗诵了这么一段毛主席文章。其中用意究竟何在？他到底想干什么？是想让我会意理解会心发现他的用意，然后主动站起来缴械投降屈服认错呢？还是想用与对待山奈、水猫他们体罚羞辱追问暗示的不同方式方法来考验我的心理素质承受能力呢？可气的是，山奈、水猫他们恨铁不成钢大失我望，一个个可怜兮兮眼睛巴巴地看着我，以为我真的傻不隆咚没心没肺地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其实，我早就打定了主意认准了目标要解救他们了，虽然他们能够做到哥儿们义气，没有背信弃义见风使舵地供出我来；但是，他们还是打心眼里喜出望外地盼望着我赶快站出来换回他们的自由。他们一左一右不胖不瘦地站立在我的两边，就像两座碍手碍眼不合时宜的山峰。处在他们当中，我成了两峰之间凹下去的山谷，使全班同学的目光都齐齐刷刷毫无保留地流到了我这里来了。因为全班的同学都心知肚明心照不宣地知道桂枝铅笔盒里的蓝青蛙就是我放的，山奈、水猫他们只不过是在替我受过为我背黑锅。如果我再不站出来勇敢地承担错误担当责任，今后我肯定会被全班所有同学所不齿所诟病，尤其是在山奈、水猫他们那里，或许我可能会因此酿成大错终身遗憾，连好朋友都和他们没得做了，更别说还想让他们俩今后仍能忠心耿耿死心塌地地听从我的命令指挥了。想到这里，我就再也不能置身事外不管不顾山奈、水猫他们了。于是，我便奋不顾身义无反顾地站立起来，大声对全班同学更是对班主任老师承认说：“这事是我干的，别问了，与山奈、水猫他们无关！”

    此话一出，我就顿感全班同学都像松了一口气落下一颗心似的。仿佛之前，他们一直都在那儿兜着一身劲长着一心草似地，这会儿都被我放下来了拔除掉了，都舒服了。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就前所未有地简单前所未有地顺利了。山奈、水猫他们都理所当然顺理成章地坐下来了，剩下的我一个人只能像孤岛突兀孤峰凸显地站立在座位上，被班主任老师批评得伤痕累累遍体鳞伤体无完肤入木三分无地自容……最重要的还是，令我在全班同学面前颜面尽失威风扫地，尤其是在我暗暗喜欢偷偷热爱的女同学桂枝面前。

    说到这里，智慧超群聪明过人的你该彻底明白今天我为什么会如此情绪低落心情惆怅了吧！让你说，我哪里还有什么心事与闲情去欣赏赏识赞叹称道红项圈这些自作多情时宜不合的表演卖弄呢！如果要是换一个时间换一个心境，搁在平时，我一定会欢欣鼓舞大加奖赏红项圈的；但是，搁在今天不行，我一点也提振不起自己的精神状态情绪表情，也就无从谈起对红项圈表演卖弄的认可首肯领情赏识了。这一点，红项圈哪里知道。但是，不管怎么说，它还是做到了它应做的一切，尽到了它应尽的一切，也算它是费心费力尽职尽责了。在此，我就只能先暂时将其今天的出色表现高超技艺一一记在心里，待到来日，我的心情一扫今天的迷雾阴霾愁容密布之后，我再来对它作出应有的精神鼓励物质补偿吧！

    故事叙述至此，我猛然想起一件大事忘了告诉你们，那就是：红项圈是谁？有人知道吗？知道的人请举手，这说明你秀外慧中聪明睿智；不知道的人也请举手，没关系，这不说明你愚昧无知反应迟钝。因为这一切后果都是因我而起，怪我丢三落四言帚忘笤。我应该事先就要想到提前告诉你们，好让你们思想有所准备预设好思维。真乃实在抱歉痛心疾首。但愿未给你们造成思想错位思维混乱，否则，我必罪不容诛罪该万死了。

    其实，红项圈既不是人，也不是物，它是一只极其聪明伶俐抓巧弄乖的信鸽。我完全可以这么告诉你们，红项圈被我豢养多年玩弄多年，在我的生活与生命中，它已经成为我的至爱无上怜惜无下了。当年我在发现它的时候，它小得可爱弱得可怜，就那么一点点儿大，实在不起眼。不过，当它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它那会说话的小眼睛就知道眼巴巴怜兮兮地盯着我，而且是目不转睛神不离舍，好像是在告诉我它对我极有好感缘深似海似的，在那儿哀乞我收留它豢养它。而我当时，最主要的是第一眼就看到了它那小小的细细的长长的脖颈上长着一圈特别耀眼颜色鲜艳光彩照人的红色羽毛，显得特别诱人眼目撩人心旌，仿佛就像我们江北水乡孩子的脖颈上戴着的一只银色项圈，目的是要把过去年代出生率不高、成活率不大、长大成人不多的孩子用一只银项圈将其生命圈住不死长命百岁。然而，也正是因为它的脖颈上长着一圈漂亮优美吸人眼球的红色羽毛，我的目光如炬心驰神往才被它深深地牢牢地吸引俘获制伏掏空，进而才对它如此兴趣陡增无以自拔。请看，它那脖颈上生长的红色羽毛多么漂亮艳丽美丽动人，红艳艳的色彩就像滴血的红杜鹃，既喜庆又吉祥，令我当时的心情乐不可支喜不自胜。于是，我便毫不犹豫坚决果断地把它豢养了起来，并且把它当成了掌上明珠心甘宝贝，甚至还特意为它起了一个极具形象特征意义隽永的名字，叫：红项圈。从此以后，我的一门心思都扑在了红项圈的身上。美呀，美得我忘乎所以得意忘形，我几乎每天都忘不了精心周到周密细仔地喂养它，调理训练它，眼看着它一天天长大，一点点长大，渐渐地慢慢地，它也一招招一式式地懂得了我的心思好恶喜怒哀乐，并且能够准确无误不折不扣地去执行我的意图愿望心之所向，甚至还能够先意承旨投我所好，或翩翩起舞翅舞爪蹈，或翻腾振翅羽翼飞扬，或停留悬滞疾飞速行……总之，它的一切行为方式活动范围都在我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之中，它简直就是我的一只俯首帖耳唯命是从的传声筒表演器，百依百顺唯唯否否地执行着我对它的任何指示命令，也就是说让它飞它就远走高飞适时而归，让它停它就停飞不前立等可飞。说得绝对一点就是，它已经融入了我的生活融入了我的生命，成为我生活与生命中一只彻头彻尾彻骨铭心的精灵。

    这不，此刻的红项圈正在揣测我意且心有灵犀地站立在村中晒谷场边的白果树枝上，将头伸向我所前来的方向，眼睁睁热旺旺地看着我远远地慢慢地朝它这边走来。也真不负它的所等它的所猜，我就真的这么径直不曲毫无迟疑地走到了晒谷场边的白果树下，一屁股坐在发热的场地上。不过，一会儿，我就开始伸出双手抱着自己的后脑勺，枕着暴露在外凸出地面的白果树根躺下身子，并且有眼无珠目不转睛地仰望着眼前那片被白果树枝叶撕碎半边残缺不全的天空发呆。而红项圈更是丝毫不敢怠慢懒散松懈大意，一直警惕戒备小心翼翼地站在白果树枝上，低头俯视着我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仿佛它就是一位时刻待命整装待发的战士，随时准备听从执行投合呼应我发出来的任何指示命令。

    然而，所不同的是，我却有点茫然无心超然物外，丝毫看不出任何目的性，就那么无思无想脑海虚空地躺在白果树下仰望天空面无表情沉默无语地发呆。不过，我必须要再重申一遍，就是：那个下午的太阳极好极好，与我的心情情绪形成了鲜明对比强烈反差。它热辣辣地明晃晃地照在我头顶上的这棵葱郁茂密粗壮高大的白果树上，晒得白果树冠之外的大地都在我的周边放着耀眼毒热明亮刺目的白光，而不甘燥热躁动不安的白果树却在我的颜面目光之上煽动着一树枝叶的小小的叶扇，仿佛试图想要将这个下午的暑热驱赶到前方不远处的一口深水池塘里去，溶解成一片一片丝丝入扣的清凉来。但是此刻，躺在白果树下的我却经不住这天气气候的暑热，开始变得心烦气躁思乱如麻，就想找一个不顺眼的目标对象发泄一下内心愤懑无名怨气。偏偏这时的太阳又是如此地无孔不入见缝插针，将它的无数道光线针一样地扎到我的身上、脸上和四周的土地上，更加刺激着我的烦躁情绪不安心理。我的嗓子眼里就像卡着一口浓痰，总觉得不吐不快一心只想一吐为快。然而，表面上我却装得若无其事平静如水样子，瞪大眼睛面无表情地瞅视着被太阳晒透了的天空，打眼看我，仿佛像在若有所思心有所想，又仿佛像在无所事事无所用心。这时，我猛然间想到了班主任老师他爸，精神便立即为之一抖，神情便立即为之一振。于是，我便一轱辘爬了起来，用力向一直站立在白果树上等待我指示命令的红项圈一招大手。只见早已等候不及严阵以待的红项圈，立即像待命而动随机而发的战士箭一样地俯冲下来，就在快要抵达我的头顶时，它便训练有素挥洒自如地张开翅膀面我而来飘落而下，并且轻轻巧巧稳稳当当地站立在我刚刚伸出去的手掌心上，焦急兴奋迫不及待地仰望着我。而我却是神态自若一丝不苟地伸出另一只手，极其爱怜抚慰温情脉脉地抚摸着梳理着红项圈的美丽羽毛。突然，我将用来抚摸梳理红项圈羽毛的这只手向下一落，与托着红项圈的那只手合拢一起捧着红项圈，猛地向上双手一扬，就把红项圈出其不意猝不及防地抛了出去。然而，红项圈也不失我望反应灵敏地飞上蓝天。并且它还能丝毫无误立马快速地反应过来，带着我的用意意图，仿佛领到了什么重要的将令似地，飞快地飞入干热透明沉寂宁静的天空。但是，就在即将准备离开我的身边之前，红项圈还总是不忘无限忠诚依恋不舍地在我的头顶盘旋几圈，然后才习惯性地撒下一串鸽哨，义无反顾勇往直前地飞向村中而去。

