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与猫之国】如梦令
作者:沐辰如许
三周目
三周目 长河
    第六十一章 长河

    这一次的死亡若是可以描绘的话,那就像是他静静地悬浮在海中,无知无觉地以灵魂的形态俯视着,于是海水无法压迫他,游鱼视他于无物,他冷眼看着自己的身躯渐渐沉入光线一点点变暗的大海深处,伴着那上浮又消弥的珍珠似的泡泡。

    不不,怎么能这样形容?

    龙小邪并未冷眼旁观,他尚且未完全接受那突如其来的死讯,他看着逐渐下落的的身体不断挣扎着,只是无能为力罢了。

    对自己的死亡无能为力。

    就像是前两次罢了。

    为什么?怎么办?

    他开始祈祷起来,因为一种随波逐流地无力几乎将他席卷;他开始忏悔,是他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会到这种地步?

    无人回应,唯有沉默的游鱼经过又毫不留情地弃他而去。

    是他做错了什么吗?

    他还会再次回到过去吗,可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问题一遍又一遍盘旋在他的脑海,又一次又一次地诘问着他。

    左眼烫得骇人,却也令龙小邪逃脱了当下处境里那点小小的绝望。

    他还未反应过来,肺部传来剧烈的烧灼感和撕裂感,嘴便不由自主的张开,继而海水涌了进来。

    脑子快要爆炸。

    回应他的只有寂静的海,他并不需要这样的回应,也无力关注。

    发昏,想呕。

    待意识逐渐回笼,这两个想法便牢牢占据龙小邪的脑海,哪怕他四肢无力也支撑着胳膊肘,迫使自己爬起来,干呕不止,无法呼吸的 ,被挤压的痛苦似乎仍然在这个少年身上徘徊并在他的身上洒下看不见的阴霾。

    不知过了多久,那样的胸口仿佛被滚烫的发红的碳烫开的窒息感消散到龙小邪能勉强接受,他才提起力气透过散乱的,黏在脸颊的发丝去观察周围。

    白雾,白雾,还是白雾,伸手不见五指的浓厚到化不开。

    这是龙小邪上次看到它时的模样。

    而这次,又多了哗哗的水声,有些湍急,却像是风铃轻拂。

    再次相遇,他更加的狼狈,而这片白雾却如同被清晨的阳光照射一般,化为水,单薄了不少,也正因如此,龙小邪才窥望到了一隅白雾之下的曾令他分外心悸的事物。

    一条长河。

    白雾是它的岸。它的尽头消失在白雾中,它的源头亦被白雾遮掩,又不算宽大,弯弯曲曲地向着远方延伸。河内是流动的银水,无数幻影映着流光,浩浩荡荡地向前游动。也许是水流的太涌太急,浪翻涌成白色的泡沫。犹如一尾银色的巨蛇,于光下的鳞片熠熠生辉。

    万籁俱寂,唯余钟磬音,宁静而又安详。

    又如晴天霹雳,震的龙小邪不知所措。

    龙小邪只浅浅瞧了一眼那些幻影,左眼所见便经不住模糊起来,被温热的液体聚满,滚烫的,好像是岩浆一般。

    积蓄的太多所以顺脸庞流下的液体却是凉凉的,又黏糊糊。

    像是泪,又像是血。

    那胸口的紧闷感逐渐平息。

    “龙小邪······”

    冥冥之中仿佛有人在喊他,飘渺又虚无的,像是一片洁白的羽毛,不不,倒像是在喊另一个名字,是······
三周目 脸蛋
    第六十二章 脸蛋

    密而柔软且呈现乳白色的菌类将这片区域占据,之间或有如同连绵起伏的雪落后白茫茫的山。可惜这片菌类的颜色不比雪色澄莹,又不比柳絮轻盈随性,虽有几分柔软可爱,像是牛乳一般醇厚,此刻此景却如同用白胶凝固而成的大网,牢牢盖住下方可能出现的生机。

    慢慢的,有些许乌黑色,头部细小如蛛网的绳状丝状的看着格外光滑的东西一点一点攀上这层“白网”,像纤细的蛇一样弯曲爬行,而后这东西越来越多,先是一把,而后一堆,随后竟成了有一人大的一团,散发着阴森的寒气。

    这种菌类大抵还是喜爱阴暗潮湿的环境并无发生多少异变,因此当这些黑色丝状物体一点点挪动经过这些乳白丰美到要冒汁水的菌类时,这些菌子便如潮水般涌动,簇拥,像向日葵追随太阳一样,膜拜着这团黑色异物。

    直至黑线团的蠕动停止,附在上层的黑线纷纷让位,露出一张惨白的仿佛漆刷似的脸,毫无生气的,死尸一般,被黑发众星捧月的环绕着,比那片菌类还不透光泽。与之相对的,那躺在这团黑发中的脸却是一个不大的小姑娘的脸,鹅蛋脸,睫毛弯弯长长,嘴唇厚厚的,若这颗脑袋真属于一个花一样年龄的小姑娘,定是脸蛋儿圆乎乎,害羞时会咬着嘴唇,拿那双大眼睛,带上点羞怯的像只躲在旮旯角落里的山间小兽那般偷偷窥视着,脸上起一抹天然腮红的小姑娘。

    可惜不是,起码现在不属于了。

    像黄泉花开似,黑发“绽放”从而露出的脑袋,风路过并挑衅那花蕊般轻微晃了晃,那被长睫毛遮挡住的眼睛费力挣开粘住胶水似的,睁开。

    老挂钟铛——铛——一下一下敲,余音不绝,那眼皮也跟着,啪嗒——啪嗒——一点一点抬起。

    直至眼中的那潭死水彻底显露,沉寂的,无趣的,死板又呆滞的。

    这是一沟绝望的死水,清风吹不起半点涟漪。

    当然,这个渐渐漫起白雾的地方有无风都尚未可知,若是有风也不知愿不愿意趟这浑水。

    想必是不愿的。

    只是不知是风不愿,还是这浑水不愿让风趟。

    话虽如此,那被团团黑发捧着的人脸上那两颗黑溜溜没有眼白的眼珠子咕噜咕噜向上移,直至快移进上眼皮子里,才肯罢休。

    她大抵是想向上望,但这颗脑袋下方没有脖子的支撑,自然不能使唤其为头抬起。

    于是四周浓密的黑发涌动聚成一股一股,如章鱼回收触手将自己包裹住。

    自然,这些“黑发触手”并非是笼住这颗脑袋,反而是向垫在她头下方的黑发里钻入,像老旧的医用病床,摇动把柄,床头便咔咔,一顿一顿地将这颗脑袋抬起来。

    倘若选了那些隆起的菌子包也未尝不可,怕只怕是各种是中空,反倒深陷,白白给这些菌子做嫁衣。

    远处,隔着纱一样的白雾,是高耸入云的牢牢占据中央的参天巨木,翠绿的叶丛中,间或有一个人影挂在上面,又或是没有。
三周目 清醒
    第六十三章 清醒

    “咕噜噜……咕噜噜……”

    入耳似隔了层膜,隐有沉闷的水声。

    一片黑暗,龙小邪费力地抬着眼皮子,奈何眼皮如有千斤顶,怎么抬都抬不动。

    短暂尝试无果,不如另辟新径。

    他便灌点注意力向周身四肢,各个神经都在叫嚣用力动弹。

    纹丝不动。好像他只是用石头砌成的雕塑,鬼压床一般。

    鬼压床,他曾用花言巧语外加一些十分恰当又不失生动的电影片段向温莎介绍,了解到温莎那段时间差点改了明面上的信仰,他还友善地帮温莎画了,不,是从家乡得道高人那里求得个驱邪的符咒,温莎得了后马不停蹄地奔到卧室贴在床板上,甚至还自发地下载了大慈悲咒,成了觉前必点摇篮曲。

    只是“差点改了明面上的信仰”还是有失偏颇,毕竟温莎那会十字架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绑在脖子上,哪怕龙小邪百般苦口婆心的科普“西方上帝是管不到东方鬼的”,却被温莎振振有辞的“你怎么知道鬼是东方西方”给问得哑口无言,罢了罢了,随后龙小邪警觉地看向温莎,质问他是不是背着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却只得到温莎支支吾吾的糖塞,末了他自反倒胡乱大叫喊了一句“好啊,你小子”,未曾想这鬼压床最终体验到他自己头上。

    思维扩散到这里,龙小邪习惯性地扯起嘴角。

    没扯动。

    那仿佛是很久很久以前到隔了一个世纪的事了。

    龙小邪旁观却已经有些不能代入。

    可为什么要用“代入”来形容,那不就是他自己所经历的事吗?

    于是他的脑浆凝固,思绪停在那里。

    身体沉重如泥土块,下沉至融入大地之中。

    冷,不知何处冷。也许是哪里都冷。

    冷的源头在哪里?

    他已经无心抽丝剥茧。

    他只想好好躺一躺,不愿起身。

    他大概只是……有点累了。

    鬼压床虽说是无法动弹,不过周身的触感还是存在。后背梆硬,如同倒在什么被砌出的极为平整的石头上,又像是睡在武侠小说里的寒冰床里,膈人。

    听觉自然也还在。

    只听一道破空声愈来愈清晰,伴随着凉风声。

    龙小邪下意识挣扎,却只觉比待宰的捆在案板上的鸡更无能为力,比拍在案板上的鱼更无可奈何。

    却听清脆的“啪”地一声,额头被清清凉凉地有些硌手的东西拍下,龙小邪就同跟去了上身鬼,破了魇了似的噌一下展开了眼。

    有些昏暗,而映入眼帘竟是目测距离自己一手之隔的白珍珠色似的大圆灯笼,拳头大小,摇摇欲坠地被一细细的深褐色的线牵住,若是直到这高度还好,持续往上那线到两个大圆洞处,连接着一张巨大而扁平的且长长白须须的鱼脸——一只巨大的安康鱼倒吊于龙小邪上空,还活着,乌漆的黑眼似乎瞧见龙小邪醒来,便张开扁而阔的的嘴,冲他露出长短,大小不一的利齿来。

    龙小邪顿时被戳破了个泡泡似的,清醒了。
三周目 做梦
    第六十四章 做梦

    那一下额头上清脆的拍打,仿佛不只是拍去了龙小邪那上身的“鬼”,更如无形的泡泡自上方丝丝光线而下,笼住沉溺大海的身体,散去了来自幽幽深海四面八方对他的无形压力;一缕淡淡的清风闯进了久闭不开的房门,途径阴暗的角落,发霉的书本,吹散了些久闷之下滋生的积郁与腐败。

    只是仅凭一抹光线,能驱散多少幽暗;一缕清风,又能吹散多少尘灰。

    突然瞻仰到距离自己不过一手距离,夜明珠似的大白灯笼上方那张过于超出龙小邪审美的,甚至冲他露出牙齿的鮟鱇鱼脸,龙小邪那跟闻了良心十足的风油精,清醒到可以再连上四节凯瑟琳的历史课的精神状态,反倒恨不得再萎靡下去直到昏阙。

    不用凯瑟琳的数学课来描述,是因为凯瑟琳的数学课与她的历史课是万万不能相提并论的,毕竟听一位得道大师口若悬河般念着咒语与听熟悉的语言呱呱讲述泛善可陈的故事是不在一个档次的,有着天壤之别。

    该说不说,凯瑟琳老师巾帼不让须眉,一开学便同时担任数学与历史老师。但无奈自发际线开始上移后,凯瑟琳果断让位给了另一位中年资深数学老师,只是未过去几年,那位数学老师为了保养他那光滑到反光的发际线与寸草不生的毛发毅然决然辞去数学老师一职位后,学院里竟无人愿意继任这一光荣职业,于是凯瑟琳老师先提刀追杀到那中年男老师家里,不知商定了什么,总之最后她站在讲台上撩起她那件利落的黑色西服外加里面那件干练的白衬衫袖至胳膊肘大手一挥,在一众哀嚎声中,毫无异义地领起了两份工资。

    要说不痛苦自然是假的,原本凯瑟琳在历史方面布置的就已厚厚几碟子,还时不时就考试,她在数学这科上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包括但不限于答案对但过程不够简便,打叉,画星,抄原题按“最适当”的方法重写,上课默写数学公式,错一抄十等不犯法但变态的方法。甚至一度令龙小邪享受到了精神上乡情,当然,这份感情,额,这份乡情好不好得另说。

    当初凯瑟琳要教一课的消息传播出去之后,整个年级都轰动了,有人祈祷,有人在买定理手。

    于是期盼着期盼着,这个消息成真了,大家都被天上的馅饼砸得那叫一个晕乎乎,一浪一浪接一浪,而更振奋人心的消息也一并来了,那新上任的数学老师大腹便便,平易近人,不需要笔记,不需要额外作业,不需要错了重抄写。

    这数学老师来了,数学太平了。

    若不是情况不允许,恨不得接连一周的鞭炮齐鸣,锣鼓喧天,轰轰烈烈。

    然而这美妙的光景却在几年后,灰飞烟灭。

    每当那种时候,才会发现祈祷宛若那数学老师挽留的头发,心意有了,却无可奈何。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凯瑟琳老师又拥有了两门科的教学任务,啊——教师学生双方皆不知如何谈起那复杂的情感。