    对于我们而言，红项圈就是一个特定的约定信号。这个特定的约定信号是山奈、水猫和我我们之间共同特定约定的，并且已经约定俗成相沿成习了。如果言简意赅要言不烦地说，就是在需要号召召集山奈、水猫他们统一行动的时候，我就放出信鸽红项圈通知他们。山奈、水猫他们和我的关系非同一般，应该说，他们是我同村同校同班同龄的最好的小伙伴。我们仨纠集在一起，完全可以这么形容，好事干得不多，坏事干得不少。反正，男孩子们该干的那些坏事，比如：偷人家田里的瓜，摘人家树上的桃，摸人家篓子里的鱼，欺负人家女孩子等等；以及打架斗殴什么的，我们统统都干过。因此，当山奈、水猫他们一听到我的信鸽红项圈在天空中盘旋飞翔发出召唤他们的呼哨声时，我能想象得出，他们一定会感到心情异常激动亢奋不已。而且我还敢肯定，他们的心一刻也不曾寂寞枯萎过等待，特别是水猫，他的那颗骚动不安激烈狂野的心会更加按捺不住克制不伏了。于是，我就进一步地想，他们俩一定会像两名待命出征奔赴沙场的忠诚战士听到了久别的军号声一样，想尽一切办法借机从家里准时溜出来，跑到晒谷场白果树下与我汇集结合同流合污一处，然后再听从我的发号施令颐指气使。果然不出我的所料，红项圈飞进村中不久，山奈、水猫他们就气喘吁吁喘息如牛地赶到了我的面前，并且站直着腰板向我报到了。

    尽管这次已经不是我们的第一次集中与统一行动；但是，当山奈、水猫他们一起站到我的面前时，我的精神状态还是不禁为之一振焕然一新，随即我的心情情绪也发生了重大的转变变化催化发展，很快我便变得欢欣鼓舞喜不自胜起来，一扫刚才的颓废心情萎靡状态。于是，我就像一名经验丰富战功卓著的将军，严肃认真庄重仔细地巡视了他们一番，或是从左到右，或是从右到左；或是从上到下，或是从下到上，然后再煞有介事一本正经地抬起头来望望天空。只见天空中，忠于职守尽职尽责的红项圈，在完成了它自己的使命任务先行飞回来向我复命之后，现在正得意洋洋沾沾自喜地在我们眼前翻飞起舞嬉戏耍闹。它一会儿天空，一会儿地面，一会儿白果树上，一会儿白果树下，一会儿又绕着白果树飞行，恰似一个顽皮不倦兴奋不已的孩子。从表面看上去，我的目光是在神情专注心无旁骛地注视着红项圈的表演演出得意飞行；实质上，我的目光则是在侧目斜视瞥目扫视山奈、水猫他们，以便随时掌握他们的情绪变化心里动态，进而把握火候选准时机，恰到好处恰如其分地发布我的指示命令。所以，我一直在隐忍不发待机而动，直至山奈、水猫他们的精神紧张至极高潮迭起之时，我才伸出手掌，让红项圈停止它的顽兴正浓飞翔正健。而聪明过人训练有素的红项圈也能心领神会适可而止，它知趣识体不失时机地向我飞来，并且优雅美丽潇洒自如地张开它的翅膀从空中滑翔而下，仿佛就像一架刚刚圆满执行战斗完任务凯旋而归的战鹰返回航空母舰，稳稳当当准确无误地降落在我的手掌心上。而我依然如故稳如泰山地站立在那儿，手掌托着红项圈，一脸表情严肃神态庄严地看着山奈和水猫他们，并在他们的脸上勘察巡视搜索捕捉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装腔作势装模作样地学着影视剧里的样子，斩钉截铁刚劲有力地说了三个字：“我命令！”便打住了话语不说了。即使就是这样，也喜得山奈、水猫他们应声而动遵言而行，立即将双腿并拢双脚八字叉开双手贴紧裤缝四只眼睛平直向前，聚精会神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等待我的下文。而我却故意从容不迫旁若无事地拖延着时间，以便更加增添山奈、水猫他们的紧张感和神圣感；进而进一步提升他们的兴奋点和高兴度，待到他们所有的激情情绪兴奋激动完全彻底如我所愿地被我调动起来之后，我的目光才再一次地从他们的面部表情神经末梢上一一勘察巡视搜索捕捉而过。

    然而，就在我一切准备就绪正要向山奈、水猫他们进一步下达指示命令的关键时刻，妹妹突然不请自到贸然而至地从晒谷场旁边的白果树后面钻了出来，一下子打乱了我的方寸定力，差一点搅黄了我们的行动计划实施方案。她脚步如飞足不沾地地跑到我的面前，抓着我的手胡搅蛮缠蛮不讲理地摇着我的胳膊说：“哥哥，你们上哪儿去呀？也带我一个嘛，带我一个嘛，我也要跟你们一起去。”气得我两眼发绿双手发抖。于是，我语气生硬态度蛮横地反问妹妹说：“带你去哪儿？”

    “你们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妹妹同样不甘示弱死不甘心地说。

    “不行，我们有事去，你去干嘛？回家去吧！”我的态度坚决语气强硬地命令说。

    “不嘛，你们有事，我也和你们一道有事去。”妹妹毫不畏惧迎我而上地说。

    “告诉你不行了，还去什么去！”我开始有些不耐烦地说。

    “为什么你们能去，我就不能去？”妹妹不屈不饶强词夺理地反问我。

    “不行就是不行，哪有什么为什么！”我更加不容置疑态度决绝地说。

    “我要去，我要去嘛……”妹妹还是去心不死无理取闹地继续和我不依不饶死缠硬磨着，几乎让她把我闹得丧失了意志，改变了态度，答应了她的要求。但是，当我再一次想到我们此去的使命任务时，我的态度就又狠了下，说：“不行，就是不行！赶快回家去。不然，我要打你了。”说完，我便故意将手抬到妹妹的眼前晃动着，做出要打她的架势。可是，妹妹根本不吃我这一套，不理我这一茬，她依然固我一意孤行地说：“我就不，就不，就是要跟你们一起去！”

    妹妹的话音刚落，气急败坏恼羞成怒的我就真的假戏真唱后悔不及地将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只听“啪”的一声脸响，妹妹应声而哭席地而坐，揉着双眼泪流满面声泪俱下地撒起泼来。看到妹妹哭得如此伤心动肺涕泗横流，我的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极不是滋味，同时也不免有些黯然神伤心痛不忍。因为平时我最疼爱宠溺娇惯任纵的就是妹妹，可以这么说，她长这么大以来，我还从未无缘无故无事生非地动过她一手指头。惟独今天事出有因情况特殊，非同寻常时间可比，情急冲动万般无奈之下，我才不得不向妹妹举起了凶暴霸道罪责难逃的手掌。其实，我这一巴掌，虽然是在迫不得已事出无奈的情况下打在妹妹的脸上；但是，它却深沉沉重打脸有声地痛在我的心里。也就在这时，妈妈正好路过我们这里，当她得知妹妹为什么挨打并且委屈伤心哭泣不止时，她便一语未发二话没说地拉起妹妹的手就走；但是，我能明显感觉清楚看出，妈妈是十分气愤非常恼火地赌着气走的。只不过她没说出来而已。她一边拉着妹妹回家一边疼爱有加呵护有方地哄劝妹妹说：“哥哥坏，不跟他玩，回家妈妈给你做好吃的去，就不给他吃，馋死他。”以此屡见不鲜屡试不爽的方法巧妙地化解了妹妹心里的委屈伤心愤恨不平。

    然而，最让我大吃一惊吓出一身冷汗的是，班主任老师爸恰巧也在这时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他好像刚从我们村外匆匆忙忙仓促急切地走来，仿佛是要到我们村里来办一件什么意义特别内容重要的大事要事，或者说是什么刻不容缓迫在眉睫的秘事急事。但是，当他看到妈妈拉着委屈不够哭泣不完的妹妹往回走的时候，他便特意走上前去劝慰安抚宽心排解妹妹几句。接着，他既像是一语双关一箭双雕，又像是有口无心关怀善意地对妹妹说：“不去就不去，去了有什么好的？说不定还会自找麻烦呢！”说完，他还有意无意有心无心地回过头来意味深长内涵丰富地扫视了我们一眼，再未说下文。

    闻听此言静观此行，我不禁在心里打起了激灵摇起了旗鼓：“难道班主任老师爸他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一切，掌握了我们的行动计划实施方案，明白我们一会儿要去干什么？此来，他的目的就是为了摸清我们的情况的吗？”可是，转念一想，我又觉得：“不会的，我们的行动计划实施方案神不知鬼不觉，没人知道，或许这只不过是一个巧合而已，没事。”人在关键的时刻，总是喜欢寻找一切对自己有利的理由为自己的行为撑腰打气辩白排解，我也概莫能外。最后，我还是十分轻松非常容易地排除了心中的一切疑虑干扰障碍心结，终于强迫自己说服了自己；要不然，我怎么能鼓舞激发提振坚定山奈、水猫他们的士气信心勇气决心呢！于是，我就想，现在我唯一要做的就是，必须尽快地把山奈、水猫他们的胆怯害怕担心顾虑，重新拉回到刚开始我所营造点燃渲染煽动的气氛氛围之中来。为此，我再一次如法炮制故伎重演地使出我的拿手好戏惯用伎俩。结果，我的努力成效显著效果凸显，很快我就将山奈、水猫他们推进了我所需要的气氛氛围环境境界之中来了。直到这时，我才胆敢信心百倍底气十足地下达进一步的指示命令；不过，我此刻的语气口气声调语态已经作了适当的调整改变，以便避免不必要的挫折失败有呼无应。接下去，我说：“现在，我们要去干一件既冒险又好玩的事，你们敢不敢去干？”

    尽管我的嗓音低沉压抑凝重沉潜，而且还含有一丝疑问问询的成分；但是，明耳人一听就能够感觉觉察到这是刻意压低蓄意炮制而出的，与平常相比，我的声音中却明显不同意味特别地透着一股少有的威严霸气威慑严厉，且冰冰地冷冷地冒着一丝凉意。山奈、水猫他们当然能够听得出来，而且一听，他们的精神不仅没有消沉懈怠低落灰心，反而更加振奋骚动情绪激昂，同时他们还竖起耳朵时刻等待着最关键时刻的到来。其实，山奈、水猫他们和我一样，都不是什么善类，尤其是他们，就喜欢听到我这种声音和语气。因为他们知道，一听到我这样的语气与声音，就一定会有对他们胃口的事情要干了。他们已经好久没有干一件他们所期待要干的事情了，可想而知，他们的焦急心理渴望心态已经干燥得多么裂缝大开竭泽而渔了。因此，当我一声令下时，他们就立即感到心花怒放喜从天降。而且，他们的兴奋点急切感还被一下子提得高不可攀遥不可及，连他们自己都难以够触到它的颈脖项背。这也就直接导致了他们对我们即将展开的行动产生了更多的期许与想象，以至于他们如此严阵以待如临大敌，并且异口同声双口一词地齐声回应我的询问，坚定地说：“敢！”

    看到山奈、水猫他们如此精神饱满情绪激昂，我当然也会作出同样不甘示弱精神抖擞的反应来的。于是，我立即摘下红项圈腿上安装的鸽哨，然后再次将双手一扬。这样，我的手掌的航空母舰顿时便又倾覆了，红项圈“扑啦啦”地像一架舰载飞机离开甲板起飞升空跃然而上，再一次飞入天空。这次，摘去鸽哨的红项圈因为没有接到我的明确命令既定暗示，也就没有再次飞向村中，也没有飞向其它任何方向；而是善解人意心明眼亮地盘旋在我们的头顶，等待着与我们一起同行。这时，我也进一步地从山奈、水猫他们的眼睛里读出了他们的情绪已经抵达了兴奋的高潮喜悦的顶点，读出了他们的跃跃欲试蠢蠢欲动，我知道火候已经到了。于是，我在未告诉他们任何具体行动内容的情况下，便主观武断勿容置疑地下达了一声指示命令：“出发！”

    然而，山奈、水猫他们也不问青红皂白子丑寅卯，便再次异口同声双口一词地齐声回应了我的指示命令，答道：“是！”

    就这样，头顶上飞翔的红项圈和地面上行走的山奈、水猫和我我们，绝妙地构成了一个“空陆一体”化的立体队形在我的精心安排周密策划下出发了。只不过，唯一不协调的是红项圈飞前飞后，飞来飞去，飞飞停停，看似兴奋激动欣喜不已，实则是找不到飞行的方向。这不，当它向前飞远了，就再折回来从左边向后飞翔；当它向后飞远了，就又再赶上来从右边向前飞越。其实，不仅是红项圈找不到飞行的方向，就连山奈、水猫他们都不知道我们要去的具体地点确切方位。反正，他们也不闻不问，就这样盲目地跟在我后面走着，红项圈同样盲目地在我的头顶飞着。十分有趣的是，红项圈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的飞翔无意间却飞出了一个非常科学专业的军事行军布局图。不是吗？你瞧，红项圈的这种飞翔仿佛在我们的头顶构筑了一个严密无间毫无疏漏的圆形安全防空网，掩护着我们奋勇前进阔步向前。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其实，三个男孩在一起更是一台戏。那个下午，山奈、水猫和我我们在一起就演出了一场大戏，至少是在我们孩子的眼里看来是一场大戏。也正是由于这场大戏，它让我在孩提时代第一次感受到了人生的奸诈险恶与成人世界的畏惧可怕，以至于我今天总结起来都还认为其具有很强的典型性深刻性。

    自打从我们村晒谷场的白果树下出发之后，我们一行三人，就那么一路威武雄壮气宇轩昂地朝着班主任老师爸家的荷塘进发而去了。但是，我们的行为也不都是完全莽撞无知轻举妄动。为了安全起见，在到达目的地展开行动之前，我们还是比较精于思考善于计划地在荷塘边的芦苇荡中先驻足蹲守潜伏等候了一会儿，仿佛我们就像三个经验丰富久经沙场的侦察老兵，在平心静气静寂无声地观察着周围的一点一滴一丝一毫的动静，而且还在仔细小心遍览无余地搜寻着看护荷塘的人迹行踪异常响动。你瞧，我们仨就这样一字形排开，趴在芦苇丛生的绿草如茵苇叶铺地中，象三节经年累月枯槁不朽的木头树桩，踏踏实实安安静静地等待着关键时刻非常时机的悄然降临。同时，我们也还不失童心不忘雅趣地相互惊扰，并且时不时地抬起头颅端详仰望旁斜睨视荷塘上的天空。红项圈更是十分善解人意通灵人性地躲到一边去了，它心领神会兰质蕙心地卧在芦苇丛中的一棵小树枝上，蛰伏在那儿纹丝不动安定有素地盯视着我们的驻足蹲守潜伏等待，仿佛它在告诉我们说：“你们放心吧，我不会暴露目标惹是生非的。”

    这时，一朵棉白色的流云飘飞过来，立即进入了我们纯净清凉宁静如水的视野。我们的心同时湛然一空怦然心动起来，一下子就忘却了自己来时的使命任务，欣喜有加怡然自得地赏析起流云的变幻莫测波橘云诡来。其初，棉白色的流云似一片飘扬的叶子，随风飘展顺势流荡；渐渐地慢慢地缓缓地，棉白色的流云便幻化成一只熟透的白苹果，令我们垂涎欲滴满口生津；接着，棉白色的流云又幻化成一匹飞奔的白马，鬃毛竖立迎风招展，奔驰在一望无际茫茫无边的湛蓝色天空上……于是，我们的心就再也收敛不住按捺无望了，它们纷纷而起蠢蠢欲动，大有急不可待唯恐滞迟地狂跳起来，并且心想意至虚拟而为地驾驭着放浪形骸野性十足的目光，跨上白云苍马肆无忌惮毫无羁绊地驰骋纵横于天空，直至那朵棉白色的流云撞击到我们村晒谷场上那棵高大的白果树顶上，丝丝缕缕碎落一片的时候，我们的心和目光才水淋淋湿漉漉地收了回来。然而，这一撞击不要紧，我们收回来的目光与心已经不完全是原来的目光与心了，它们变得更加聚精会神凝心聚目于眼前的荷塘了。只见眼前的荷塘莲叶朵朵莲花灿烂恰似出浴的玉女，搔首弄姿千娇百媚地扰乱着我们的芳心，并且它们个个身姿窈窕风华绝代地站立在那里，微风一吹不禁都婆娑起舞婀娜多姿起来，特别是那些露出水面的莲花朵朵粉黛娇颜宛如星辰，星星点点灿若星河地撒落了一整荷塘……哦，多么意境深邃景情交融的景色啊！受此感染刺激，我们的心再也不想收敛按捺把持有度了，甚至完全忘却了眼前有可能存在的险象环生危机隐忧了。“呼啦啦……”，我们一下子都不约而同不谋而合地站了起来，手脚麻利敏捷迅速地去解衣脱裤，并且心情迫切心急似火地想早一点跳下荷塘，与这些楚楚动人风姿绰约的荷花仙子欢娱一堂来个鸳嬉蝶舞。

    然而，就在这时，我们隐隐约约朦朦胧胧地听到有人进入了芦苇荡，并且传来由远及近由弱渐强的踩踏碰触分起合并的芦苇摩擦声。冷不防间发生了如此重大的变故变化，这一惊吓无异于晴天霹雳平地惊雷，对于我们的良好情绪饱满精神造成了巨大的冲击波。最先是眼疾嘴快的山奈情不自禁不由自主地惊呼了一声：“班主任老师爸！”应声而起，我们的目光一起惊恐万状忐忑不安地朝向那边射去。说起来也奇怪，我怎么就一点也没看清是班主任老师爸呢？山奈这小子眼真毒。为了谨慎慎重起见，我赶紧用一只食指压在自己的嘴唇上，小声地“嘘”了一声，随即将山奈、水猫他们一起按回到原来隐蔽潜匿蛰伏躲藏的草丛里面，不让他们动弹出声，再次平心静气静寂无声地观察着来人的动向。于是，我们的目光再一次一起投向了刚才声音发出传播而来的方向。渐渐地慢慢地影影绰绰地，我们就看到一个人影朝向我们这边走来，他一边走一边双手分开着面前挡路的芦苇，脚下还不时地发出踩断芦苇的“咔嚓咔嚓”声。不一会儿，他就摇摇晃晃踉踉跄跄地来到了我们的身边。果然不错，这个人正是班主任老师爸。他的猛然出现贸然到来把我们都吓出了一身冷汗，以为他已经精确把握准确定位地发现了我们。这时，我就在心里急切地想：“难道班主任老师爸真的发现了我们的秘密？要不然，他怎么会尾随我们而来？可是，又一想，不会的，我们的计划如此绝密，没人知道，即使是山奈、水猫他们也是最后到来时才知道的。”想到这里，我的心里便稍微有了一些把握与底谱。于是，我便镇定自若临危不乱地给自己下了一道死命令：“一定要坚持到底，不到最后决不能自我暴露！”说起当时的情形，现在我想起来都十分后怕。那一刻如果不是因为我能及时地稳住阵脚平息担心，我们就真的差一点经受不住抵挡不了这突如其来从天而降的变故与变化，对我们三个涉世不深经验不足的孩子的严峻考验残酷磨练，而丧失自我控制自我忍耐的能力，最终沉不住气压不住心地主动站出来，让自己彻底地自我暴露自我投降，任由班主任老师爸去宰割了。总之，一句话，就是土崩瓦解落花流水一败涂地。然而，多亏我们隐蔽潜匿蛰伏躲藏的地方芦苇密集苇草深厚，才让我们侥幸躲过幸运逃脱了这一劫。只是我们不知道班主任老师爸此刻在那儿想些什么，就见他稍作短暂停留便慢慢吞吞晃晃悠闲地走了；但是，从他的表情态度来看，我却能够相反地感觉到他是义无反顾坚定决绝地走的，因为他走的时候，我看到他连头也未回且毫无牵挂地一直向前走去。不过，在他走出去很远一段距离之后，他却反而回过头来，朝我们这边看了看，仿佛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了我们这里，又仿佛只是深情无限含义隽永地望望而已。直到他若有所思如有所想地从我们面前彻底走开后，我的心才有空间思考：“幸亏我们没有自乱方寸，否则，我们真的就会自投罗网了。”不过，当班主任老师爸远离我们面前不久之后，他却突然一反常态一改原先的行走方式，变得大义凛然威风八面起来。他不辞劳苦不畏路艰地绕着荷塘巡视了一周；同时，他还不时地伸出双手攥住芦苇摇曳摇曳，嘴里不住地发出看荷人独有的呼唤声：“哦呺呺呺呺，顺风摇来！哦呺呺呺呺……”其声音洪亮悠长动听优美，仿佛就像一支简练质朴单纯醇厚的歌谣，传至很远不绝于耳。这样的呼唤一经开始，班主任老师爸就像着了魔似地，在那个期间，他就一刻不停前赴后继地呼唤着，而且是一边行走一边呼唤着：“哦呺呺呺呺，顺风摇唻！哦呺呺呺呺……”直至他痛快淋漓酣畅无比地走出芦苇荡时，他才像如释重负如愿以偿地停止自己的呼唤，消失在芦苇荷塘之外。