    数学听天书,历史听流水似的故事,如抓水流般强记重点。

    倒是说不清哪个更难熬,却绝对都会打结眉毛。

    但大抵是历史,因为凯瑟琳对她所最擅长的领域有着谜一样的掌控欲望,因此讲得内容非常容易延长,延伸出来;也有再教一次数学,有前人作例,故而放松数学的紧张线的缘故。

    所以——看着那巨大鱼头里参差不齐的利牙的龙小邪陷入沉思。

    他一定是在做梦,是吧,只不过这梦格外清晰而已。
三周目 游鱼
    第六十五章 游鱼

    光线不是特别充足,因此略有黯淡,如是这鮟鱇鱼的大脸半隐在黑暗中,留了几分白,因为未知和脑补,便又恐怖几分。

    只是可惜渴望昏厥的龙小邪并未得偿所愿,他与那鱼来了场暗面上无声的比拼,两个、人……生物皆彼此大眼瞪小眼毫不相让。

    而表面上龙小邪仿佛冷静得不动声色,左手抬起,摸上猫神贝斯特之眼,虽然两眼瞪两眼变成了一对二从数量上略占劣势,但龙小邪面无表情也处之泰然地与之对视,如同在思考、观察随时准备有所动作,于是在气势上有仿佛略胜一筹。

    可惜要不是他本人躺在硬硬的板子上,而是做着一套优雅而帅气的动作不断掩护自己后退,那么这种冷静的感觉会更逼真,然而事实却是——龙小邪心中的弦绷——到快断掉了,后背也出了密密的汗,因为躺着,所以紧贴着沾湿了白校服衬衣,一片冰凉。

    而他之所以还能装成这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只能说……

    感谢亚瑟。

    如若不是与亚瑟呆久了,这种面瘫的装模作样被龙小邪拿捏了几分,龙小邪根本做不到这样的唬人…哦不…是唬鱼。

    龙小邪当下是万万不敢眨眼的,生怕自己眼睛一闭一睁,一睁一闭,人就直接被一口闷掉。没了,或许可以重新再来,但他显然不敢赌。

    开玩笑,小赌怡情,大赌伤身。

    要他这么赌,绝对比温莎主动且自觉地掏出他那些宝贝收藏送人更难以置信,也比亚瑟开口冲他露出甜甜的微笑更匪夷所思。

    “哎——”一声浅浅的叹息,龙小邪眼中从旁处中伸出一只瘦削又惨白像饿死的挺了几天尸一样的手缓缓拍打了下面前鮟鱇鱼黏糊糊且凹凸不平的表皮,那鮟鱇鱼朝龙小邪咧了咧嘴,利牙外露得明显到再无突出的可能,显出嘴内一壁口腔,方摆了摆鱼鳍,磨磨蹭蹭地一点一点扭动硕大的如同一辆小车大小的身躯,越是摆动,身躯则越是往上游去,反而有几分不清不愿的样子。

    而上空是幽深泛着波涛的深蓝液体,仿佛蓝墨水中参杂些许黑墨,蔚蓝天空与深沉黑夜的交错杂糅,大概像是剪了一角深海,铺摊在天花板上,成了幽谧的壁纸画,或是投影。

    偶尔的海水涌动,从视觉上似乎真的涌现出来,于是又如同他所躺得地方才是上空,漂浮在一片海的上空,但没有一点潮湿感或者有关海的咸咸气息有分外明显地告示着真相,连同那背后硬邦邦的触感。

    鮟鱇鱼磨叽地钻回了那处壁纸画,又轻松的,一扫刚才的笨拙,敏捷地游动着,向远方,向深处又似向浅处游去,如同空中翱翔的飞鸟,雀跃的,自由的。

    显然,这一幕又突破了一些小小的人类认知。

    但是龙小邪已经有了一些免疫效果。

    所以他在内心长长舒了一口气——比温莎白嫖到好东西所发出的快乐笑声还要延绵不绝,又缓缓眨了眨生涩的眼睛,内心的警惕倒是悬在半空中,既绷不回原来的状态又完全不敢松弛。
三周目 瞎子
    第六十六章 瞎子        

    龙小邪深深地吸上一口气。又一口长长地呼出。距他一拳左右有挡板似的黑色木板,他伸手拽住这木板,有些实心,冰凉又厚实,但一只手掌勉强可以攀附住。

    龙小邪一个用力,腰一挺,顺势坐起来。

    刚抬眼便看见刚才那只拍了下鮟鱇鱼的那只苍白无力的手的主人。

    入目是沉尸几天一般的白肤色,病怏怏的这么个人,一条黑布缠绕在他的眉眼处,五官不算突出,却也没有那么扁平,不显老,有点放久了的鸡蛋的意思,头戴一顶有些宽大皱巴巴的道巾牢牢套在头上,以使鬓角都未露出半毫。

    龙小邪先是粗略地扫了几眼,看清了这人的大致轮廓,不禁留了几许庆幸在心中,但未曾表现出来。

    是个人,虽然仍旧不太正常,但龙小邪历经几回,一回生二回熟,见到这类非正常生物学传统定义的“人”都已经差不多习惯了。

    大概。

    龙小邪默默补充了一词。

    待龙小邪正要细细端详,眼神却是突然一凝固,几分难以置信,像是六月飞雪天,暖融融的小溪结成的冰。

    但见这人脖子上挂着银链串的十字架,身上就一袭灰扑扑红锦缎袈裟,手上倒是干干净净啥也没带,就这样揣着手,脸上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静静站在一旁任由龙小邪直戳戳上下打量他。

    略显正常精神冲击,但造成的影响反而有点大,直观到龙小邪皱起脸蛋,眉毛打结,发出“嘶——”的一声长嗟叹。

    他下意识又向那人上方脸处望过去,还是举棋不定这人的所属地区。半晌才意识到自己冒昧的“嘶”了一声,又惶惶不安,似被惊动了的竖起耳朵的猫。

    坏了,多国混血哦不是,多教混血,嘶也不对,几大教的交换生。

    巧克力馄饨皮的饺子。

    你信仰很杂,很全面啊,兄弟。

    龙小邪内心嘀咕了三句。

    吐槽不过三,龙小邪见好就收。

    龙小邪现在凝望着这个露出诡异不露齿微笑的仁兄,一边揣测他是否与意大利有点瓜葛,毕竟关系都那么冗杂了,再多一个少一个也没关系,一边又暗自苦恼如何开嗓以致能聊上那么一两句。

    套点话,聊聊天,打破这个诡异宁静的氛围。

    于是龙小邪瞄了一眼,又瞄了一眼。

    “你好。”

    有些低沉的声音。像月下的礁石。

    跟木头一样长期摆着个姿势的仁兄突然出声问候,龙小邪便因这声真诚的问候而“感动”的血压飙升,他呆头呆脑地报以一个傻傻的露出两大门牙的笑来。

    “哈哈、你、你好哇。”

    场面一度又尴尬起来,一股看不见摸不着的寒风簌簌吹过,冷到龙小邪打个寒颤,微微抬起胳膊试图抱住自己。

    他以后再也不说亚瑟冷心冷情了,这如此温暖贴心的小伙子啊!

    龙小邪恨自己认人不识。

    憋了半天,两人相对无言,这时这精通信仰的仁兄方缓缓开口道:

    “你可以称呼我为‘老瞎子’。”
三周目 谈谈
    第六十七章 谈谈

    “老瞎子”……“老瞎子”……

    嘶,有点耳熟。

    我是不是在哪里听过?

    并且,我敢打赌,就在最近才听说过。

    因为,太早以前的听闻,我是绝对不会记得。

    龙小邪洋洋得意又信誓旦旦,笃定地想着。

    他不自觉微皱起眉头,然而这自以为隐蔽又迅速地翻阅脑袋近期里的记忆碎片的举动其实在外人看来明显至极,他写凯瑟琳布置的数学作业那样思索着的,如同便秘一样的痛苦也是这般清晰可见。

    而那个自称“老瞎子”的蒙着眼睛,不知信仰何教的人也不言语,就那样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十分礼貌地看着他,既不出言提醒,也无起身另寻他事的打算,像个兴致勃勃的观众一样细细打量着面前戏剧,揣测演员的细微表情;又似在马戏团拭目以待着魔术师的表演,继而对那即将创造奇迹的双手目不转睛。

    然而,这反倒更加奇怪,因为他的眼睛是被厚厚的黑布所遮盖,但观看的又是场“无声”的默剧,便造就了几分滑稽感。

    “老瞎子”,难不成是我顺带起的外号?龙小邪下意识从自己最容易接触的领域入手,但这个想法迅速被他否决。自从经历了这样的,不知怎么形容的类似能在一段时间内重来的有些像重生文似的离奇经历到现在,他已经许久没这般符合他,嗯,胃口的事了。

    那就是这三回的事了,让我浅浅地沉思一下,我这几次都在干什么。

    逃命、逃命以及找出路。

    等等……

    灵光一现,电光火石之间,龙小邪记起了上一次享受到的短暂的松懈。就是有人指引,并且有亚瑟作伴的那段岁月。

    他,亚瑟与应玲在等待那个小圆提供「世界宝藏」交易期间,小小的得空忙里偷闲。在类似论坛交流上的聊天里,这个“老瞎子”被提到过。在此之前,他被称呼为“老独眼”。也就是说,他之前就只有一只眼睛。

    而之后,他因为某些原因放弃了另一只眼。

    所以,他现在应该还在阿兰星落岛的“阴影”处,也就是部分岛上居民,他们的前辈所待的地方。

    他这……到底算没算又死了一次,还是其实又糊里糊涂跑到这“阴影”处哪个旮旯里?

    不,应该死了,毕竟在模糊的记忆里,他又回到了那片白雾里,见到了那条难以言喻的河流。并且,他只是揭开了那条河浅浅的一角那河里到底有什么,他还不得而知。

    罢了,先着手于眼前。

    回过神,龙小邪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那个“老瞎子”一眼。

    眼睛蒙着块黑布的“老瞎子”看着老神在在地端坐着,仿佛入睡一般,看不出任何动静。

    龙小邪缓缓眨了眨眼,按耐住右手想要上抬至遮住右眼的举动,从躺着的周围覆盖黑阴影的深处直起身子,慢慢吐出一口气,强装镇定地淡淡说道:

    “我们谈谈吧,‘老瞎子’。”
三周目 遭遇
    第六十八章 遭遇

    不知道现在是进入“阴影”后的哪个时间节点,为什么会与上一次的记忆不同,那这变化会不会影响到之后的发展,再者就是,亚瑟人在哪里。

    光靠我一个人是无法在这片区域独自行动,不如与这位“老瞎子”交流,先套出一些话来,若是能解决先前想到的问题自然是满载而归,若是能额外获得一些情报便更是好上加好。

    哈!

    他再也不是之前那个扰乱亚瑟套雷萨德警官话的队友喽。

    龙小邪暗嘲一句。

    不过,他还是不是特别会委婉地套话啊。

    打定主意之后,龙小邪直接说出了交谈的要求。

    不能放任自己的被动,反正他现在底牌不多,也就左眼睛和可以“重生”值得拿出来说道说道。拥有不多,成不了事,所以,为什么不能拿出来赌上一赌?

    “好。”

    “老瞎子”用毫无波澜的语调答复道,他像是风平浪静的大海,掀不起一丝感情的波澜。

    得到这个答复,龙小邪顿时感觉轻松不少,毕竟他刚刚已经往最坏的打算想了,比如死亡。那他得。祈祷这“重生”还能继续下去。

    “你,哦不是,您见过亚瑟……嗯,就是一个看着好像所有人都欠他钱的面瘫,咳……就是看着挺聪明的,长得也还行,就是脸很圆的蓝发少年吗?”

    “老瞎子”缓缓摇头的举动令龙小邪脸上浮现出了掩饰不了的失望,未曾想,这“老瞎子”慢吞吞地补上一句。

    “但我知道他,也知道他现在的处境,就如同我知道你一样,龙小邪。”

    龙小邪对“老瞎子”知道他的名字,并不感到一丝一毫的意外,若是不知道,那他出现在“老瞎子”的地盘反倒令他格外警惕。

    这表明“老瞎子”对他有所图谋,但是好事。

    有时候我都觉得不想自己,跟某个黑心同桌有些像了。

    龙小邪内心悲叹一声,转而问道:

    “是因为预言?”

    你之前透过眼睛所看到的东西?

    龙小邪是犹豫着问的,并且吞掉了下句——为了不激怒这位“老瞎子”。虽然他坦坦荡荡地承认这个外号。但,这“阴影”里的人……如果还能称之为人的话,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随时有发疯的潜在表现。

    因此,龙小邪只能谨慎,谨慎,再谨慎。

    他不想死。

    而他又必须知道亚瑟的情况,因为他感觉得出来,上次的失败和死亡源于应玲,她状态十分不好,而现在的世界线变动了,他不能保证应玲还是之前比较稳定的状态,就更不希望亚瑟与之接触。

    “是的。另外,亚瑟在‘老王’那里。”

    闻言,龙小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与他而言,“老王”比应玲看上去有理智一点,虽然不知道能保持多久。还是尽快汇合的好,如果他还能出得去。

    还有……嗯……

    是我多想了吗?

    “老王”和“老瞎子”乃至他之前的名字“老独眼”有些相似……是我的臆断吗?

    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龙小邪一点一点抬起,盯着“老瞎子”那蒙着黑布的眼睛的位置,缓缓斟酌又声音带点不为人知的颤抖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遭遇这些吗?”

    他紧张到按照潜意识将“你”替掉了原来强迫说出的“您”。
三周目 棺材
    第六十九章 棺材

    这些……

    哪些?

    是自己与父母分离,寄宿在这与世隔绝的阿兰星落岛。

    还是被迫接受这莫名其妙的什么猫神贝斯特之眼。

    抑或是这场带走了他许多同学、好友,诡异的、坟墓般的“甄选”。

    又或者是他龙小邪自己,哈,其实是个木乃伊……他根本不是爸爸妈妈的孩子,他只是、他只是……顶替了一个叫“龙曜”的拙劣伪造品。

    亦或是自己多次荒谬的死后复生……

    如此种种,皆是自己希望遭遇的吗?