    而山奈、水猫和我我们几乎都被班主任老师爸的呼唤声感动了，并且一直陶醉不醒沉浸不出在他那洪亮悠长动听优美的呼唤声中，久久回味乐而不归地忘却了我们应有的危险。直到它的余音缭绕回味悠长最后彻底地消逝在芦苇荡上空的时候，我们仍然过了好一会儿，才如梦方醒迷途知返地想起自己此行的历史使命。于是，我们再一次重整旗鼓卷土重来，纷纷相继络绎而从地从芦苇草丛中站立起来，活动活动卷曲过久蹲伏太长已经有些麻木疼痛酸胀痛楚的手脚，继续解衣脱裤；并且又一次欢呼雀跃兴高采烈起来，把脱下来的衣裤一起杂乱无章乱舞刀枪地扔向草丛苇边。接着，我们便奋不顾身勇往直前地要往一汪绿水清凉消热的荷塘里跳。看到此情此景，红项圈也欢天喜地欢呼雀跃起来，并且还不失时机时不我待地飞过来讨好卖乖巴结逢迎我们，以之不住地为我们助兴添彩加油鼓劲。这不，它再一次恢复了先前活泼可爱调皮玩耍的老样子，一刻不停一时不息地上下飞舞左右回旋，且翅膀还时不时有意撒娇抛痴故作其态地拍打着芦苇叶或莲叶，发出“噗噗噗”般抑扬顿挫铿锵有力的节奏声，好不优美动听意趣盈耳啊！

    班主任老师爸家的荷塘就比邻临近在我们村西，被茫茫苍苍一眼望不到边的芦苇丛所紧紧地拥抱着。躺在芦苇丛生的怀抱里，班主任老师爸家的荷塘就象一位恬静羞涩含蓄优雅的处女，妩媚动人含情脉脉地微睁着莲叶“何田田”般摇曳生姿婆娑起舞的绿莹莹倩眼，并且楚楚若仙勾魂摄魄地散发着无比深邃无限情深的魅力诱惑。同时，芦苇荷塘深处还会时不时传来一两声不知名的鸟鸣和水禽飞落声，伴着微风吹拂时的苇叶、莲叶婆娑起舞摇曳摩擦声，使得整座芦苇荷塘有种“鸟鸣山更幽”般的旨趣意境环境氛围。但是，缺乏情趣趣味高雅情操的山奈、水猫和我我们哪里懂得这些风雅幽趣诗兴情怀，脱光衣服，我们就知道急不可耐火烧眉毛般赤条条地跳进荷塘。而荷塘却是如此地宽容大度胸怀宽广，以其清凉舒爽沁人心脾的细腻肌体包裹着我们的顽皮淘气嬉戏闹耍，让我们的肌肤一触即发心旌摇曳，清清细细密密绵绵的滋润快乐心旷神怡便丝丝入扣神清气爽地沁入我们的肺腑心脾肝胆肾胃。

    正在此刻，刚刚跳入荷塘里的山奈、水猫经清凉细软绵柔无骨的荷塘之水猛一刺激，便忘却了他们的本意初衷，把头顶上悬浮着的风险危机处境安全完全彻底地抛弃到了九霄云外海角天涯，忘情物外自得其乐地相互嬉戏打闹起来。你瞧，他们的心情情绪眉目神情有多么的兴奋激动泛滥成灾啊！他们打起来的水仗其范围也因此不断扩大蔓延延伸。他们以水为武器，相互攻击彼此泼洒，溅起的层层水沫浪花同时也天女散花般飞溅洒落到我的身上。惹得红项圈也前来凑些热闹惹点是非，它持续不断频繁往复地在山奈、水猫溅起的层层水沫浪花里穿梭往来盘飞曲绕，大有凑不完的开心热闹快乐好玩。然而，惟独我依然固我淡定自若地站在那里，仿佛真像一位城府很深指挥若定的将军，至始至终一直没有加入到他们的战争中去。因为我必须要保持高度的警惕小心谨慎戒备，以确保我们这次行动能够胜利完成圆满成功。因此，当山奈、水猫他们的水战进一步蔓延扩张发展扩大的时候，我便及时到位切中要害地阻止了他们的“战争”，以免走漏消息泄漏秘密而暴露我们的目标方位明确地点。于是，我就以极其威严冷峻无可辩白的语气颐指气使毫不留情地教训呵斥他们说：“这是什么地方?班主任老师爸家的荷塘，不是你们的战场！如果你们不想被班主任老师爸抓住的话，就给我住手！”

    听到我的教训呵斥，山奈、水猫他们的水仗戛然而止立马收兵，吓得红项圈也知趣识相默不出声地飞向另一棵小树上躲了起来，并且老实安静平心静气地卧伏在那里听风观日望水察情。而山奈、水猫他们在交头接耳面面相觑一会儿之后，也自感无趣理屈词穷地相互做了一个鬼脸，便互弄媚眼自解自嘲地朝着荷塘深处莲叶密集的方向凫游而去。清澈见底洁净透明的荷塘绿水淹没到我们的唇边，我们习惯性地悠闲自得熟练自如地一口一口咋舌水皮，并且下意识地毫无保留地又一口一口喷吐出去。同时，我们也不失时机上下协调地以双脚脚指夹着荷茎，手脚并用攀游向前地慢慢沿着荷茎形成的道路行走，直至找到莲藕已经结成的莲叶为止，我们才驻足停下潜水采挖。

    俗话说：“春采箭，夏采荷。”在水乡生活长大的人都深知熟稔这句《采藕经》，甚至可以毫不夸张言辞凿凿地说，这句《采藕经》的普及率几乎可以达到妇孺皆知众所周知的程度。我们当然也不可能例外了。山奈、水猫和我我们未用多少时间未费多少吹灰之力，就轻轻松松麻麻利利地各自找到了自己所要找到的区位方向目标对象。很快，我们就一人手中握着一支撑着绿盖如伞张口朝天的荷叶的荷茎，兴奋急切兴高采烈地采起了莲藕。一时间，我们把荷塘以外的一切都忘得一干二净荡然无存，心中唯有莲藕。

    水乡的生活实践经验告诉我们，莲藕在荷塘淤泥里埋藏的深浅度，要视荷塘里泥土的泥淖程度而定，一般情况下都在半米深左右，特殊情况下也有或深或浅的现象存在。班主任老师爸家的荷塘就属于一般情况下。当下，我们的脚正沿着手中握着的荷茎在一次一次地向下踩去，一直踩到沉睡泥底隐埋清白的莲藕为止，然后再沿着莲藕睡式卧姿环绕一周踩出一条椭圆形的泥沟，然后再去除上面覆盖的淤泥，最后一个猛子扎下去，用力一拉一扯，一荷完整且白白嫩嫩圆圆滚滚的蓬藕就浮出了水面。不大一会儿，进入忘我境界无畏程度的我们，便彻底地沉浸在了愉快兴奋喜悦欢乐的采撷莲藕之中。直到山奈的一声尖叫划过荷塘水面莲叶之下，我们才一起警觉惊悸目瞪口呆地浮出水面。眼前的情景让我们的目光视野头脑思维全都傻眼了。班主任老师爸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荷塘旁边，现在，他正站在我们面前的荷塘岸上。他已将我们乱扔一地无拘无束的衣服收拢起来抱在怀里，双眼气愤填膺怒目圆睁地审视着荷塘里惊魂未定惊恐万状的我们。惊起的红项圈也不知所以不知所往，只得在荷塘芦苇之上的天空中盘旋高飞不离不弃。好一会儿，我们才开始醒悟回味过来。于是，我们神色紧张慌不择向地抛下辛辛苦苦刚刚采出的莲藕，就想上岸。可是，我们突然发现我们哪儿也跑不了了。因为当我们泡在水里的身子一露出水面原形毕露时，我们才理智苏醒清楚明白地意识到我们自己一个个都是赤身裸体一丝不挂，无法上岸。再看，班主任老师爸的手正牢不可夺无懈可击地掌握着我们的衣服，掌握着我们的羞耻点。我们只好可怜兮兮怯怯生生地仰望着他的横眉立目怒眼圆睁，同时，我们也感到自己凶多吉少情况不妙。于是，我们便在内心深处思维高空祷告着期待着班主任老师爸能够善心大发恻隐留情，把他怀里紧抱着的我们的衣服多少还给我们一件两件聊以遮羞足以裹体，事后哪怕他再怎么严厉凶狠苛刻绝情地处罚我们都行。然而，班主任老师爸一脸的铁黑青紫乌云密布，让我们彻底地失去了最后的希望期冀侥幸幻想，剩下的全都是灰心失望绝望崩溃。