    他,为什么会遭遇这些?

    他,为什么会遭遇这些痛苦?

    他,为什么要忍受这亲、友之间的离别?

    他为什么要直面这些不幸?

    是他做错了吗?

    可他……

    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啊。

    龙小邪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老瞎子”,一言不发的、就这么固执地看着他,等待着一个答案。

    他从那只木乃伊猫那里得到了猫神贝斯特之眼的时候就希望获得的答案,至今才过了一天。

    无比漫长的一天,仿佛永远不会结束的一天,像是一场没有尽头的噩梦。

    可“老瞎子”就那般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只是抬手摸了摸蒙着眼睛的黑布,用淡到几乎不可闻的嗓音轻轻的,像是在讲述一场云烟。

    他说道:

    “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注释一)”

    龙小邪缓慢地眨了眨眼。这一刻显然过得很快,快到仅是眨了眨眼睛,像是一丝雨的划过,他便反应过来。又似乎过得极其漫长,仿佛为了这个回答,他用尽了这一生的等待,为这虚无缥缈的须臾。

    他下意识缓缓抬手虚放在安放着猫神贝斯特之眼的左眼上。

    在他记忆里,这是苦难的开头。

    他的仰仗,他的灾难。

    然而得到的却是“老瞎子”小幅度的摇头,他只是迟缓地抬起那十分苍白到无力的手,遥遥指向龙小邪心脏的位置。

    于那刹那间,如同有一条银龙样的闪电迅疾地游过他的心脏。于那刹那,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有小幅度的,小幅度地上下起伏,直至钟鼓一样如雷震耳,振聋发聩。

    那闪电、那钟鼓般的心跳声仿佛一同游过他的大脑,于是他像历经一道晴天霹雳,霍然清醒。

    龙小邪不自觉伸出手来茫然地想要抓住什么,又有什么东西即将呼之欲出。

    心脏在发烫。

    兴奋的,惊恐的,冷热交汇的,不知身在何处的。

    龙小邪瞬间就感觉眼睛酸涩了起来,无论右眼还是左眼。

    那是一种自然的情感流露,像是第一次看到无垠的大海那般。

    扭过头,龙小邪望着被遮住,甚至没有眼睛的“老瞎子”沉默着“注视着一切,以一种自己没有察觉到的哽咽开口道:

    “我……”

    话音未落,他下意识垂手握住边缘冰凉的有些光滑却又带了点粗糙的坚硬有硌手的方形事物仿佛吸住了他,要和他的手溶于一体!

    龙小邪仓促地低头,却发现自己坐着的,刚刚躺着的地方是一副漆黑的棺材!

    注释一:出自茨威格的《断头皇后》。
三周目 棺盖
    第七十章 棺盖

    那是一副纯黑的棺材,没有任何装饰,黑是主调,在这幽幽的海一般的深蓝下,更显得比黑夜无情得多。它的大小与龙小邪现在躺下的身形是严丝合缝的,而自龙小邪清醒便躺在这副漆黑棺椁里到前一刻,他却并未感到过分的阴冷与怪异。

    此刻,也许是往前未感受到的阴冷叠加,在这副棺椁如一阵漩涡一般不断增强吸力试图将龙小邪融进其内外。

    龙小邪内心升起了一股难以抵御的寒潮,令他的牙齿情不自禁地打起寒颤,且全身微微颤抖。

    龙小邪流着不知是冷是热的汗,一顿一顿如提线木偶一般企图抬手去触碰那左眼的猫神贝斯特之眼,但身体发出“咔嚓咔嚓”声如上了发条的机械木偶,行动异常迟缓,像是生了锈的机器。

    他缓慢蠕动嘴角,试图说上一句话。

    说什么呢?

    也许是死马当活马医的那一句“Vasairy Ethremourla”。

    他对这句一无所知,又略有耳闻。

    不知怎么的,他始终对这咒语包含畏惧。

    这是潘多拉魔盒,也是一条不归路。

    他战战兢兢苟活了那么久——呵,从12月24日到12月25日甚至算不了整的一天。

    但当那个“老瞎子”用有些悲悯的语气说出“所有命运的馈赠礼物,都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的时候,龙小邪这才彻底地,清晰地意识到——回不去了。

    他是水上浮萍,他是风中柳絮。

    那天真的以为只要逃过“甄选”,找到爸爸妈妈就能回归正常生活的想法先浮现出一道道裂纹,随后“咔嚓咔嚓”裂成了无数透明的小块,四分五裂以致再也找不出它曾经的样子。

    还算美好的遮羞布就被揭开了。

    他意识到了吗?

    或许意识到了。

    但,那又怎样?

    他现在甚至连抬头看一眼“老瞎子”都做不到。

    可惜,生了锈又生涩的机器零件尚且还得倒点润滑油,龙小邪绝望之中只能发出“嗬嗤嗬嗤”的从肺里挤出的残气,他眼睛睁得极大,到眼膜干涩,到身形卡顿着,一点一点向后仰,躺在这如同专门为他制做的纯黑的棺材。

    这个过程龙小邪没有闭眼,他只是看着自己不受控的一举一动。

    但又怎么能只是看着。

    精神与未知搏斗,张牙舞爪地宣告着身体的主权,拍打着属于控制权限的大门,“砰砰砰”作响,敲啊,打啊,撞啊,踹啊。若是精神有实体的话,龙小邪的手上,关节处早已是青紫交加。

    而那只如烈焰般炽烈的眼睛里飘了场大雪,絮状的雪点飞扬。琥珀一样的猫神贝斯特之眼仍是金光璀璨,流光溢彩。

    透过如此这双眼睛,他见那副漆黑甚至没有光泽的棺椁一点点亮了起来,那木制的棺椁竟如同被施了点木成金的幻术,整个棺椁自下而上的色泽明亮起来,露出其中金灿灿的光泽,连同那色彩鲜艳的彩绘,隐隐之中若有幽香传来,清清,草木的味道。

    他见那深蓝的天花板翻滚出片片白浪下,那不断打落下的水滴透过天花板洒落下,泛成黑色,悬在空中,逐渐勾勒一幅黑色棺盖。

    “哒——哒——哒——”

    由远及近传来有节奏的木鱼声。

    棺盖的黑影在视野里愈下愈大。

    “唉—————”

    一声叹息,却是一旁原先坐着的“老瞎子”发出的,他站起来,轻放下一旁的木鱼,略过阖上的,发出璀璨金光的棺椁,微微偏头,蒙着黑布的眼睛“望”向空中的某点,不知望向哪里。
三周目 保护
    第七十一章 保护

    像是在风平浪静的海中沉浮许久。

    眼皮一点点抬起,入目是一颗光泽柔和的珠子,粗略望去与寻常珠子别无二致。可若是细看这珠子则又会被它在幽幽深蓝下所发出的那一线微光所吸引,摄人心魄。

    而那珠子往上却是一张硕大的五官扁平的鱼脸,嘴里长着有些杂乱无序的倒刺般的利齿,眼睛鼓鼓地呆在头顶——那是一条巨大鮟鱇鱼。

    “可好些了?”龙小邪侧过脸,见“老瞎子”仍坐在那里,那黑布蒙着的眼睛所在的地方对着他。

    龙小邪忽地有些恍惚,像是睡了个长久的午觉,醒来后脑子浆糊似的。他迟钝地看着那条鮟鱇鱼又凭空“游”回那深海似的天花板内,皱起了眉头,缓缓直起身,按着一旁的黑色扶手,用力向下一按,身子一抬,翻出了那副处于幽光之下模糊成一团的漆黑而冷硬的“床板”。期间甚至因为看不清,手脚又有些笨拙,险些被“扶手”绊了一脚。

    等龙小邪晃晃悠悠下来,发现一旁早已放置好一个木扎的小板凳,于是弯下腰,捞过小板凳就坐下。

    又因这腿正经搁置在这小板凳旁实在有些施展不开,龙小邪便把腿盘起来头由下往上抬起,仰视这“老瞎子”。

    借助这一但从举动上算得上审视性的目光,龙小邪有些惊讶地发现“老瞎子”那宽大的锦缎袈裟下竟空无一物。

    他呆滞了一下,用目前还处于待机状态的大脑简单处理了一下。

    也就是说,“老瞎子”没有腿。

    好吧,身残志坚。

    那——

    “一开始你的情况不太好,借了小安的‘诱导’将你的心神暂时安定了下来,但若不根除,长此以往——你必会‘疯’。”

    未待龙小邪开机思考,“老瞎子”反而先开口,语气淡淡又带了那么点笃定,如同给病人下诊断的经验丰富的大夫。

    闻言,龙小邪皱起了眉头,没动脑子直接脱口而出:

    “但是我,大概也许可能——嘶——没有问题,应该。”

    话一出口,龙小邪就感觉若是这“老瞎子”有眼睛,必是冷冷的,鄙视地扫了自己一眼,再加上他自己也不确定,因为有种说法是——当你的身边人全是疯子,你自己难道没有丝毫问题?

    思及此,又想到那身着青衣的应玲,后面跟着应玲的只剩头的黑发女,还有那两个没有比较没有正常的谢絮和“老王”,所以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勉强哼哼般说完这句。

    “’疯‘”从某种方面讲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太过痛苦的时候,你未尝不可尝试一下。”

    龙小邪连连摆手:

    “谢谢但是算了。”

    “那个——”

    挠了挠头,龙小邪看着“老瞎子”说道:

    “我想去’老王‘那里找…………”

    龙小邪突然停住,他那经过漫长时间开机,打败00.1%同类的大脑终于上线。

    如果,这个“老瞎子”没有腿,那他记忆里站着叹气“遥望”远方的“老瞎子”又是何方神圣?

    又或者……他哪里来的这段记忆?

    “不要想这么多。”
三周目 下注
    第七十二章 下注

    “不用在意,那只是个梦。”

    “老瞎子”放低声音、嗓音轻柔,缓和着说道。

    只是个梦……

    浑浑噩噩地点了点头,抬头那刹那龙小邪顿觉清醒不少,拨云见日,像是嗅到了强烈的风油精味,如同每次考试当前,他冲进小卖部买了分享给温莎一起奋斗到夜晚的风油精一样。

    龙小邪的眼里清明了不少,他抿了抿嘴,几次启唇犹犹豫豫又最后坚定地开口说:

    “我得走了。”

    说完,他抬头瞄了一眼“老瞎子”。

    “老瞎子”面无表情,更无所表示。

    两人一时不相顾也无言。

    用余光扫了周围一眼,龙小邪还是对于找这间房的门这件事一无所获,不禁有些失望。

    大概由于太过幽暗,他对周围的感觉总是朦朦胧胧的摸不太清。

    这……我该怎么出去?

    龙小邪拽了拽脖子上围巾,向下拉了拉,正当他借着理围巾的动作思索到底该不该请教一下“老瞎子”门在哪里时。

    “老瞎子”不算浑厚,听起来略微有点虚的话轻飘飘的传来。

    “你大可以相信阿尔伯特.艾萨克的才能,但若是相信他所谓的善心,你可就离死不远了。”

    龙小邪听着先是一愣:原先“老瞎子”说话淡淡,一副游离于事外的旁观者,他与龙小邪说话大多只是轻描淡写,而这句话却无可避免地透露出一些他个人的情感。

    一些……嘲讽。

    …………

    一座庭院内。

    阳光不算强烈,而院内修剪的齐整的奇花异草却色彩鲜艳,对比强烈,然而着两棵不合时宜的光秃秃的开着花的梅树和一株枯死的干巴巴的小树。

    一旁的石桌旁有两道身影。

    一道不算高,只有一米二三的样子,另一道身影的蓝发在这阳光照耀下竟有些刺眼。

    “还有什么要问?”

    亚瑟扶了扶红赭色的眼镜框,面无表情,他略微抬眼,那双玫紫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对面露出一抹事不关己旁观者微笑的阿尔伯特.艾萨克,果断地提了出来:

    “为什么选中龙小邪?”

    阿尔伯特.艾萨克收敛了笑容,他挑了挑眉,避重就轻的摊开手:

    “怎么,对你的好朋友没有信心?”

    亚瑟郑重地摇了摇头,他的声音有些冷,包含着一种笃定的语气:

    “结合你之前所揭露的,你决不可能做出这种选择。否则,就是你隐瞒了事实。”

    “哈……”

    干笑了两声,阿尔伯特.艾萨克又勾起了嘴角,手指轻敲了几下石桌,用一种玩味而轻佻的语气反问道:

    “呵……为什么不能是我大发善心?”

    听完阿尔伯特.艾萨克的话,亚瑟还是没有显露出一点情绪,没等他再沉思片刻,阿尔伯特.艾萨克紧接着上句,笑嘻嘻地仿佛随口一说:

    “嗯,大概是——有一个有实力的赌徒将注全下给了那个有些傻傻的小伙子。”

    “虽然我并不看好那个小伙子,但我呢,相信那个人的实力——一个足以让我跟着下注的实力。”

    “代价嘛,微乎其微,刚好又可以看乐子,所以我何乐而不为?”

    亚瑟微表情有些松动。

    端详着亚瑟的表情,阿尔伯特.艾萨克哈哈大笑,像是一个欺诈成功的骗子。

    “现在才知道你所知不过冰山一角,哈哈哈,可惜啊……”阿尔伯特.艾萨克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太迟了。”

    ————作话————

    龙小邪:(嘴角抽搐)所以……你因为写作软件下架,直接算重写了本小说?(一把把文拍在桌面上)

    鸽子本人:(瑟瑟发抖)(抬头欲言又止)

    龙小邪:(露出“狰狞”的笑)你有本事重写,怎么没本事说话啊,你看你之后写了啥啊!