    “上来！”班主任老师爸终于恶狠狠地开口说话了。

    但是，我们没有立即响应马上执行班主任老师爸的命令，依然犹豫不决手足无措地站立在水里，双手交叉式地环抱着露出水面透湿赤裸的上半身，竭力拖延耽搁延长时间，以便在僵持思索急中生智中想出一个解救自己的最好办法来。于是，我们都在心里反复权衡左右考量：是驯服顺从痛痛快快地听从班主任老师爸的命令上岸，还是继续与他负隅顽抗硬扛强撑僵持到底拒不上岸呢？思来想去，我们还是一概不得而知，因为此时此刻我们的心都已经变得慌乱紧张局促不定了。我们都心知肚明不言而喻，驯服顺从痛痛快快地听从班主任老师爸的命令上岸，我们将一定会受到他的严厉惩罚无情训斥；继续与他负隅顽抗硬扛强撑僵持到底拒不上岸，我们将……我们无法不陷入优柔寡断举棋不定的两难抉择当中，最终不知如何是好。这时，班主任老师爸的语气更加严厉凶狠强制压迫地命令我们说：“上来！”

    山奈、水猫和我我们都一脸的面面相觑茫然无助，并且就像三只泄了气的皮球蔫了秧的黄瓜，打破了一切幻想侥幸希冀期望，以至于我们不得不完全彻底地灰心失望绝望崩溃。于是，我们只好缴械投降顺从听命于班主任老师爸的强大意志高压态势，垂头丧气萎靡不振地往荷塘的堤岸上爬。可是，当我们刚刚爬上荷塘的岸边时，我们却再一次体会到赤身裸体一丝不挂的尴尬窘迫，羞得我们不得不再一次集体退回水里。立在水中，我们依然面面相觑茫然无助。就在这时，一个急中生智神来之想的主意突然闪进了我的脑海；于是，我顺手从荷塘里折了一顶荷叶捂在下身，遮挡着裆下两腿之间的那个小东西。山奈、水猫他们看到我这么做了，也学着我的方法从荷塘里顺手一人折下一顶荷叶捂在下身，同样遮挡着他们裆下两腿之间的那个小东西。然而，不幸的是，当我们爬上荷塘堤岸，经过一段距离芦苇丛生的路程的穿梭行走之后，遮挡在我们下身的荷叶全被苇杆撕得细碎，只剩下一饼巴掌大的荷叶顶扣在我们两腿之间那个小东西之上，一走出芦苇荡经风一吹，荷叶之筋丝丝缕缕，就像一条条缨须在那儿飘飘荡荡飞飞扬扬起来。而跟在我们身后的班主任老师爸却像一位牧人驱赶着一群鸭子抑或是一群鹅似的，获益匪浅收获颇丰地驱赶着我们朝着我们村中踽踽而行缓步而来。此时，红项圈也像一个知错就改痛改前非的乖孩子，老实安分忠厚自牧地跟在我们身后飞行，极大地失去了来时的兴奋活泼顽皮嬉闹精神。不过，此刻的太阳倒是不负我们，还是依然金光灿烂耀眼夺目，一点不减我们来时的嚣张气焰气势张狂，照耀在水乡的山川河流、村落田野以及我们村庄的茅舍土路之上，同样也照耀着班主任老师爸驱赶着山奈、水猫和我我们这样一群光屁股孩子的身上。我们就那样赤身裸体一丝不挂地亮相于村中的茅舍之间土路之上，被金光灿烂耀眼夺目的太阳如此这般地光辉照耀透视扫描着，显得极其无精打采萎靡不振，并且相形见拙之下丢人现眼极了。好在山奈走在我们的最前面，水猫走在中间，我走在最后，他们多少对我还有些遮挡掩护隐蔽深藏作用。即使就是这样，我们仨如此赤身裸体一丝不挂地暴露在金光灿烂耀眼夺目的阳光之下，暴露在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村人面前；我们也深感颜面扫地尊严尽失，而且大有羞愧难当无地自容之感，哪儿还敢抬头视人，整个就是一个“无颜见江东父老”的场面啊！

    最令我们感到头痛的是，深处我们裆下两腿之间的那个小东西，在覆盖它上面的荷叶破碎之后，显得极不老实本分安分守己，反而更加活泼好动兴奋异常，夹在我们两腿之间，简直就是有点人来疯，它一刻不停一时不息地晃来晃去。你瞧，一会儿它左顾右盼，一会儿它前后乱串，一饼巴掌大的荷叶顶根本扣不住它的兴奋活泼调皮好动，真是可恶可恨可恼可气之极；但是，我们就是无法找到一个地方能够将它们严严实实安全无虞地隐藏藏匿遮挡掩盖起来，而不再让其视人丢丑，真可谓隐无所隐藏无所藏啊！然而，更可恶可恨可恼可气的是，一群村中的孩子还在一旁起哄捣乱兴妖作怪，他们尾随在我们的旁边，幸灾乐祸落井下石地羞辱着我们的愁眉苦脸自顾不暇。偶尔，我也斜眼睨视横眼扫视一下孩子的人群。突然，我惊恐万分情慌意乱地发现了一位我极不情愿情非得已但又无计可施无法回避的女孩，她也夹杂裹挟拥挤推攘于其中。虽然她穿着朴素衣色脱落补丁重叠；但是，在这群人中，我还是能够一眼把她认出来。她不是别人，就是我平时偷偷喜欢不知暗恋为何物的女孩子桂枝。于是，我下意识地将自己的身体转向一边，做了一个毫无意义但又唯一能做的举动。

    这时，不知道妹妹从哪儿得到的消息，也挤进了人群当中，并且还极不安分老实低调克制地在那儿挤来挤去。本来，她挤进来就挤进来吧，也没什么大不了了不起的，只要沉默不语默不出声就行了呗！偏偏她非要在人群里高声喧哗蜚声大语地呼喊我：“哥哥，哥哥，哥哥……”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也在光屁股裸体一丝不挂的行列之中。我赶忙转过脸去偷眼扫视斜眼窥探一下桂枝所处的方向，看看她还在不在混乱不堪杂乱无章的人群里。结果发现，桂枝仍然一如既往依旧故我地还在人群当中，和绝大多数的人一样正在隔岸观火冷眼旁观地朝我这边观望，羞得我更加无地自容无处藏身了。可气的是，妹妹真是不可理喻匪夷所思，这事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喊什么喊叫什么叫，我恨不得从心里伸出一只手去结结实实严丝合缝地捂住她呼喊的嘴，以便阻止她的胡言乱语口无遮拦。然而，妹妹仿佛鬼迷心窍灵魂附体似地，根本不理会我的心思想法愿望希冀，不知东西不辨南北地拧着劲和我作对。我越是装聋作哑充耳不闻地无视她的呼喊，她越是不屈不饶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地一味在那里呼喊我：“哥哥，哥哥，哥哥……”于是，我就困惑不解茫然无辜地想：“莫非妹妹是在故意地出我的洋相？她还在生我没带她一起去的气吗？”可是，等我转念一想：“不会的，妹妹那么小，没有那么多的咕咕纽弯弯绕。至于她拼命地呼喊我，可能是因为她一时的兴奋激动情绪失控，纯属有口无心，根本想不到那么深远。要不然，她怎么会故意使坏让她亲哥哥丢人现丑呢！即使她再气我，也不会的。”然而，就在我刚刚自我安慰自我辩解地否定妹妹呼喊我的动机之际，突然，妹妹趁我未加注意毫无防备的间隙，她使出浑身解数不管不顾不闻不问地挤出了人群，并且小步快跑急速冲刺地来到我的面前，一把扯住我的手不住地摇晃着，还天真幼稚哭笑不得地问我：“哥哥，哥哥，光屁股丑不丑啊？”她的话差点把我的肺都气炸了，把我的怒都气笑了。我不遗余力全力以赴地用尽力气甩掉她的胳膊，并且怒目圆睁横眉冷眼地盯着她，厉声怒吼道：“走开，回家去！”同时，我也有所顾忌不无在意地偷看一眼桂枝的方向，担心她的面部表情脸色神情会产什么生意外反应。然而，当我的目光刚刚急功冒进快速如电地抵达她的面部时，我们的两双眼睛竟然如此意外巧合始料不及地上演了一幕邂逅期遇四目以对的戏剧来。于是，我的目光就像触电一般触礁一样，狼狈不堪手足无措地猛抽回来，不留一点犹豫不丢一丝不决。即使就是这样，我的自尊心好胜心也因此承受不住玩味不起如此沉重有力惨痛无形的打击了，仿佛我一下子被一股强大有力猝不及防的巨手推进了万丈深渊万劫不复之中。啊！我的思维情绪心情感慨更加感到绝望沮丧悲愤气短，如堕深渊如入泥淖。此刻，我在心底里对班主任老师爸恨得咬牙切齿深入骨髓，并且暗室有方悄然无悔地下定决心发誓赌狠，一定要向班主任老师爸报复今日羞辱之仇丢人之恨！

    “班主任老师爸，你等着吧！”一粒复仇的种子就这样悄无声息寂然无声地播进了我的稚嫩心田未化之地，并且不知不觉浑然无声地在那里滋生快长遍地蔓延。

    哦！我的忘心真大，故事讲到这里，还未想到给大家介绍一下我们的村庄。或许大家因此对我已经产生了诸多意见不满情绪了吧？没关系，现在就让我的故事在此暂时舒缓停顿松弛一会儿，先来介绍说明注解诠释一下我们的村庄吧！否则，你们所有的人都无法理解想象懂得山奈、水猫和我我们在故事里的所作所为所言所语。因为我们的村庄区位独特环境优美，它就坐落于长江北岸江淮平原南端，属于江北水乡长江急转直下缓冲之上的江湖河汊网络密集的地区。若论这里，到处都是长江水系发达的支流河湖，其中一条最大的支流——我们的母亲河——永安河，就不偏不倚不即不离地流经我们的村庄。它自北向南而流，沿途一路汇集收容聚集贯通了许多条小河支流，并被绵源不绝丰沛充足的水源不断地壮大发展宽阔雄浑着。它心无旁骛一心向南，就在流经我们村庄绕村而过之后，它仍然痴心不改执迷不悟，继续奔流不息无怨无悔地朝向南方流去，直至注入长江葬身于江底，把自己的生命与一切都完全彻底地交给长江化于长江之中后，在找不到一点隐迹匿行藏踪潜流时，它才最终消逝于无时无尽永不疲惫的奔流到海不复回的滚滚长江东逝水之中。

    而班主任老师爸的家就傍依着永安河边而建。

    那天，山奈、水猫和我我们一起就躲在一片小树林里远远地观察，突然发现班主任老师爸将他家的大门虚掩小门紧闭着，离家外出了，第六感觉告诉我们他的家中已经无人。或许这是我们侦察监视多天以来最佳的下手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自从班主任老师爸将我们赤身裸体一丝不挂地赶进村庄丢尽丑态出尽洋相之后，我们就一直怀恨在心切齿难忘，时刻想着寻找机会等待报复。因此，我们几乎每天，除了上学、吃饭、睡觉，就是侦察监视班主任老师爸家里所有成员的一举一动一出一入，随时捕捉有可能稍纵即逝时不再来的战机。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苍天眷顾苦心志。或许今天就是一个千载难逢得来不易的绝佳机会，我们就要因此可以实现这些天来苦苦寻找耐心等待的心愿愿望了。然而，有上次采藕的经验教训，此次我们不敢有丝毫马虎大意草率莽撞行为，还因为那毕竟是班主任老师爸的家。红项圈似乎也读懂了我们心底的秘密内心的隐情，就在山奈、水猫和我我们蹑手蹑脚悄然无声地摸到班主任老师爸家的屋后，平心静气锁住脚步静观前后左右环境与动静时，它也勇敢无畏一往无前地率先飞到班主任老师爸家门前，去为我们投石问路侦察摸底。你瞧，它飞进飞出飞前飞后，最后确定班主任老师爸家无人一切安全时，它才飞回到我们的身边拍打着翅膀向我们通风报信邀功请赏。山奈、水猫和我我们都看出了其中的平安无险机遇难得了。于是，我们一拥而上鱼贯而入，一起推开班主任老师爸家的大门，前赴后继迅速利落地溜了进去，就像一伙江洋大盗窃贼走卒。而红项圈却仍是心领神会自告奋勇地留守在门外为我们警戒放哨瞭敌观阵。

    然而，当我们在班主任老师爸家里翻箱倒柜搜索寻找一遍以后，却没有发现一点可以让我们消气解恨痛快发泄的有价值东西。说实话，在那个经济困乏的年代，可能全中国老百姓的家中都是这样一贫如洗家无长物，不足为怪。最后，只有锅台上盛饭的铁勺、锅铲和一把菜刀刺眼淘气目中无人地躺在那里，仿佛对我们的到来表示出极不友好轻蔑挑衅的态度。这下，它们彻底地惹怒了我们的自尊心与报复心；因此，满屋子里所有的东西因此也都幸免于难蒙混过关了。我们气急败坏愤怒之极地走过去，每人操起一件，便迫不及待刻不容缓地往门外走去。守候门外的红项圈发现我们一涌而出愤然而去，更是兴奋不已欢天喜地地拍打着翅膀尾随我们而飞。

    走出班主任老师爸家之后，山奈、水猫和我我们便一起沿着永安河的大堤毫无目的漫无目标地又走了一会儿，突然我们感到了一种无声的呼唤无形的吸引，仿佛它们都是情真意切真实可感地来自于永安河的波浪涟漪水纹河底。于是，我们集体停下了疾步如飞匆匆而行，并且站住脚步，各自端详起自己手中的铁勺、锅铲或菜刀。猛然间，我们几乎同时感知感觉彻悟明白出永安河深情呼唤默默注视的含义；进而在我们的心底不住地涌现出一股强大的热流热切的渴望，促使我们更加心领神会心向往之地走向永安河的身旁河边。

    山奈、水猫和我我们就那样面对着永安河站立不动眺望很久。永安河水温柔驯服温文尔雅地舔着肃穆静立雍容大度的河岸，发出微弱细密润泽稀小的声响。而红项圈则如遇大敌如临深渊般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忽远忽近地围绕着我们的静寂无语伫立不前鸟不停翼飞不知止地在那儿盘旋飞翔起舞翻飞，把那个下午整个儿地飞翔翻飞得充满着诱惑充满着报复性。

    这时，山奈拿起手中的铁勺端详端详，水猫拿起手中的锅铲端详端详，我也拿起手中的菜刀端详端详。山奈、水猫和我我们又一起将目光聚焦凝结汇集弥漫在永安河面上，似乎我们在举行一项庄严肃穆无以伦比的盛大仪式，而我则是这项仪式的当之无愧舍我其谁的主持人。最后，山奈、水猫他们又一起将目光集中投向我，仿佛在等待着我的号令如山命令如海。然而，就在这时，我又一次极不冷静怨气不散地想起了那天我们仨赤身裸体一丝不挂地穿过村中的情景，一股怒火便再也抑制不住控制不伏地从脚底油然而生飘然而起。于是，我将手中的菜刀高高举起用力一挥，山奈第一个迅速响应遵命而行地站出行列，弓腰曲背马步蹲裆地一甩右手，铁勺便“呼”的一声从他的手中迅疾如飞风驰电掣地飞了出去，在永安河河面上打出了一串长长直直优美潇洒的铁水漂。接着，我再一挥手中的菜刀，水猫也同样机械僵化照本宣科地拿起锅铲出击了，又是一串长长直直优美潇洒的铁水漂出现在永安河河面上。红项圈更是不失时机翅疾眼快地参与进来，一展它起舞翻飞娴熟高雅的飞翔技艺。起先，它紧随着山奈铁勺溅起的铁水漂一起一落地起舞翻飞，间或着它还从铁勺飞起的弧线里穿越而过，直到铁水漂结束铁勺沉入水底它才返回原地；然后，它又随着水猫锅铲溅起的铁水漂一起一落地起舞翻飞，间或着它仍从锅铲飞起的弧线穿越而过，直到铁水漂结束锅铲沉入水底它才再次返回原地，其表演嬉戏玩耍取闹的劲头显得尤其津津有味乐此不疲。

    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的仪式了。

    我再次拿起手中的菜刀仔仔细细反反复复地端详一番，似乎所有的深恶痛绝耿耿于怀都集中于这把锈迹斑斑伤痕累累的菜刀之上，以至于我不得不用它去发泄心中的愤恨不平义愤填膺，大有不发泄出来不快的感觉。于是，我恶狠狠凶巴巴地紧握手中的菜刀，仇恨不满冤深似海地盯视着它好长一段时间。结果出乎其外入乎其内地发现：菜刀上面除了刀刃有些卷曲豁口之外，其余的地方基本上完好无缺大致规整，只不过的是刀体上已经变得锈迹斑斑伤痕累累。即使是这样，发现了此情此景此状此况，我也没有表现出一点心慈手软刀下留情的迟疑。相反，我还更加毫不犹豫不假思索地弯下腰去，蹲在地上不问青红皂白不分子丑寅卯地操起手中的菜刀，仿佛就像前世有仇后世有怨似地全神贯注全力以赴地挥舞着菜刀在河堤的草丛湿地上擦拭着它表面的锈迹斑斑伤痕累累。然而，菜刀上的锈迹斑斑伤痕累累似乎长在上面，显得如此根深蒂固牢不可摧，以至于我擦无可擦拭无可拭，惹得我恼羞成怒怒不可遏地在菜刀上一连串“噗噗噗”地吐着痰液发着淫威。然后，我便竭尽全力不遗余力地拉开比山奈、水猫他们更大的架势，“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似地在菜刀上迅猛发力劲爆巨威，并以势压群芳技超众人般的宏伟气势恢宏气魄将其一举抛掷出去，大有一股气慨非凡气吞山河如虎之势似地不将永安河河面一刀切开决不罢休般的倔犟精神，要在永安河河面上迅速有力掷河有声地打出一线到底一河无余的铁水漂来。

    然而，我的竭尽全力拼搏努力最终遭受到了空前绝后前所未有的失败。当菜刀从我的手中飞出之后，它便令我沮丧失望痛不欲生地一头栽入水底，击起的一片水花浪涛在夕阳西下的阳光照射下虽然也是浪花四射喷洒飞溅；但是，最终我还是未能打出一线到底一河无余的铁水漂的场景来，甚至是未能打出一个完整无缺堪称水漂的铁水漂来，而以失败为结局彻底地结束告终了。为此，也惊吓得红项圈神魂不定落荒而飞且垂直而起箭射而逃，再也不敢接近永安河河面起舞翻飞欢腾雀跃了。

    铁水漂的失败虽然令我情绪不满意乱心烦；但是，山奈、水猫和我我们毕竟还是报了班主任老师爸对我们的羞辱之仇不平之愤。于是，我们的心情不免还是会闪现出一丝明亮光辉开朗活性来，进而也促使我去努力抗拒奋力消除积压未深的胸中块垒抑郁沉疙，并且强迫自己自娱自乐自得其乐地和红项圈一起回家去了。