    鸽子本人:(眼神躲闪)这算……这算……升华……

    龙小邪:(垂头丧气)我的一世英明……

    鸽子本人:(疯狂点头)对对对,全被我毁了,我的错,我的错,下次还敢。
三周目 书页
    第七十三章 书页

    “咚、咚、咚……”

    正当龙小邪思索怎么优雅而不失礼貌地询问这间房的门的所在地,似乎是应其所愿,整个房间内响起了悠长的敲门声。

    然而这敲门声听不出来是从哪个地方传出来的,好像从四面八方听来都有余音。

    整整三下,敲门的人似乎很是礼貌,敲完后安静的等待着主人的回应。

    龙小邪张了张嘴巴没有出声,他偏头看向了“老瞎子”,打算瞧瞧他是什么反应再做打算,却惊讶地发现“老瞎子”那明朗到有些淡墨色的眉头很突出地皱起来。

    顿时龙小邪呆滞了一下,还没等他转过脑筋思考事态的突发性和严重性,那个不受欢迎的不速之客似乎耐心有些耗尽,于是冒昧出声,一点也不客气,幽幽之声从四面传来。

    “打扰了。龙小邪,和我走。”

    那说话之人正是应玲!

    龙小邪面部一僵,偏过头瞧了“老瞎子”一眼。

    “老瞎子”摆摆手,状作无奈,但脸上除了一开始听到门声后皱起眉头外,没有起伏。

    “你可以选择跟应玲走,或者溜出去找你朋友。”

    溜……?

    龙小邪太阳穴一阵突突。

    由龙小邪之前在阿兰星落学院多次犯事儿且全身而退的经验来看,“老瞎子”大概管不了此事了,他得自行解决。

    所以……和应玲走?

    他上一次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这……

    屋内,“老瞎子”说完这句话后不过片刻,甚至龙小邪都未能抉择出自己的选项,这幽幽的小房间就有些颤动着,天花板上的深蓝的海水在不断地泛起一阵又一阵的浪花,海水翻涌,甚至卷出了不少水珠洒落出天花板外。水中游鱼被这异动惊扰,惊慌地在水中横冲直撞。

    “老瞎子”微微转头,“看”了龙小邪一眼,不慌不忙地对龙小邪说道:

    “记得别死在「阴影」里。”

    龙小邪一阵惊愕,但没等他反应过来——当然,在这样的场合下,就算他反应过来做大概都只是无济于事。

    他对他身处的境地虽说不是一无所知,但也全然没有掌握到真正的关键窍门,所以龙小邪一直处于被动之中。

    “老瞎子”转过身低语了一句。随即,龙小邪看不清的墙角处一道黑影迅速袭来,越来越大。

    龙小邪定睛一看,发现那黑影是一朵巨大的白花,路边随处可见的品种。那白花着实大得吓人,一度遮蔽了龙小邪眼里的半壁视角,花瓣和黄色花蕊组成了血盆大口,仿佛一口就能将龙小邪吞下。

    而事实上,这花真的一股脑向龙小邪扑过去,花瓣一盖,“咕噜”一声,躲避不及的龙小邪便被花吞了下去。

    等天花板中的水缓下来,像是浅水区那般湛蓝而清透,抬头望去干干净净之后,身着绸缎制的青衣,套上白袖的应玲才不急不慢地拿着一张流光溢彩的神谕纸牌对着那朵吞掉龙小邪后变小不少至正常大小的白花。

    由于光线清晰了不少,那花瑟瑟发抖,连带它扎根的那个被用黑颜料画满了奇怪符号的花盆那颤抖起来。此刻,“老瞎子”坐在那花盆一旁,用手轻轻摸了摸花的白瓣,他那红袈裟的袖口随着手上动作就那样垂下。

    那白花如蒙大赦,翠绿的茎干一弯,竟硬生生将自己的根从土里拔了出来,抖了抖根上的土,花的根竟分成可两拨,像人的双腿一样站了起来,顺着“老瞎子”先前摸他的那只手,拔腿就跑进了他垂下的袈裟袖里。

    “老瞎子”摸了摸那袈裟袖,收手,抬头向应玲笑笑,淡然道:

    “不知应玲小姐来这里,有何贵干?又何至于如此急切地闯进我家,拿着神谕纸牌对着你的学长?”

    应玲漠然道:

    “找龙小邪有要紧事,以至于轻慢了,很抱歉,‘先知’。”

    “以及——”她顺着“老瞎子”的那只藏了花的袖口望去。

    “他说不用在意。”拢了拢衣袖,“老瞎子”说了一句,而后他并没有顺应应玲的话,轻轻地说道,“我记得我们的盟约早已不在。我很好奇你是疯得更进一步还是彻底清醒了?”

    应玲同样也对此避而不谈,她只是微微歪了歪头道:

    “我得在之前找到龙小邪。”

    而“老瞎子”用一种说不清的语气陈述道:

    “但是你明知现在见不到他。”

    “……是「命运」?”

    “不,是「选择」。”

    …………

    像是在坐滑梯,龙小邪顺着滑道在一片漆黑中左拐右拐,“呼啦啦”向下延展的道路一路下滑。

    也大概没有多久,顶多就是开个小差的功夫 愣了一下神,在无知无觉中,龙小邪“嘭”地一声,在突然涌现的柔和光明成功着陆,砸出一堆飞扬的白纸屑。

    “嘶————”

    长长的抽了口气,龙小邪面目扭曲地手撑地面缓缓坐起。

    他回身看了看自己砸到的地方,是各种散落的书与那些书页。

    随手粗略掸了掸全身,龙小邪随手捡起脚底下的一页书页一览而过。

    “主自遥远的异世而来,辞别故土。

    祂们创世,祂们造物,终制出吾等卑劣之躯。

    主以高尚不尘之身赐下不朽的神迹,此即该世之荣,此即为吾等所仰望的旷世奇能。

    吾等只能以粗鄙才识称其为「世界宝藏」。

    主的栖息之所——阿兰星落,是吾等所不能及的圣土。吾等祈望亲吻主所走过的圣土。

    而那些接受主无上恩赐荣宠之人等竟以丑陋低贱之心企图亵渎主。

    他们出卖自己轻贱的灵魂向深渊的魔鬼做出交易。

    但那些肮脏之人只能贪享一时表象。他们愚笨的大脑将沉迷于噩梦的表象。

    在此世沉沦之际,吾主终将重回圣土,收回那些赠予无限贪婪之人的权柄,以此肃清一切。”

    “嗯?”龙小邪读完翻过,惊讶发现背面还有一些字,上面写着:

    “然而,吾等终将取而代之。

    吸取先辈的教训,汲取灵魂和血肉,

    吾等终将成为……”

    不像是同一页上的字,龙小邪迅速做出判断。

    正面的字是工整到了极致,甚至龙小邪怀疑是不是书印刷出来的,但这字的笔锋却令他有些怀疑。

    书的背面同样是用钢笔写出来的,但相较于正面而言,背面则疯癫了许多。字不再是工工整整,飞扬了很多,像是在急急忙忙中写的,甚至字的主人可能由于太过匆忙并未能等写下的墨水干,小拇指蹭过,所以导致字糊了不少,所幸字少加上之前龙小邪也对自己的龙走神时写出的龙飞凤舞的字多加辨认,凑合凑合还能认全出来。

    有些荒谬,有些肉麻,龙小邪心想。

    托他之前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的福,他对宗庙之事虽不能说一概不知,但也是两头抓瞎。

    神明,大概是他考试时常说的口头禅。怀抱着有用就拜这种极具功利性的想法,龙小邪他还真的……不参与那些有神论的话。

    面对他不少的知识盲区中寻常的一种,龙小邪看着这张纸有种浏览某科目的试卷最后一题束手无策的无措感。

    这大概是西方的人写的……吧……

    龙小邪用他有限的知识推测。

    要是亚瑟的就好了,他肯定知道。

    龙小邪内心悲叹一口气,此刻他才知道拥有一个知识面比较广泛的同桌的好处。

    他上一次知道是在作业没写完的时候。

    罢了,这页纸大抵没什么用。

    他随手将这页纸扔掉,低头看向了地上。哗哗啦啦白的一堆,甚至有些寸步难行。

    唉,罪过罪过。

    该不会全是我砸坏的吧?

    龙小邪内心嘀咕着,蹲下来将面前的书页拾起来扔到一旁的同时瞄了一眼给自己开个小道出来。

    可惜的是,龙小邪同学运气不佳,他拾起来的书页上面记载的文字他不认识,而且他也没有找到那片书页的原本。

    等他连拾带瞄带扔地开完这条小道,抬头愣了神。

    平心而论,这里大概是属于龙小邪最不喜欢的地方之一。

    浅褐色原木式,高的快顶到天花板的书柜一排排,不规则的排列,从龙小邪处向远方望去连绵不绝。而书柜里的书是胡乱摆放的——看样子排列顺序既不按大小,也不按颜色。

    四周是白的墙壁,上面都勾勒出蓝色奇怪的有些像翻页的书的图像。同样是原木式的地板,堆起了一些杂乱的书籍。

    而他所在的地方,大概是这所能被称之为图书馆的一个小角落。

    由此向外,依次有一尊金色的埃及猫雕像靠在墙角。

    天花板亦是洁净的白,与墙壁一样涂有图案,却不过是一条水墨风的长龙部分身躯和尾巴并有一只龙爪,龙小邪并未能一眼瞧见这条龙的头部,但由这条龙的鳞片处理来看,倒真是栩栩如生。

    这图书馆实在是太大了,龙小邪这般望过去竟一眼望不到头。

    墙臂上的奇怪的书的图案,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龙小邪深思,但无奈脑里杂事太多,思考这种事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眨了眨眼,力图将这个图案塞进他cpu过载的大脑,不过到底记没记住,他自己也说不清。

    ——————

    咕子本人:(小心翼翼从牌背朝上的牌堆里左挑右点的拾出一张牌)

    龙小邪:(无意识伸手抓住围巾边边,眼睛死死盯住那张牌的背面,仿佛借此能看透)

    亚瑟:(气定神闲)

    咕子本人:(颤抖着将牌翻面,瞄了一眼,欢呼)来来来!各位说一下此生做过的最后悔的经历吧。我先来,我先来,目前大概就是后悔已决定以后都是三合一了。

    龙小邪:(摊手,态度坚决)没有。

    咕子本人:(指指点点)此书此处禁止说谎。

    龙小邪:(苦着脸)你!……在甄选的开始……面对朋友的离去的无能为力,悔恨自己当初得到猫神贝斯特之眼的无所作为。

    咕子本人:(狐疑地瞧了一眼)这么文艺?你是龙小邪?

    龙小邪:喂你!(回头不看亚瑟)

    咕子本人:(偏头看亚瑟)

    亚瑟:(眨了下眼睛)没有。

    龙小邪:啊?没有?(质疑)

    亚瑟:(缓缓摇头)没有。
三周目 纸茧
    第七十四章 纸茧

    这般呆愣愣地站着也不是办法。

    龙小邪低头看了看一地凌乱的书页,有些无辜地揉了揉靠耳侧的头发,那根白化丝随着这个举动轻轻晃动了下。踌躇了不到一分钟,最终在心的指引下,龙小邪迅速蹲下凭着感觉随便拾了几页。

    站起来,龙小邪低头扫视了自己一圈,顺手将那几张幸运的纸张塞进自己奶奶辈儿审美的大灯笼裤口袋里。

    但愿亚瑟同志认识这些字,不然就白“借”了。

    龙小邪对于破坏了这堆书又拿了几张书页这事没有一点羞耻感,甚至苦于口袋太小,反而不能将这些一锅端掉。

    而他这么自信,首先是因为——他来、他坐坏这些书完全是被迫的,绝对绝对不是主观的。

    其次是因为——读书人的事能叫偷吗?

    但愿没有“图书管理员”,龙小邪一点没有自觉性地想着,甚至估摸着要是真有就说他是亚瑟,亚瑟干的事,关他龙小邪何干。

    可惜正待龙小邪预备拍拍裤腿站起来,接下来突然出现在寂静的图书馆里的不大但格外清晰的声音让龙小邪愣住。

    “左!”

    那是……此次龙小邪出行寻找的目标——亚瑟带点急切的声音,从龙小邪右侧方传来。

    得来全不费工夫,然而……

    龙小邪按耐住下意识要转头去看亚瑟的冲动,逼迫自己向左看去。

    一根白的,有棱角的针状物刺来,是带着一种如离弦的箭一般的速度被甩过来的,最终……“呲”的一声,溅出无数血花——那是穿透龙小邪眼睛所飞溅而下的。

    以上则是龙小邪左眼看到的场景,是原先的未来所发生的事。

    龙小邪立刻向右撤两步,只感到耳畔凉凉的以及那簌簌破空声,一抹白影划过。

    也许是一击不成,这根“针”在本该以这种速度牢牢扎进图书馆涂有诡异图案的墙壁上,但略过龙小邪后,就在半空中停顿住,慢悠悠的,散开,变成一张皱巴巴的白纸缓缓落到一片狼藉的地上,归入一堆四散飞离的纸张中去。

    抓住转头那一刹那,龙小邪窥到了袭击者的一丝真容,脸皮不禁抖了抖。

    或许之前说的图书管理员真的在,他万分忏悔不该瞎想。现在,心想事成了。

    隔了龙小邪三个书架距离的袭击者并非人,却有人形。由白纸叠成的纸人,甚至折出了类似长袍的外衣,以及齐肩的头发,却没给这个纸人本身更深层次的细化——这个纸人没有五官。

    此刻纸人右手怀抱着什么,左手这向右手抱着的东西探过去。

    而龙小邪的左眼则看到纸人的左手抖着,又甩出一张白纸,“唰”地刺向他。

    这次,是他的脖子。

    而且,这个纸人似乎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不再甩过来一根针,而是一张A4纸。比针宽了很多。

    如果龙小邪不加以行动,那么这张A4纸就会精准地刺破他的大动脉,喷出的血染红了浅褐色的地板。

    龙小邪心一紧,顺势向右一个翻滚,远离那张飞来的A4纸的同时,一面向书架贴近。

    随后,龙小邪迅速抽了本书向远处袭击者“图书管理员”扔去。

    急急忙忙的慌乱之中,龙小邪连瞄准都没有做,只是顺手为之的牵制,自然是不可能砸中。

    而从结果上来看,牵制明显起了作用。这个纸人袭击者顿了一下,僵硬的纸袍子微微抖动几下,缓缓向前几步,伸出左手。说来也怪,这本飞出的书像是一段固定好的程序,稳稳落入那纸人的手中。

    纸人不急不慢地将书搁置一旁的书架上,仍是从右手怀里的纸堆中抽出一张纸。

    就在纸人借书、放书、抽纸的这段功夫内,龙小邪听到从右侧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至到龙小邪身侧。

    龙小邪愣了一下,偏头刻着一种“坏事了”的面部表情,咬牙切齿地问:“讲道理,难道不该是你在门口接应我,然后一起跑出去吗?”

    耳旁传来亚瑟冷静到听上去胸有成竹的声音。

    “没门。”

    “铪?”

    龙小邪嘴角抽搐,下意识发声来表达他强烈的不解。他边发出难以置信的语气感叹词,边继续摒弃凝神向左前方看去。

    好了,这下打击物又升级了。白纸翻折,变成了一个……月牙形的飞镖。

    像是半个呼啦圈,不过顶端和末端都是尖的。

    最绝的是,这纸飞镖居然还能跟长了眼睛装了智能遥控似的,绕了个大圈向龙小邪割过来。

    倘若不加以回避,龙小邪的脚腕就会被这只飞镖跟割麦子似的割断下了。“咔嚓”一下,非常轻松。

    龙小邪眨了眨眼,哀嚎着恰准时间跳了一下。

    “干嘛啊,这是!”

    旁边是亚瑟没有起伏的声音。

    “看来,图书也不是好惹的,起码它们有图书管理员。”

    龙小邪的脑回路这时刻和亚瑟对上了,他翻了翻白眼,像跳绳一样,又落地,忙不迭怼上一句:“我又不是——”

    话说道一半,龙小邪感到自己的手臂被另一只有些凉的手一把扯住猛的向右侧拉一下,一个踉跄,向一旁栽过去。

    而龙小邪这才发现,这鬼纸飞镖居然还回扎,目标直指他后脑勺。

    惊得龙小邪那刹那出了一身冷汗。

    他的左眼是能看到未来,却做不到后脑袋长个眼睛来。

    说到底,通过这个纸人前两次的袭击,龙小邪认为自己已经摸清了纸人的袭击规律,却不想还是大意了,或者说他对拥有猫神贝斯特之眼的自己太自信了。

    就在龙小邪因为惯性,即将因为那救他一命的拉而与冰凉的地板进行亲密的接触的时候,那只扯住他手腕的手又向上提了一下,万龙小邪有个支撑,好歹没有摔下去。

    反手按住边上的书架,晕头晕脑地站起来,龙小邪侧身,见那纸飞镖散开,分解成两张满是折痕的纸,孤零零飘落下来。

    “呼——”

    深吸一口气,龙小邪再向远处望过去,隔着一层层书架见那图书管理员又动了,它向右手处所环抱的东西里掏一掏,最终一鼓作气缓缓掏出一条长鞭。

    龙小邪立刻扭头看向亚瑟。

    面庞清秀的少年此刻像一个老学究一样推了推眼睛,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

    他推完眼镜的手垂下扯住龙小邪的手臂,另一手撑着书架,那厚重的眼镜于亚瑟的眼睛下方勾勒出一块小小的阴影。

    “它在不断完善自己,或者说……进化。”

    亚瑟说。

    这句话刚落下,那纸长鞭就落下了。但这长鞭像蛇一样,不断的延伸,不断的扭曲。

    这长鞭并不急着攻击他们,而是在一个他们无法在短时间内作出逃离的范围内先圈出一块地,而后慢慢收缩,试图将他们两个缠绕,绞杀致死。

    龙小邪看着不断收缩的白墙,甚至连上方也被盖住。他们现在就仿佛在一个不断缩小的茧里面。

    即使不是被绞死的,也会被却氧窒息而死。

    龙小邪粗暴地伸手去砸,不曾想这虽是纸做的,但无论他撕碎了多少的纸张,总会有新的填补回来,并且越来越迅速的收紧。很快,不断的退后,龙小邪与亚瑟就背贴着背。

    “嗬……呼……”

    龙小邪的呼吸急促了起来,这个纸茧里明显闷了起来,有更加的寂静,近到仿佛只有他自己和亚瑟的呼吸声。

    龙小邪甚至只是略微侧目,就能见到水蓝色的头发,淡淡的,像是洗涤过的天空。

    “看来这次……”

    龙小邪刚想扯扯嘴角,说点不太吉利的话,还没说到事呢,惊觉这个茧不再缩小,甚至……还隐隐约约的在扩张。

    龙小邪明悟了,在茧扩张到一定程度的同时他扭头就去看亚瑟。

    亚瑟伸着手,手里是一本书。

    这本书像是什么利器,又像是一火把每靠近一点,就逼得纸张颇有灵性的节节后退。

    “果然是、图书管理员。”亚瑟冷着脸,徐徐解释道。

    “它不能伤害这个图书馆,书也是。”

    所以,这纸做的包围圈,明明可以像蟒蛇一样绞杀他们,却是缓缓的收紧,如同更倾向于闷死他们。

    那么龙小邪一开始受到伤害,就有可能是他违反了图书馆的规则——他损坏了书籍,作为图书管理员就有资格、有权利去处罚伤害书的人。

    这也就是为什么,亚瑟在一开始并没有受到图书管理员的攻击。而现在却受到了,他刚刚拿起了一本书。

    所以目前这个图书馆的规则是不能拿取书吗?

    称之为什么博物馆啊。

    想清楚这一窍门,龙小邪松了一口气又不能按耐本性,小小地吐槽了一下。

    但是问题并没有完全解决。

    这纸做的茧愿意退步,但也仅限于退步。它们仍环绕成一个圈。饶是亚瑟举书怎么向前进,都没有露出空隙。

    这大概是一小会儿被闷死和一大会儿被闷死的区别。

    过了一会儿,他们并没有看见这个茧露出一个半个的书架。

    这就有问题了。

    龙小邪眉毛一拧。

    明明他们一开始是极为靠近一个书架后面的,亚瑟都有意识的向那个书架那边走去,为什么显露不出来,或者碰不到?

    仿佛这个茧里的空间是无限的。

    “龙小邪……”

    正在龙小邪因为这件事愣神之计,亚瑟没有停止住他缓慢且坚定的步伐,随手后抛掷过来一个东西。

    龙小邪下意识一接,低头一看,一本书。

    耳畔又响起了亚瑟沉稳的很有安全感的声音。

    “猫神贝斯特之眼,时空旅人系列的「世界宝藏」,拥有有关时空的能力。假设这个图书管理员不能伤害图书馆有关的所有物品。试试创造一个让它伤害的机会,看看会怎么样。”

    说罢,亚瑟顿了一下,加了一句。

    “不用紧张,它现在还在完善,进化自己,没有到无漏洞可钻的地步。”
三周目 纸张
    第七十五章 纸张

    如果这算“安慰”的话,龙小邪大概只想呵呵一笑不说话,他丝、毫、没有被“安慰”到,反而,被激起了某种莫名其妙的斗志。

    白纸将视线中的前方遮掩,入目一片白,而透过白纸照出的灯光仿佛预示着纸的淡薄。

    龙小邪看着这似乎触手可得的挣脱的机会,深吸一口气,手里抓着那本被抛过来的书。

    书皮应该是用某种动物的皮所制成,没有书名、没有作者,也同样不是很硌手。龙小邪就这样握着书的一角,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对背对着的亚瑟道:

    “哦!我亲爱的老伙计呦,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呢?”

    龙小邪拉长语调,怪里怪气的带着一股怪味的翻译腔,但又说得严肃,却略微夹杂了些以往的不着调和轻松的语气。

    他明显感应到与他背对背的人停顿了一会儿,大抵是终究罕见地犹豫了下,最终坦坦荡荡回答:

    “有。”

    听到这简短的回答,龙小邪用力扯了扯嘴角,企图勾起一抹笑,却又抿住嘴,最终扶额感叹着:

    “拜托,为什么这么坦诚啊——我现在又少了一个对你指指点点的机会了,可恶…”

    不等亚瑟回答,龙小邪快速地继续问了一句:

    “我不能知道?”

    背后传来亚瑟简洁的轻飘飘的话。

    “现在不能。”

    现在不能就是以后能。

    于是,龙小邪眨了眨眼,随即便用一种欢快的语气,从鼻子里装模作样“哼”了出来,怀抱着即使恶心死自己也要先恶心死对方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毅然决然、英勇就义的心态,调侃着:

    “哦——伙计,说不定我以后就不想知道了呢——”

    龙小邪故意拉长语调,他瞄了一眼伸缩逐渐缓慢的纸茧,连气都不敢多喘一口,生怕惊扰了什么。

    背后的亚瑟没再说什么,只是传来了“唰唰”的翻书声。

    显然,龙小邪对这样的信任并不受用。他忍不住无声呲牙咧嘴,要是他们不是现在这般动弹不得的境遇,他绝对会和亚瑟掐起架来,可惜没有要是。

    于是,拖延了好一会儿的龙小邪终于下定决心不找由头来逃避那个“尝试使用猫神贝斯特之眼”的主线任务了。

    不知怎么的,有一种他若是自己孤军奋战,绝对不会尝试,但在亚瑟略显无情绪的“安慰”下,却涌现出了一种类似赌气的好胜心。

    就好像龙小邪自己本怕的东西,自己私下里遇到慌忙逃窜什么的都可以,但是,若是在亚瑟面前这么做倒是万万不能的,他甚至在亚瑟面前可以克服这种恐惧,板着脸,抖着面皮和嗓子,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他忐忑不安地思索了一阵,终是想着不能再拖下去了,抱着一种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闭上眼睛开口。

    正念到“Vasairy ——”却被背后的亚瑟骤然出声吓了一跳,龙小邪自他出声起就睁开眼睛,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便结结巴巴说不下去。

    亚瑟问:

    “有感觉么?”

    虽然只有简短的一句,没有前因后果,但毕竟龙小邪与亚瑟多年室友兼同桌,自然懂他的意思。

    于是他像之前看病时面对医生描述病症那样,有些束手无策地描述起来:

    “那只眼睛热了起来,额、全身有种、有种……”

    龙小邪结结巴巴从脑子里翻箱倒柜,最终挤出一句“有种沸腾的感觉。”

    亚瑟霎时间内又默不作声。

    那一刻,龙小邪甚至又有点庆幸不像是看病时医生一问一答的形式。比如“某某某的时候肚子疼吗……?”“额……额……不记得了。”

    “好了,”随后出声的亚瑟的口吻带着龙小邪听起来诡异的像老妈子一样的嘱托,“不用试下去了。记住,少用「世界宝藏」。”

    “那是一种交易。”

    见亚瑟开口解了他接下来的问话——类似为什么不能少用。龙小邪抽了抽嘴角,他的注意力又放回眼面前的纸茧,有些哀愁地问:

    “那怎么出去?”

    但亚瑟不急着回答这个问题,他的嗓音一直那么淡淡的,没有多少起伏,仿佛天大的事都不能使其牵动一丝情绪,所以很适合当个讲述故事的见证者,因为人们会相信他的公证。

    “阿兰星落学院甄选考试通关率存活率综合第二的那一届,有应玲、阿尔伯特.艾萨克、谢絮……,他们联合试验出了将「世界宝藏」的某阶段能力镌刻下来的方法,就像已经画好了的符纸,虽然使用次数有限,但不限使用者的职业。当然,开启的密语仍是——”

    “Vasairy Ethremourla。”

    随着这声密语的脱口,整个纸茧像是退潮时的海水,慌不择路的向外扩展,松散开来。又似乎从哪里点起了看不见的火焰,将这写纸点着,消失了个干净。

    比起之前在纸茧里略显微弱的阳光,面前的光在刹那显得有些刺眼。龙小邪下意识眨了下眼睛,缓和了一下,便马不停蹄地扭头向着记忆中图书管理员的方向看去————并无一物。

    龙小邪又侧过脸向他最开始的角落看去,那之前掉下的那些叠起来的奇怪玩意儿都不见了,徒留那些书和书页零零散散的落在地上。见状,龙小邪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但不多。

    于此同时,龙小邪心里也喘了口气。他这才忙不迭地回头找亚瑟。

    他笑嘻嘻地预备给亚瑟来一个好兄弟之间的“勾肩搭背”,准备拎着交情以“咱俩谁跟谁啊,那事我真的不能知道吗”来盘问。

    可惜,亚瑟只是略带嫌弃的扫了他一眼,就以不急不忙的姿态以及让龙小邪以现在这副浮夸样追不上的速度,抬脚与其说是溜开倒不如说是光明正大地走到一旁,顺手还将书塞回了书架,可谓是优雅至极。

    可怜龙小邪姿势大起大落,又没有亚瑟做个扶手,一时不查失去了平衡。吓得龙小邪大惊失色,连忙连比带划,在空气中表演了什么叫旱鸭子扑腾,最终堪堪保持平衡。

    当然,若是龙小邪想,自然可以触碰到一旁的书架,不过他下意识将这个方法排除。

    莫要对这里的物品轻举妄动。

    掌握平衡之后,将手里书学亚瑟一样塞入书架,龙小邪便急匆匆向亚瑟那里连跑带走地追赶上。

    就在那个图书管理员消失的地方。

    龙小邪歪着脸,看着亚瑟手里托着一些黯淡的、灰烬一样的东西像是风中的飞尘一样,不断被消耗殆尽,玫紫色的眼睛看着那个图书管理员曾站过的地方,一脸若有所思。

    “有些灵性。”

    亚瑟说。

    “额——所以,它刚刚是不是在听我们的谈话。”

    龙小邪推测着试探着问道。

    亚瑟没什么感情地应了一声。

    “所以说啊,所以说啊,吃瓜、吃瓜害人不浅。你手上这是什么?我记得我那四肢不勤的亲爱的室友将寝室近乎所有卫生打包给我,所以笨手笨脚,沾了一手的灰?”