    一夜相安无事风平浪静。

    然而，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第二天上午，不知是福是祸的隐忧终因未能躲过去而终于来临了。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班主任老师爸仿佛是如期而至如约而来的。就在我出去放飞红项圈不在家的时候，他有点用意明显指向明确地来到了我家。此刻，他正正襟危坐道貌岸然地坐在我家堂屋里的饭桌前，和我爸妈不知说着什么话。当我远远地看到这一幕情景的时候，我的头脑“轰”的一下子就爆炸了，心想班主任老师爸一定是知道了我们昨天下午的所作所为，用他家的铁勺、锅铲和菜刀打水漂的事情了。怎么办？刚想从大门口回家的我，突然见到如此突发情景，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如之奈何。然而，不知不觉间，我却因此鬼使神差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然后屏声吸气蹑手蹑脚地绕到我家后门旁，躲在那里察情观风侧耳倾听。红项圈随即也知趣识体不敢造次地尾随着我的身影而来，藏在我家后门的屋檐下一动不动静若处子，并且静寂无声藏头露尾地陪伴我煎熬受难等待受过。这时，我就听到班主任老师爸正在对我爸妈说：“把孩子看好了，别让他再下荷塘了，那里没有大人，危险啦！”听到这儿，躲在后门外的我已经惊起了一片慌乱吓出了一身冷汗。然而，超出常理出乎意料的是，接下来，班主任老师爸却只字不提绝口不谈我们昨天的荒唐行径所作所为，反以语重心长关切之至的语气对我爸妈说：“孩子还小，不懂事，小心孩子淹着，淹着孩子可不得了啊！”

    而我爸妈却真诚恳切诚心实意地不住回答说：“是、是、是……给您添麻烦了。”然后，他们不无歉意无限诚恳地表态说：“您放心吧！回头我们一定好好地管教孩子，把他看好，绝对让他不敢再下你们家荷塘了。”

    这时，躲在后门外的我，看到爸妈这种态度谦恭歉意愧疚的样子，我的心都有些疼痛难忍撕肝裂肺了。这都是因为我的调皮捣蛋惹是生非给他们带来的委屈羞辱低眉下气啊！顿时，我就感到悔恨交加追悔莫及。于是，我便在心里暗自责备无声责骂自己：“你真混！下次再也不允许你这样再给爸妈惹祸添乱了。”

    也就在这时，更让我热泪盈眶感动不已的一幕情景蛮横无理先声夺人地闯入了我的眼帘。我的心忽悠地一下子就荡出了很远。只见我家的饭桌上堆放着一堆白白嫩嫩圆圆滚滚的莲藕，它们就像一群扎堆打闹拥挤起哄的瓷玉娃娃，相互推攘彼此拉扯扭成一团。而这些莲藕一眼看上去，与其说是我们那天早已采撷出来堆放至今封存未动的那些莲藕，还不如说是它们今天才刚刚从荷塘里爬起上岸水色未退的新鲜莲藕，它们的表层一个个还依稀清晰可见真切可感到其脆嫩照人荷香犹存。早已眼馋口羡心惦胃思的妹妹靠在我家饭桌旁边，两眼放光发绿，并且死死地牢牢地紧盯着这些莲藕一刻不离一神不分，恨不得立马能够伸出手去，掰一节下来，以解眼馋肚饱垂涎欲滴。再见，班主任老师爸以目视之以手推之，对我爸妈说：“一点心意，给孩子们尝尝鲜吧。”我的爸妈哪里肯要，急忙反推过去礼让尤甚。于是，我猛然醒悟彻底明白了其中的原委曲折事由经过了。而班主任老师爸却更是不由分说勿容置辩地阻止着我爸妈的的推让不收，并且站起身来，仿佛生气又仿佛要走的样子，让我的爸妈推让不是留下也不是，就那样尴尬无解进退两难地与班主任老师爸面对面尴尬窘迫地站着。最后，还是班主任老师爸打破了这个僵局，他意味深长恳切之至地看了我妹妹一眼；然后，热情有余客气至深地说：“真的请你们都别客气了，就留下让孩子们尝尝鲜吧！算我请你们给我一个薄面，总可以了吧……”其语气表情恳切程度，令我这个在屋外窥视情况心怀敌意的人都感动得无语言说难以言表。再看看妹妹，已经急不可耐迫不及待了，她伸出胖嘟嘟白生生的小手在同样胖嘟嘟白生生的莲藕上点上去缩回来缩回来点上去，仿佛莲藕是一盆洁白冰冷的火，生怕被它烫着似地显得痴醉入迷馋相十足，简直丢尽了我的人。我真想上前把她拖走，而且越快越好越远越好，最好到一个僻静无人阴山避凹的地方给她一个响亮的耳光，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这样丢人现眼了。

    然而，看到这里，我的忍耐心承受力已经达到了无地自容羞不忍睹的程度了。于是，感情复杂心情迷乱的我，不得不选择迅速逃离悄然离去。因此之后，班主任老师爸什么时候离开我们家的，以及后来它还和我爸妈说了些什么，我都一无所知一概不晓了。因为当我听到班主任老师爸的话说到这里、妹妹的丑态丢到这里的时候，我就再也控制不住制伏不了自己的感情潮水了。于是，我在羞愧不已悔恨交加中丧失了思维识别能力真伪判断能力，调斗便走拔腿就跑，而且是神色仓惶行动迅速地离开了我家的后门。然后，我便头也不回不顾一切地朝着村后的山坡林地奔去，而且一心一意一门心思地只想找一个僻静无人万籁俱静的地方，无人妨碍不受干扰地理一理自己杂乱无章纷乱如麻的思绪与心情。当时的我，如果用一个词语去形容，那就是“失去理智”。因此，现在每当我想起这件事的时候，我仍然感到脸红耳热羞愧不已，甚至还会觉得丢人现眼无颜启齿。因为那时，我就那么一路情不自禁百感交集地狂跑着朝向后山而去，头脑简单单纯天真幼稚得犹如一张白纸，从未发生过一点犹豫怀疑动摇迟缓，一味只信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听。而红项圈也不知底里不问青红皂白稀里糊涂地跟着我一路伴飞着，直到我精疲力竭疲惫不堪再也跑不动为止，我才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地瘫倒在后山绿草茵茵芳草萋萋的坡地上，无思无想无欲无望地呆卧在那里。一直等到我的气喘如牛呼吸急促平静下来之后，我的思绪才随之平静如初静谧依旧起来。我茫然无故怅然若失地躺在绵软如席厚薄如被的草坡上，两眼注视着独立枝头纹丝不动但同样也注视着我的红项圈。我们就那样“相看两不厌”唯有寂静声地远近适度高低适宜地彼此不即不离不嫌不弃地对视着。

    不知过了多久，反正是直到我的目光感到酸涩疼痛无所视物的时候，我才下意识无目的地收回目光。然后，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把最近几天所发生的一切所经历的过程，从头到尾完完全全原原本本地回想吐槽一遍。最后，我站在内心的深处灵魂的高处上强烈地谴责自己的不足讨伐自己的无形，深感我们对班主任老师爸的所作所为轻狂举动是以怨报德恩将仇报不仁不义狼心狗肺人面兽心……相反，班主任老师爸对我们的所作所为轻狂举动则是以德报怨结草衔环仁至义尽。想到这里，我真是悔恨交加悔之无及啊！于是，我以手击额以拳代誓，发出了回心转意洗心革面自我反省自我批判痛改前非的信号，并且再一次站到内心深处灵魂高处上，下定决心排除万难一定要和山奈、水猫他们一起，把我们对班主任老师爸家造成的损失完全彻底毫无遗漏地挽救回来！

    当天下午，山奈、水猫他们在红项圈的再一次紧急通知悄然召唤下，和我及时准确行动迅速地汇合结集在班主任老师爸家的铁勺、锅铲和菜刀曾经打过铁水漂的永安河边。不过，为了摆脱妹妹的纠缠干扰捣乱破坏，这次，我们破例没在晒谷场边的白果树下，而是直接到达目的地汇集结合集中出发。但是，一惯尾大不掉如影随形的红项圈还是依然如故一如既往地跟从着我们一起飞了过来。它总是那么不失时机一次不落地冲锋在前胜利在后，仿佛我们的一切行动所作所为都离不开它的存在参与慌前忙后，它理所当然当仁不让地成为我们的排头兵前卫哨，大有无它不成行无它不成戏似地举足轻重至关重要。

    现在，山奈、水猫和我我们已经一起站在班主任老师爸家的铁勺、锅铲和菜刀曾经打过铁水漂的永安河边，目光庄严肃穆紧张兴奋地看着永安河波光闪闪的河面。这时，只见一缕缕阳光就像暴雨倾泻瀑布飞流似地撒满永安河面，显得格外金色辉煌耀眼夺目。可是此时此刻，我们没有一点闲情雅致心理激情，去欣赏这永安河上的大好风光迷人景色！因为我们仨都是因事而来心事重重的人。于是，当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以及此次的来意严肃认真简明扼要地告诉山奈、水猫他们时，他们和我一样也都深感悔恨交加追悔莫及，并且很快就精神集中心无旁骛起来，等待着我的发号施令颐指气使。因为就在这里，就在几天前，山奈、水猫和我我们刚刚用班主任老师爸家的铁勺、锅铲和菜刀打过复仇报复小肚鸡肠的铁水漂。如今，打过铁勺、锅铲和菜刀铁水漂的永安河河面早已恢复如初平静如砥，铁水漂的浪花涟漪波痕浪迹早巳消逝得无影无踪匿迹销行，仿佛这里从来什么事也不曾有过，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一切自然如故浑然如初。然而，恢复如初平静如砥的永安河河面在我们的心底却并不那么平静如砥恢复如初，而是惊涛骇浪烟波浩渺波澜起伏汹涌澎湃浊浪滔天……它以无形的方式无息的方法，一个浪花接着一个浪花、一个波涛接着一个波涛地在冲击拍打卷袭洗刷着我们的心灵堤坝灵魂防线。于是，我们就再也按捺不住控制不了自己的激动情绪冲动意念了。但是，我必须要先稳定稳定心情情绪以免出错，然后才再不失时机顺势而为地用一种勿容置疑无可否定的口气下达了我所要下达的命令说：“走，都下河去，把班主任老师爸家的铁勺、锅铲和菜刀捞上来，还给班主任老师爸家！”