    亚瑟懒得理一脸恶趣味的龙小邪,他迅速地抬起那只“沾满灰尘”的手,就揪住龙小邪的脸,先发制人,并铮铮有词:

    “六星级「世界宝藏」美神阿芙洛狄忒·纠纷金苹果第六阶段的镌刻物,能力为[不怀好意的暗示],一次性消耗品。”

    一边听一边翻个白眼,龙小邪将半副精力花在解决揪住自己脸的那只手上,半幅精力花在听亚瑟的解释上,并试图反将一军,奈何自己的半边脸还掌握在敌方手中,遂落入下风,不得已,先缴械投降,鸣金收兵,改日再战。

    亚瑟貌似胸有成竹地转过身来,留有忿忿不平的龙小邪捂着自己的半面脸,极不情愿地跟着亚瑟东窜西窜。

    “话说,那个「世界宝藏」是不是之前在那个什么什么拍卖上,我们遇到的那个?这么看来,我之前还以为老王是个‘事外人’呢。”

    龙小邪一连叹了好几口,看亚瑟微抬起头,似乎在看头顶的那个天花板上的龙像,没有搭理他的欲望,瞬间像个被戳破了的气球。速度逐渐加快,那远超时髦的校服裤子硌着龙小邪的大腿,他一愣,发现忘记了一件事,赶忙三步并作两步路,上前抓住亚瑟的肩膀。

    亚瑟被抓得滞住,他回头,见龙小邪掏着裤兜,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纸,递过来,低咳一声:

    “感觉出了这个地方就消失了,你看看有没有什么用。”

    亚瑟则用一种“果然如此”的眼神看了龙小邪一眼,龙小邪下意识又低咳一声,别开视线,无意识地揉搓起自己垂下的围巾,他甚至还能脑补出亚瑟的眼神那更深层次的意思:图书管理员果然没冤枉你。

    轻微的纸张响动的声音,龙小邪知道亚瑟在打开这不负以往光滑的纸张,于是他好奇地转过头来凑热闹。

    “上面是啥?”,龙小邪的手臂搁置在亚瑟的肩部,被眼神警告但毫不在意地朝亚瑟手里拿着已经摊开了的纸努了努嘴问道。

    亚瑟抖了抖纸张,纸张上纤细的字符也跟着抖了抖。

    他念道:

    “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

    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了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你倒以为对得起他们么?(注释一)”

    “额……讯哥儿的话……”龙小邪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

    “也许,写下这句话的人是也像我们这样知道甄选考试的学生?”

    “不止。”

    亚瑟没有多说,他翻开下一页,很自觉地念道:

    “他们是沉醉在永远的欢悦中,在彼岸

    她歌唱的是古时绝望的曲调,

    是在民众痛苦哀泣的时候,

    能将他们送入昏睡中的,

    那天上的催眠曲调。

    我知道这些旋律,这些歌词,

    知道这些词句的作者大师们。——

    他们在屋里私自饮酒,

    在门外却假意用水劝人。(注释二)”

    ——————

    注释一:出自鲁迅的《呐喊》

    注释二:出自亨利希·海涅的《德国,一个冬天的童话》

    ……

    我考完目前该考的试了,遂来更文。不过这么久不更文,我都快找不到感觉了。可恶(

    《德国,一个冬天的故事》,本来想弄原文的,太难了,我挣扎了几个小时,遂放弃。
三周目 支流
    第七十六章 支流

    “《德国,一个冬天的童话》。”

    还不待龙小邪加以眼神暗示,亚瑟如同一个好用的智能的百科全书,迅速且自觉地补充了刚刚念出的诗的来历。

    “嘶——我怎么有种微妙的熟悉感——”龙小邪一脸深沉地半张着嘴,伸着脖子微抬头与天花板边两两相对,时不时发出“额——额——”的声音,像一只没有被命运捏住脖子且已在农村称霸所以无所事事思考鹅生的大鹅。

    “啊对了!”龙小邪猛地一拍大腿,“是南丁女士说过的……额然后……前面忘了,后面忘了。靠你了,亚瑟,我的老伙计,助我一臂之力吧!”

    校医南丁女士除了本职工作外还十分喜爱欧洲古典舞蹈,尤其是芭蕾舞,并且为人心善。她可以包容同学在她的医务室里多坐一会儿,喝口水,小睡一觉。龙小邪就曾多次收到她的照拂,躲避无聊的班会课之类的。当然,除上述事件以外,也可以选择和她聊天,但她总是穿着白色大褂,内套一件高领毛衣,也不嫌热,亚麻色头发盘在脑后,脸上挂着恬静的笑,有一些神往地从天鹅湖一直聊到——

    “吉赛尔。”

    吉赛尔——“芭蕾之冠”确实是从《德国,一个冬天的童话》汲取了些灵感。

    龙小邪“啊”了一声,他张口想说“对,就是吉赛尔”却顿在那里,愣了半天才缓缓不知对谁又或是自言自语,“我联想能力是不是太强了?怎么老是记不得要紧事反而记起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了……”

    回应他的只有亚瑟干脆利落的一个爆头栗子。

    有时,适当的疼痛感确实能使人脱离一定的自我怀疑或者脑洞过多没处使的境遇。

    龙小邪嘛……呵呵,当然是不属于前者。

    他“嗷”的一声叫了出来,摸着后脑勺,看着亚瑟优雅地拽了了拽袖口又顺势将这两张纸整理好抬手放到书架上,霎时一口老血堵在胸口要出不出,当即一把抓起红围巾就往脸上抹,边抹眼睛边嚷嚷:“想我龙小邪与你数载同桌,包了卫生,通小道消息,想来到底是生分了,罢罢罢,如今倒是一刀两断为好,少惹了旁人笑话,省得各自……”

    哭诉得正起劲,龙小邪抽空还偷瞄了一眼亚瑟,见他用一种无法言语的表情看着自己,眉微微低垂。

    龙小邪形容不出来,只觉得这时,亚瑟的眼睛像是夏季的西伯利亚里大片大片的蓝得透彻的湖泊,焊在无人的褪去雪色的森林与山脉之内,映着广袤的土地和无垠的天,就像其他任意的鲜有人踏足的富饶的地方,是独属于西伯利亚的生机勃勃。

    哪怕他从未去过西伯利亚,更别提待在那里的夏天。

    亚瑟抿着唇,不说话。

    他的婴儿肥还有些明显,这么看上去,就好似他养的花栗鼠悠伊犯了错一样,鼓着腮帮子,那黑溜溜的眼睛看人,也不吱吱乱叫。

    悠伊……现实……

    啊、这可不行,怎么能让气氛在他阿兰星落NO1的捣蛋大王手里冷落下去。

    于是龙小邪笑了。

    他笑得没心没肺。

    “这叫适当发疯。”

    龙小邪笑着注视着亚瑟,眼睛都笑得眯起来,眼前有些模糊。慢慢的,他一点一点收敛起笑容,又安静地透过那副厚重的眼镜那看着亚瑟剔透的眼珠子。

    凝视着亚瑟徐徐递出手来,龙小邪呆愣了一瞬,又很快反应过来打趣道:

    “我跟你讲,送板栗这种事呢要讲究适可而止——”

    他不说话了,又这般傻愣愣地看着亚瑟伸到他面前摊开的手掌,停住,一动不动。

    仿佛龙小邪不加以动作,这只手也就执拗地停在那里,不肯动弹。

    嘴唇蠕动,龙小邪抬头深吸了口气,他感受到胸腔的扩张以及鼻中流动的空气,抬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到面前的手掌上,一声清脆的“啪”的一声就这么回荡在这屋空空的图书馆内。

    那么说好了,一言为定。

    虽然此刻气氛有种微微妙的恰到好处,但龙小邪是何许人也?

    只见他非常自觉地收手理了理脖子上的围巾,问道:

    “所以……请教一下这位同学,咱们到底怎么出去呢?”

    话音刚落,就见亚瑟以一种别样的难以琢磨的眼神扫了他一眼。

    龙小邪发誓,他绝对绝对在其中品出了一丝难以言说的看乐子心态……——他硬扣也要扣上这层帽子——总之不会是担忧的同时,只听“哐当”一声,像是门被猛地推开,撞上墙的声音。

    他缓慢的,像机器人一样一截一截地扭动自己的脖子,向声源地张望。很好,此“墙”非彼墙,此“墙”是地板。

    那一道很普通的原木门框框在地上,厚实的原棕色木门与同色系的地板紧密相连,此外从那通行的地方看来,就像这图书馆浮空一样。

    哎,怎么不算垂直下坠呢,龙小邪已经习以为常,处之泰然。

    显而易见,这个门……它不固定。嗯……可移动的门,对比之前遇到的也不算新奇。

    此外,瞧,他来这图书馆的方法与这个也算大同小异。比起之前的“偷袭”,这次显然柔和一些。

    他伸长脖子试探性地往门框里够,一大块由青石砖铺成的着陆点,距离在两米内,一米有余,弯着腰跳下去应该没问题。

    龙小邪抬手蒙住右眼,内心默念“跳下去、跳下去”。在左眼猫神贝斯特之眼里所看到的几秒未来,龙小邪跳了下去,最后平安着陆。

    猫神贝斯特所看到未来几秒的能力有点像被动,截至目前,他已经大致能掌控这个被动的开合,不会使猫神贝斯特一直不受控制地开着。毕竟,他已经直接或间接因它与死神擦肩而过。

    也不知算不算一种幸运或是不幸。

    龙小邪半转头对亚瑟点了点头,随后弯下腰、蹲下来,扒着门框小心翼翼地跟初次下游泳池死死拽着下阶梯那段的扶手一样。

    若是从猫神贝斯特之眼所看到的未来是虚假的呢,龙小邪半截身子都下到门外时,突然冒出了这种想法。

    不动声色地强迫自己忽略掉这个想法,龙小邪咬了咬牙,朝蹲下来如同游泳池旁的救护人员在观察胆大包天的初学者那样看着他的亚瑟喊道:

    “我先走一步,下面等你!”

    说完,就手一松,闭着眼下去了。

    便听强烈的“嚓——”一声,问题不大,就是龙小邪膝盖以下的部位少了几年阳寿罢了,其中这青石板砖路可谓是功不可没。

    颤颤巍巍站起来,龙小邪一拐一拐走到旁边,防止干扰亚瑟的操作,他也有自己的小小心思,比如也找个好地方看他可亲可爱的好室友兼同桌出个丑什么的。“哎——”走的路上,龙小邪不断小声碎碎念,“权当锻炼、权当锻炼……”

    估摸着差不多了,龙小邪抬头,才发现这门就这样凭空飘在那里,准确来说,只有个门框。

    对此,龙小邪已有些司空见惯的麻木不仁。

    别问,问就是魔法,就是量子力学,反正,他们这些凡夫俗子不懂。

    不过龙小邪眼尖,看到了他在一开始被安上猫神贝斯特之眼时;从医院出来舒舒服服地并未看清水面之下的浪涌时,亚瑟暴起伤害他这个无辜的可怜同桌,质问他为什么不好好照料悠伊的那双黑灰色带高跟的长靴。

    长靴往上是亚瑟,整个人缩起来,轻轻巧巧地跳下来。

    轻轻巧巧的跳下来……

    比这更令人心生不平的是,亚瑟轻轻地瞟了一眼龙小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你该多喝牛奶了。”

    龙小邪听了这句,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这是什么意思?说他缺钙?

    还是说他……

    龙小邪装作不经意地扫了一眼亚瑟的头顶。

    他俩差不多高,但是眼如明尺的龙小邪一眼断定:他、比亚瑟高的。

    这下龙小邪松懈了心情,他轻松地问起了亚瑟:

    “你有什么打算?我亲爱的同、桌。”

    龙小邪将重音放在最后两个字,以此暗暗提醒一些小小的身高问题。

    “我们接下来找应玲女士。”

    亚瑟推了推眼镜。

    说不出什么心态,龙小邪只领悟到了什么叫终点就是起点。

    他,一开始不能说是费尽心思地躲应玲,但也算是顺其自然,没成想啊没成想……

    “但是……”龙小邪捂脸,“额……怎么说呢……应玲的精神状态……”

    “我知道,但我们还是得找到她。”

    亚瑟的声音异常平静,他的目光投向龙小邪。

    也是,解铃还需系铃人。

    而且,也难为人家跑到别人家里找自己。

    龙小邪内心悲叹一声,只能眼一闭牙一咬说道:

    “行。”

    说完,瞄了一眼亚瑟,龙小邪见他侧过脸看什么看得怔住,赭色眼镜下的眼睛里掀起一片波涛。

    他也一面跟着转过头,一面想调侃一下亚瑟,咱们都是见过世面的人,却也随之愣怔。

    一整片冰冷的死水一样不再流动的绯红色的河流,静谧得没有一丝波纹和涟漪,就好像一条上好却死气沉沉的绸缎,于黯淡中稍稍闪着磷光。它像是礁石上化身美人鱼的魔鬼,美丽外表下藏着与之外表不符的利齿,蛊惑着每一个看到它的人,微笑着看着他们因为诱惑一步一步走近送死,本身还悠闲地等待着他们走到最后一步,最后恶趣味地露出利齿,享受一般看着人们惊恐的眼神,伴着恐惧,一点一点吞噬它的猎物。

    龙小邪见过它——这条妖冶的河,在好似有些久远的第二次重生里,在那场诡异又滑稽的「拍卖会」里。

    “这是一位伟大炼金术师的后裔,在他的生命中的最后一刻,他用自己的全部作为代价,以先祖遗留在自己血脉中的「世界宝藏」为媒介,模拟炼化出了甄选中所遇见的冥河支流的——仿照品,作为他此生中最伟大的作品。”

    …………

    还有两章这周目结束,目前预计七周目本文完。

    如果是三合一之前的话,每周目是三十章结束。但自上上章开始三合一,所以之后每周目都是十章结束。

    七在宗教意义上也是个很重要的数字,so……

    此外,对于原著第七册的内容,我并不是全盘都纳入设定。

    比如病毒龙曜和吉赛尔,本文倾向于他们是至交好友(我爱无cp,并且个人喜好是自由的)

    以及……我个人倾向于奥丁不是亚瑟,盘古不是龙小邪……以此推类。

    “龙曜”大概六周目出现,因为六七回魂(不是)

    该剧透的我剧透了,接下来(拿胶带粘嘴巴)
三周目 是吧
    第七十七章 是吧

    那条冥河仿制品就这样缓缓流动,仿佛一只懒散的、处于沉眠中的巨兽,因为绝对的实力,所以毫无防备地将柔软的肚皮呈现出来。

    龙小邪歪头向后看,那光秃秃,破旧又伤痕累累的青石板拥着这条冥河仿制品一路向下,直至消失在视线中。

    他掉头向前看去,同样是那青石板歪歪斜斜地如押送犯人一般裹着这条河从稍高的远处而来,带点不大的斜度。

    除此以外,上游有一块深褐色的巨石竖立在那里,如同界碑。

    他又向河的对岸看去,青石板外是一片漆黑的虚无。

    怎么走,走哪里成了问题。

    龙小邪一头雾水,他抬手敲了敲亚瑟的肩膀,亚瑟那套繁杂的深蓝外套肩膀上冗杂的条状带突起的金属装饰物让他望而生畏,不敢造次,只敢轻轻碰碰,传来一阵凉意。

    “狐狸公爵,现在——我们怎么走呢?”

    亚瑟定定地看着他,那双出彩的玫紫色眼睛望着他,从从容容地摇头。

    “哦——————”

    龙小邪的眼睛睁大了些,他拉长了语调,以一种浮夸的、不敢置信的语气。

    “真是没想到,咱们聪明绝顶、学富五车的学霸、学神亚瑟同学竟然有不知道的东西,诶呦呦,哎呀呀,真是让我开了眼了。”

    龙小邪勾住亚瑟的脖子,尽力扭曲身子防止与亚瑟外套上漂亮却害人的金属装饰亲密接触,自己遭罪。

    两个人脑袋挨脑袋,一副上课偷偷摸摸聊天的架势。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亚瑟拨开龙小邪的手的进度暂缓,沉吟片刻,随着他的赭色眼镜闪出诡异的光,他缓缓吐出的一个字:

    “等。”

    什么鬼策略,龙小邪按耐住自己试图回赠给亚瑟一个栗子吃的念头,他松开勾住亚瑟脖子的手。亚瑟的体温不高,跟他的那外套上的金属的温度不遑多让,有点像摸冰块一样。

    亚瑟抬手将龙小邪手压垮的领子翻起来,龙小邪退至一旁。看着亚瑟迅速整理完毕,龙小邪不自觉摸了摸围脖子上不成体统,能戴就行的围巾后,他指了指那边的那个界碑一样的褐色巨石。

    “去看看?”

    他问。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龙小邪先用那只九星级「世界宝藏」猫神贝斯特之眼看了看。在确定没什么问题后,他走了过去。

    “话说……我刚刚算看了我接近这块大石头后的「未来」,但如果我将看见未来的目光投射在我「本身」上,那也就是说我看到的未来是否就是「未来」的我看到的大石头的内容。”龙小邪走在有些坡度并且有些磨损的青石砖路上,一边沉思一边走,所以没有察觉为了让自己走得轻松些,他本能地略微弯了点腰,像个佝偻的老大爷。

    亚瑟在后面走着,有些希望手里能出现个手机,照相用。

    没办法,他还是挺记仇的,尤其是针对龙小邪。毕竟,用他同桌的话说,他可是个“小肚鸡肠”的人。

    根据近大远小的特点,最终接近这块巨石时,它并未没缩水,抵得上龙小邪一人高,窄窄瘦瘦高高的。

    很好,符合一定的、健康的科学观念。

    上面刻了字,用繁体中文,如同用毛笔沾了墨写的。

    上书五个字:

    “亡者不可渡”

    也许是风雨侵扰,这几个字模糊的很,有种墨汁向下流,于是这些字不分彼此的感觉。

    龙小邪也不能确认自己辨认的真实性。毕竟怎么说他也只是依靠连贯性,以及刻徳并不牢固的DNA连蒙带猜地揣测而已,单独拿出来,他基本上一个字都认不出。

    可悲的学渣罢了。

    那块大石头下面还有点东西。

    刻的,是:“Magi”。

    小小的,对比上面那行好像墨写的清晰得多,虽然龙小邪照样不认识,但有点熟悉感。兴许是哪天课上擦肩而过过,可惜错过。

    他刚想询问一下不疾不徐而来,像个蜗牛的百科全书,转过头,心脏骤然猛跳了一下,那声跳动从左部一路传递到耳畔,不亚于一声响雷,就像暴风雨来临时的平静又闷热的下午。

    有什么蹭过脸颊,起初是一片冰凉,而后是火辣辣。

    他好像听到了亚瑟的声音,却听不真切,无意识抬手摸上那片火热的地方,摸到滚烫的、黏腻的液体,翻过手,那一片沾染上液体的手部是鲜红的。

    他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冷静、冷静!

    上齿咬紧嘴唇,那刹那的疼痛让龙小邪瞬间脱离了失神的状态,铁腥味在嘴里经久不散。

    回神刹那,他的左眼即刻向那个袭击的源头望去。

    一根黑色的发丝状异物袭来,恍若一根发丝,长约五十厘米,笔直的像根箭。

    龙小邪的瞳孔一阵收缩,他向一旁扑去。

    那根黑发“铮”的一声回响,扎进了那青石板砖里,徒留大概二十厘米的长度留在外面微微摇晃。

    龙小邪心一紧,他没顾有些火辣的手肘与膝盖,手一撑,迅速站起来。

    他偏过头,看见亚瑟半跪在一旁,离他不过五米。

    亚瑟那件风衣外套自袖口处破破烂烂,露出亚瑟苍白的皮肤与大片大片的血渍。血渍还未干涸,将袖口连同内里的那件白衬衫染红后,滴滴答答地落到那块布满无数黑丝的青石板砖上。

    黑色发丝扎在砖石上,如同生长在滩涂的芦苇,露出的部分轻轻摇晃着,像是轻风刮过了这片长势极佳的芦苇地。又像是待在某人头皮出。

    “啊……”

    幽幽一声从龙小邪身后传来,凉意贴着肌肤向心脏出发。

    一种战栗不已的感觉,伴着害怕与未知。

    龙小邪捏紧双拳,转身。

    那块刻有字的巨石早已被一片黑发所笼罩住,黑发翻滚,像是潮水又像是一条吞噬食物的蟒蛇。那些黑发众星拱月般拥着巨石顶端的那颗头颅。

    惨白的人脸,线条比较秀气,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姑娘脸,鹅蛋脸,睫毛弯弯长长。

    她那张没有血色,犹如油漆涂抹的脸上那双没有眼白的眼珠子“咕噜咕噜”随着龙小邪缓步后移而有所移动。像两颗掉进碳里的玻璃球,与之相对的那鲜艳的唇,像是染上了永不干涸的血液,红艳艳,就像那一旁“冥河”里的水鬼,抓住过路的行人,带着怨念试图拉人共沉沦。

    她勾起唇,饶有趣味地看着龙小邪带着防备与恐惧以及一点如风中残烛般的勇气地对视着她,一步步后退直至置于后背的手握住那个半跪在地上的人臂膀,仿佛吃饱喝足的猫儿挑逗自己爪中的猎物。

    “反正都会死,不如让我送你们个痛快,嗯?”

    她弯起那双大眼睛,好像在笑。嗓音混杂着少女的甜美与沼泽一般的昏暗。

    龙小邪背后的手扯住那有些冰凉的手,用力一拉。

    他分出一半的精力放在摇摇晃晃站起来的亚瑟。

    亚瑟脸色苍白,但赭色眼镜下的那双眼睛仍是有神的,他对龙小邪摇了摇头。

    “或者——要是你们自己动手的话,我可以只要一条哦~”

    话音刚落,她很满意地看着两人身体一僵,又缓缓对视一眼。

    只一眼,两人便开始动作起来。

    龙小邪向后一跃,借此打消亚瑟预备锁住他双手的企图。

    接着,龙小邪抬双手,交错成十字,护住额头,狼狈地后退几大步甚至要倒在地上才堪堪抵住亚瑟突然的飞踢。

    “亚瑟!”

    他大喊,带着不可思议与不敢置信。

    但亚瑟若充耳不闻,只一味进攻。

    那袖上的血斑随着他的举动也逐步扩散到腹部的衣物乃至腿部那条红灯笼裤上。

    “亚瑟!!”

    龙小邪又喊了一声,他狼狈地借助翻滚躲过亚瑟的又一记横踢,带着不理解与怒气。

    “这是……最优解。”

    亚瑟喘了口气,以极为冷静的语气通告着,他看了眼自己伤痕累累的手臂,没有什么触动地出拳。

    肺激烈地运作,那瞬间身体上的疼痛仿佛尽数消失殆尽,龙小邪先一步拽住亚瑟的手。

    他看着亚瑟那双冰冷的好像冷漠到没有情感的眼睛,咬着牙吼道:

    “去tm的最优解。”

    话音落下,亚瑟似是有些怔忪,趁着这个机会,龙小邪拽着亚瑟的那条臂膀,借力一拉,两人双双向后似乎将要栽倒。

    随着这个动作,龙小邪另一只手仿佛松开了什么,随风而去。

    两人跌倒在地上。

    而那颗在巨石之上,密密如潮水般黑发围绕的头颅兴致盎然地观看着,嘴角一直保持着好奇的微笑,直至此刻,她才缓缓收敛了笑容,阴测测地开口:

    “让我想想,啊、啊——[ 圣战士]途径的八星级世界宝藏——雷神托尔之锤妙尔尼尔。”

    “哪怕只是拓印品……啊、啊……老王真是下了血本呢。”

    “只是……”

    她欲言又止,然而又慢慢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带有些许嘲讽意味。

    未待她说完,龙小邪便感觉手痒的不行,仿佛有什么要吞噬他的血肉,钻透他的表皮。他慌忙地低下头,惊悚地发现那些擦伤的地方,乃至握住亚瑟时染上的血里长出了一些……黑发……

    脸颊处也传来一片痒的感觉,是一开始被黑发擦破的地方。

    那些黑发已经寄生在他体内!

    那……亚瑟呢……

    他赶忙向亚瑟望去,带着点仿佛已知晓的绝望和那夹缝里生存的几乎已经消弭、不知何处而起的渺小的希望。

    但显然,希望并不会凭空冒出。

    龙小邪那有些蹭亮的眼里倒映出亚瑟那已经疯长的黑发的身体,眸子里的光一点一点黯淡了下来。

    还有办法吗?

    他摊坐在地上,轻轻地向亚瑟那里爬去,黑发已经开始吞噬他的血肉。

    好像开水越过皮囊,直直倾倒在血肉上。

    痛、痛……

    还有办法吗?

    龙小邪睁大眼睛,喉咙干涸。

    耳畔传来那片黑发的主人的声音。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朋友之间相互信任的戏码,我也很清楚呢~”

    “可是我并不怕死呢,小朋友。”

    “为什么不念啊?”

    龙小邪嘶哑的声音,擦着起碎皮的嘴唇:

    “V……”

    “你说是吧,应、玲?”

    ——————

    这周目最后一章是着重写应玲还有黑发妹妹的,写完领便当。

    澄清一下,就是我写我原创的那些角色并不是要喧宾夺主,他们都有作用,但是具体接示来的那一天,大概要在比较靠后的篇章啊。我快憋不住了,光靠伏笔感觉不够。要不然我这周目完结写个番外再暗示一下?可是这真的剧透,而且再看到揭示的那一幕的时候,恐怕没那种感觉了。额,如果真的想看的话,要不在评论吱一声?超过十个我就写。

    然后不想被剧透的注意一下,那个番外不要看。

    额,之后是我的一些打算。

    三周目完结后,我并不打算立刻更四周目。我准备开个新坑,叫《魇》,有些非传统末世文。

    四周目大概八月份更,具体视情况而定。

    额,最后,其实之后我打算还写:

    武侠文,《逍遥游》,写龙小邪和龙曜

    电竞文,《来,带我躺一把》,全员(?)