    山奈、水猫他们听到我的指示命令后，立即响应毫不迟疑地就和我一起坚决果断毅然决然地跳入了永安河水里，溅起的水花涟漪浪涛波纹更加刺激兴奋鼓动怂恿着红项圈，令它也恨不得能和我们一起钻进永安河里，其欢乐兴奋欣喜若狂程度不亚于我喂食它心喜贪恋嗜食如命的精餐美味。你瞧！当红项圈看到我们一起扎下猛子深入水底寻找铁勺、锅铲和菜刀留在水面的一个个浪花涟漪漩涡波纹时，它就像一位工作认真负责不违规章程序的检验员一样，对其一个不落挨个检验似地一一用它的翅膀和脚爪，津津有味兴趣盎然地踏访寻觅检阅巡视一遍。

    第一个捞起班主任老师爸家的锅铲浮出水面露出真容的是水猫，他是我们仨当中水性最棒的一位。若论他的水性，你们可能不知；但是，我可以实事求是毫不夸张地告诉你们，你我我们都和他望尘莫及相去甚远。仅举一个小小的例子，看后，你们可能就会心服口服心悦诚服。水猫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好色”。尽管当时我们的年龄都还很小懵懂无知，很少有人知道爱情是谓何物；但是，水猫所表现出来的与其年龄极不相称的对女孩子的极大热情献媚殷勤，令我们所有人都深感自愧不如相形见绌。但凡是漂亮美丽气质优雅的女孩子，只要有事相求有忙要帮，他都会有求必应来者不拒。比如：有一次，为了讨好巴结献媚取悦我们班上最漂亮最美丽的女同学桂枝，他就曾经令人无法相信但又不得不信地在水深数米的池塘里捞起了桂枝被她弟弟扔进水底那么小的一只小橡皮擦。仅凭这一点而言，你们就足可以看出，他的水性到底有多好了。第二个捞起班主任老师爸家的菜刀浮出水面露出真容的是我，紧接着山奈也捞起了班主任老师爸家的铁勺浮出水面露出真容。我们仨一起在永安河水中乐不可支凫游雀跃地挥舞着各自的铁勺、锅铲和菜刀，朝向一起汇集靠近相娱而庆，然后再一起列阵而游并肩前行凫向岸边。看到我们凯旋归来胜利返岸，红项圈更是欢天喜地翅舞爪蹈地在我们的头顶，自觉自愿义不容辞地为我们担当起“空中护航”的使命来。而它对此的欢欣鼓舞兴高采烈程度甚至不亚于我们对此的深远宽广深邃幽窅，仿佛班主任老师爸家的铁勺、锅铲和菜刀都是它打捞起来似的，显得它特别功不可没劳苦功高。

    然而，当我们迅速顺利长驱直上地凫游到岸边，正准备爬上堤坝，抬头一看时，我们仨顿时全傻眼了，都被眼前的情景图画阵容架势惊得目瞪口呆膛目结舌。只见班主任老师爸和班主任老师他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挡在了我们上岸的正前方，显得威严挺立高大凌人。他们一喜一怒一善一凶、一老一少一黑一白、一矮一高一瘦一胖……活像一对欢喜冤家喜剧搭档。一时间，让我们摸不着头脑理不清头绪，他们的突然出现，不知道是祸是福是喜是悲。但是，我的预感已经告诉我情形不佳大事不妙，尤其是班主任老师爸脸上的那种充满嘲讽狡黠阴险可憎的笑容表情面部神经，完全不似上次他在我家和我爸妈说话时的那样和蔼可亲亲切可人。这一点，我们完全能够从班主任老师脸上的愤怒气愤不容分说的表情里看得出来。于是，我们刚才还有的心情情绪喜悦氛围一下子从高峰跌入低谷，从高温跌入冰窟，前后对比起来，简直就是冰火两重天冷暖两世界。最可恨最可恼最可气最可恶的是，刚刚还在自我兴奋自我陶醉得意忘形的红项圈，转眼，却忘恩负义薄情寡义地飞得不知去向不见踪影，丢下我们仨独对班主任老师爸和班主任老师他们对我们精神上的煎熬折磨摧残打击。

    更可气恼的是，妹妹此刻不知道也从哪儿冒了出来。来就来吧，她却偏偏还拉着桂枝一起来了，实在是在给我们添乱加羞添堵增耻。不仅如此，她还幸灾乐祸落井下石地看着我们楞在水里湿漉漉的脑袋和上半身，拍手微笑欢呼雀跃，一下子把我们的自信心好胜心打击得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同时，她还童言无忌天真无邪地道出了一连串让我们担心后怕忧心忡忡的话语来。她说：“哥哥，你们捣蛋了吧！你们尽然敢甩老师家的东西了，胆恁大啊！这回让老师逮住了，看你们怎么办？你们肯定死定了。”说完，她仍然以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的眼神在那里看着我们。（注：“捣蛋”是我们那儿的地方方言，类似于倒霉、完蛋、坏菜、麻烦的意思。）虽然妹妹说的话都是些天真无邪纯洁幼稚的孩子话，而且还是有口无心直言不讳的语言，不一定准确确切；但是，她说者无心，可是我们却听者有意。妹妹的话正好打在我们的七寸之上要害之下，让我们疼痛得哑口无言有苦难言，且还哭笑不得尴尬不已。她那一针见血一语破的的孩子话语，不经意间，再一次把我们的忧心忡忡惶恐不安提到了嗓子眼上。一股无形的压力无重的重量，一下子暴风雨般突如其来始料未及地都压向了我们的头顶，迫使我们不得不低下委屈无辜任人发落的头颅，站在水中不知所措无以适从。

    但是，时间却并不在意漠不关心我们这里发生的一切，它仍然不知不觉悄无声息地在那里一分一秒流逝。就这样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我们仨也未能爬上河岸，永安河岸仿佛离我们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我们仨就那样站在永安河水里，像三节失去知觉失去意念的木桩，被时间和他人有意无意有心无心地遗忘在一个静寂无声漫长无际的黑洞里，仿佛始终等待着走出来但却又似乎永远无法走出来似的；进而使得一直以一个姿势站立的我们，不仅感到难受之极而且也感到难堪之极。岸上的妹妹或许是因为嬉戏胡闹调皮捣乱累了，此刻，她也无趣无味无聊无力地安静了下来；而更令我吃惊疑惑深浅莫测的是，班主任老师爸和班主任老师至此依然没有一点动静。这就让一直在低头不语的我慢慢开始在心里犯起了嘀咕打起了小鼓，莫非他们已经不闻不问不声不响地走了？不再追究我们的过失错误，不再挑剔我们的麻烦短浅了？还是……想到这里，我便试探尝试侦察洞悉般地抬起头来睨视乜斜匆匆一瞥永安河岸；然而，映入我眼帘的是班主任老师他们依然一直站立在那里，纹丝未动站姿未改，仿佛就像两尊活生生沉甸甸的铁塔，巍然屹立冷若冰霜地傲视着我们。再偷眼窥视斜眼寻视桂枝他们，发现桂枝的面部表情情绪反应并非我想象的那样糟糕，相反，正好与班主任老师他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强烈的反差。只见桂枝面向阳光笑容可掬地站立在那里，就像一株温暖向阳甜美喜庆的葵花，让我难以读懂她外表里具体藏着什么象征深意玄机奥妙。不过，我敢肯定，我从桂枝的面带微笑中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时所罕见的温馨鼓舞。然而，尽管如此，我的心头还是难以消除班主任老师他们到来带给我的疑云重重阴云密布；因为直到最后，班主任老师也没有说过一句话，表达一个观点，泄漏一点倾向。他就那么一味矜持持重沉潜阴冷地站在我们面前的河岸上，并且冷峻无情目不斜视地盯着我们，一点看不出他究竟是何用意有何居心？于是，我便在心里暗暗祷告：但愿我们能够侥幸逃脱幸免于罚。可是，当我的目光再次缓慢小心轻瞟慢视般地位移到班主任老师爸的面部时，他却又让我感受到了另外一种异样的难受别样的难堪，但见他仍以先前那种音容笑貌藏奸露猾的表情看着我们；不过这次，当我们四目以对双星齐遇时，他倒像是例外开恩法外留情似地开口和我们说话了。他坦诚布公开门见山地告诉我说：“我早就知道我们家的铁勺、锅铲、菜刀都是你们干的，因为我不用想都能猜到，在我们方圆前后几个村子里，除了你们，还能有谁会干出这种事来？”说到这里，他又换了一种自鸣得意自视甚高的眼神盯着我，接着说：“所以，我才想出一个高招去给你家送藕，目的是在于麻痹你们，引蛇出洞，让你们自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然后让你们自己暴露自己，最后抓住你们，知道吗？小毛孩子们。”最后，他不无自豪不无放肆地发出一连串自得意满自我陶醉的大笑：“哈哈哈……”

    听到这里，我们仨都情不自禁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同时感到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并且异口同声不约而同地“啊”了一声，然后一起疲软泄气灰心气馁地缩进水里。心想：班主任老师爸真是太老奸巨猾老谋深算了，简直就是当年的诸葛亮再生啊！意念至此，我深感后悔不已追悔莫及，并且更加痛恨自己愚蠢之极鲁钝无知，怎么就想不到我们在语文课本里还曾经学过的一句成语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典故呢？真是罪有应得咎由自取。于是，我在思前想后痛定思痛之后，才发现我们不仅只中班主任老师爸这一计，而且是接连不断接二连三地中了他的连环计。为了抓住我们采藕的把柄，他在芦苇荡荷塘边对我们视而不见充而不闻；为了惩罚算计羞辱责罚我们，他不惜煞费苦心挖空心思地把他的儿子我们的班主任老师都调动起来了，其中的心思目的已经不言自明昭然若揭了。看来明天上学，我们一定又是凶多吉少在劫难逃了。“哎……”想到这里，我的脑海里再一次油然而生贸然而起一缕担心后怕揪心不安来。好在今天看到了桂枝的面带微笑温馨鼓舞，多次对我心绪紊乱忐忑不安的心有所欣慰慰藉；否则，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去面对明天的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