    网游文,全员(?)

    快穿文,全员(?)

    西幻文,全员(?)

    传统末世文,全员(?)

    全无cp。

    以上大概就是我10万字及以上预备写的,短篇不谈。

    上述几个文里有想看的可以评论里提,我看先准备哪个。
三周目 红杏
    第七十八章 红杏

    听到那个名字,龙小邪浑身一僵,同时他也察觉到那些在他体内搅动的黑丝攻势暂缓。他紧紧地闭了下眼睛,沙哑的声音停顿住。

    龙小邪在等。

    等应玲的态度以及「她」的态度。

    虽然八星级「世界宝藏」雷神托尔之锤妙尔尼尔的破坏力是顶端的,但是它有一个致命限制——它一旦启动,敌我不分;再加拓印品的一个致命条件——无法远距离启动,所以他和亚瑟对视一眼便默契决定先顺从她的互相残杀的要求,借打斗调整位置,再进行“威胁”。而原先的那件拓印品早在龙小邪退后扶起亚瑟时就顺势递到手里。

    整件事都非常顺利,除了———打斗假戏真做,虽说原本他们就为了不露馅就打算认真来比划一场,可当龙小邪对上亚瑟那双波澜不惊而沉稳的眼睛,那双若如一对盈盈而剔透的紫翡翠——的时候,他就明白,亚瑟他要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在他并未几次跨越生死之前那样离他远去,就像被凯瑟琳吞下去那样。

    选择独自离他远去。

    亚瑟想将他手里的拓印品夺走,再将他踹出「世界宝藏」威能范围外。因为,在某些方面迟钝于人性的亚瑟意识到这个方案的不可行性,于是借助递拓印品,他欺诈了龙小邪的信任。

    自「她」打完那声招呼,就罕见地沉默至今,仿佛在回味又好似在回忆刚刚龙小邪和亚瑟狼狈的一举一动,逐渐醒悟过来一样。

    醒悟了这场默契之下的双方的对峙。

    「她」痴痴大笑起来:

    “啊哈哈……真是一段感人的友谊啊。”

    “好像咱们之前曾经也有过像这样的友谊,在——”

    像是在讲一段笑话,在讲自己曾犯过的一个愚蠢的可以作为笑料揭示的东西,她抬眸继续接上那段未竟之言,

    “你用手里那把剑砍掉我的脑袋之前啊,应玲。”

    龙小邪奋力挪到亚瑟身旁,他低垂着头察看亚瑟伤势。

    亚瑟的脸惨白,连同那唇一样都没有血色。豆大的汗滴从他苍白的脸颊流过,黑发虽照旧扎在亚瑟的体内,看上去却没有再剧烈的生长下去。

    他听到了应玲的声音。

    比之与应玲之前相处时,她的沉闷阴测,现在她的声音清明了许多,仿佛从暴风雨来临之前那个沉闷的昏黄的夜晚一转到秋天晴朗明媚的用白云作淡淡花纹的蔚蓝天。

    轻柔的羽毛从耳畔划过。

    简直有些不像……应玲了。

    原先的应玲如同一个怀揣着痛苦与茫然徘徊、不知归处的旅人,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于是苦苦行走在这世间。

    然而,此刻,应玲轻声说,

    像是一群白鸽给簌簌飞过天空。

    “我们将要走到终点了,杳杳。”

    她紧接着似叹非叹、似笑非笑像是在一句能获得幸福的咒语: 

    “Vasairy Ethremourla。”

    龙小邪动用剩余的力气扶起亚瑟,他睁不开的两眼像是被汗水黏在一起,伴着心惊胆战。

    随着这声似悼念似感概的咒语脱口,好似过了许久,耳畔好像响起来放置久的乐器弹奏的声音,有些沙哑,有些轻盈,慢悠悠的被弹奏着,与之相伴的是若有若无的轻吟,那些自拿起便不断飞扬的灰尘在影影绰绰的阳光下像是漂浮在空中有质感的沙砾,透过顶楼那扇五彩斑斓的窗,窗外树枝的碎影,光点点片片深深浅浅。

    眼内突然酸涩起来,干涸到龙小邪不由自主闭上了眼。

    于是在刹那间,都静了下来。

    待到他再睁开眼,许多都变换了个模样。

    无论是「她」,还是那条青石板路,又或是那条冥河仿制品都随着那声古老的咒语留在了龙小邪记忆里的过去。

    而现在,龙小邪第一时间扭头面色急切地看向原先深受重创的亚瑟,紧接着,放松了不知何时紧皱的眉头。

    亚瑟摊开手,面色缓和地展示了那些曾伤痕累累,黑发驻扎乃至成为身体一部分的手腕等部位。

    他们仍是蹲坐着的,但蹲坐的地方由原先硬冷的青石板去掉了冷,徒留下个硬。

    巨大的枝干卧在二人脚下,平坦而坚硬。干枯的树枝像是焦了的碳。

    两人沉默地对视一眼,有怀揣着截然不同的心情转过头去。

    只见一位女子坐在他们对面的树枝上。那树枝不大,刚好容下她坐上去,距他们也不过两三米。

    那应该是应玲,却又不像。

    她仍是那样柳叶眉,嘴角隐隐有颗痣,头发盘在脑后,却留了额前堪堪到眉头的刘海,而不着那件青色丝绸旗袍,转而是一件浅粉色右斜襟袄和一条下至脚踝的青莲色马面长裙。

    她也并未带着之前的苦大仇深与女鬼一样阴测测与幽怨的状态。

    像是荣光迸发。

    但物极必反,反倒如同回光返照。

    这样的装扮使她脖颈处显现了出来。她仿佛被人用锋利的利器砍断了脑袋,那脑袋却没有掉,而后伤口长出了一圈淡粉色的“项链”牢牢套在脖子上。

    应玲看着他们,带着轻松而又得体的微笑。那笑仿佛一个疲惫的人面对即将得到的永恒的休憩。

    龙小邪盘起了腿。

    他听见亚瑟的声音,清俊的似月下潺潺流水,用龙小邪的话来说就是“听起来就很贵”。

    “您曾是阿兰星落的缔造者的一员,对吗?”

    应玲摇了下头,又点了点头,在她的动作下,额前细碎的刘海晃动着,像是崖边的藤蔓。

    她不急着回应,反而问起了一个问题。

    “你们相信这个世上有神明的存在吗?”

    亚瑟轻缓地摇了摇头,他神色自若。而龙小邪则挠了挠后脑勺,嘟囔着“也许大概,信就有,不信则无”之类的话语。

    应玲轻笑了一声,随着她别在耳边轻轻摇曳的黑发逐步归于停止。她弯了弯那双细长的雾蒙蒙的眼睛,放空,又或是在回忆。

    “我是…我曾是梅利校长在这个世界里最初的学生——自盘古创世之后。”

    “我是一个平庸的人,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运气不错。因此,我才可以在那一年成为梅利校长的学生,然后我们怀揣着梦想,死在这场梦里。”

    “盘古是我们那一届最优秀的,他走得很早,我已经忘了他的模样。他走在这个世界开创之前,所以免了很多蹉跎,这很好。”

    “而他之前关照有加的北欧神王奥丁——”应玲对着神色紧绷的亚瑟摇了摇头,“不是你记忆中那个,那位奥丁倒是饱受折磨。他像是极端理想主义者,野心勃勃却又夹杂着不足够的现实。”

    她轻微扭头,看了一眼龙小邪。

    “以及与你很像的女娲。”

    说完,她不再继续关注面前的人,而是低垂着眸,一心沉浸到从前。

    “他们都是梅利校长最喜欢的学生,他们发现了不朽的奇迹,实现人类由三维向四维的迈步。当然,他们也是梅利校长最讨厌的学生。因爱而生厌。”

    “我与他们这样天之骄子交集不多。”

    但她依稀记得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在这个世界未被开辟,他们一行人缩在猫校长的那艘小船上,那些天之骄子,那些后来被封为神明的少年们此刻却都幼稚地打闹一团,大咧咧坐在地板上,传着佳酿,不顾及形象地大吵大闹,累了就躺倒下去,就这样仰着头口舌不清地继续说下去,一片狼藉,十分轻松。

    那时盘古、双子以及奥丁在玩四角追逐。宙斯捧着他那一沓小说原稿亮着眼睛寻找下一个狗血爱情小说的主人公的原型。猫校长被灌得酩酊大醉,醉醺醺地倒了下去,引得大家哄闹着一拥而上去吸猫校长的肚皮。所有人、那个时候的所有人都洋溢着少年意气风发,连带着她也沉溺在这场璀璨而辉煌的梦中。

    仿佛这梦一直存在,永远那么斑斓,如同梦幻泡影。

    而她一入梦,便又是多年未醒。

    “后来,我们辞别故土,来到此世,创造阿兰星落,以及人。人的劣性永存,我们也无法跳出人的概念。于是,战争爆发了,一次、两次、三次,死去之人遗留下来的东西成了「世界宝藏」。”

    她想起了妙音。

    妙音向来宝贝她的凤头琴。

    彼时已相隔第二次战争数载,环钏璎珞等配饰装点妙音那乌黑亮丽的长发上,白皙的脸上不经意透露出悲悯。妙音是一个喜欢清静的姑娘,她就那样抱着她的凤头琴,琴弦上是白与红的交织。

    那是妙音的凤头琴,所以除了妙音谁也无法弹奏。

    无法弹奏的乐器怎么能叫乐器,所以后来那些人不得不把它划分到另一个职业里。

    “最后,我们输了。得胜的人们重新组建了阿兰星落,开始圈养人类作为食物。”

    “而我机缘巧合之下,浑浑噩噩开启了新的人生。我并不是我们中唯一个还留存意识,但我们确实都死在那里。那之后我作为一个崭新的人,选择在阿兰星落就读,最终死在这里。抱歉,很多事我已记不大清。”

    应玲吸了一口气,沉重又轻松地将它吐出:

    “这、便是我的故事了。”

    她对着瞠目结舌的龙小邪和神情肃穆的亚瑟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置于膝上的手心翻转,应玲露出了握着的东西。

    一个小巧精致,即将漏完的沙漏。

    树上开始落红花,纷纷扬扬。等落了地,又成了一片白。树上是红的花,树下是白的落红。

    “再见。”

    她轻声说道。

    ……

    “我以为你来是为了找我喝一杯茶呢——”

    阿尔伯特.艾萨克敲了敲那大理石桌面,带着些遗憾地说道,

    “佘杳小姐。”

    长长的黑发环绕在她的周围,佘杳迟缓摇头:

    “此番前来,为表谢意。”

    “只是交易而已啦,况且——”阿尔伯特.艾萨克上挑着褐色的眼看她,那颗似墨点的痣也跟着上移,“你不是急着要去见她吗?去吧去吧。”

    阿尔伯特.艾萨克笑了一声,他脸上的皱纹也随之笑了起来。

    他的眼神茫然了一会儿,好半天才回过神,回到空空荡荡的小庭院。

    人走茶凉。

    再次闭眼,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年甄选。

    “救、救她……”

    他本来是要向前走的,但是一股力扯住了。阿尔伯特.艾萨克便顺势看去。

    少女的脖颈与脸已全是喷薄而出的血液,连同那头黑发。她一只手扯住他,一只手死死捂住歪向一旁的脖颈,却怎么也抵挡不住血液流逝。

    毕竟她的头已与身体分离,回天乏术。

    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于是阿尔伯特.艾萨克索性蹲下来,静静聆听。

    重复着那句“救、救她”。

    老王,也就是阿尔伯特.艾萨克手指抵住下巴,他勾起嘴角,话语里却带着犹犹豫豫:

    “可以是可以……不过……”

    纤弱却又清晰坚定的声音肯定地回答了他,手无力垂下。

    老王指尖点着她的额头。

    额头也有血,不过血早已冷得凝固。

    “既然爱不行,那就恨吧。恨起码比爱长久,不是吗?”

    “Vasairy Ethremourla。”

    ……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轻轻哼唱的小曲回响在这片无人的角落,这里被红色的菌类植物占领,空气中漂流着红孢子。

    应玲仍穿着那件粉红色袄与青莲色马面裙。她神色温情地怀抱住怀里的长发头颅,黑色的长发甚至将垂到地面。

    她向着远处高耸入云的树走去。树干干枯,没有葱翠的叶,却邻着枝头绽放着火红的花。

    花落到地上成了一朵白。

    应玲渐行渐远,她的身影愈来愈小,恍惚间如同牵着手的两个人。

    两个相依为命的小姑娘。

    她们慢慢的,向着天边去。

    就似不多时前,应玲这般牵着佘杳的手,默默看着她长久居住的宅子在火舌舔舐下,逐渐化为乌有。火光点亮了半边天,宅里却安静得很。

    火映亮她尚显稚嫩的脸,她瞧见自她那院里死去多年的杏树向外伸出一根干枯的枝也燃了起来。

    一枝红杏出墙来。

    另有冲天火光自外而来,由远及近。

    被牵着的手被轻柔地拉了一下。

    矮了半头的女孩仰着头看她:

    “我们走吧。”

    她有些恍惚,问:

    “去哪里?”

    而那个在火光下映出一身粉的小姑娘有些意外却还是认真答道:

    “阿兰星落。”

    (三周目完)

    ——————

    写不出来我想要的感觉,抓狂:(

    贴吧那边由于字数限制,会提前更0.66章。

    前期太腻了,后期简单处理,发现都不符合我心意。

    我因为文笔差被抓进去了.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