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与冢
作者:陈琢瑾
浅草
浅草 甜之青涩 1
    成长中世俗的我们早已忘了初恋的味道,忘得如此决绝,只因那时的痛苦、那时的忧伤、那时的迷惘。

    直到许多年后,我们在这世上遍体鳞伤,蓦然的回首望去,才发现,那时的痛苦、那时的忧伤,甚至那时的迷惘都是那样的幸福。

    甜之青涩

    1

    虽说爱情就如人生一样,有时就像是一个屁,无论最初诞生时有多浓烈,都终逃不过消散的一刻。但如果有一天,当我们发现自己已到了爱早已成屁的年纪,我们也许又会感触,于年少的记忆里,最令人回味的仍是爱情。

    至今我依然记得,我的初恋是来得那样不寻常的早。小学一年级入学的第一天,第一堂课起立的第一秒,就如人生一样从此有了微妙的起始。

    那时是1985年,买米仍然需要粮票的年代,但计划经济也在悄悄的作别我们的生活,只不过怀着一丝眷恋还未完全的离开。因此,那时的我站在时代的节点上,恍惚中俨然是成了一个倒退着超前的人。

    当同龄的小孩坐在餐桌前,正因为妈妈笨拙的手艺而计划着如何换个新妈妈的时候,我已经开始了一个不知道伟大多少倍的计划。我要在将来让班里那个最漂亮的女生成为我餐桌边的孩子他妈。当时我因此感到自己的伟大,就像父亲那时逼我读的《波治伦子爵》中那个傻瓜一样伟大。

    在我背上书包的第一天,我就无比确信,那个女孩将成为我此生的挚爱。她是如此的美丽,又是如此的优雅,甚至令我夸张的想,如果我这样一直的望着她,也许我就会因为忘了呼吸而死去。

    从开学的第二天,我就开始接近那个叫莎莎的女生。自从知道她喜欢拉小提琴之后,我就确信,她一定会垂青有才华的男生。为此,我有一整个夜晚都活在白日梦里。

    那时的我自以为被父亲逼着读了几本名著就已然算得上才华横溢,更是令我此生第一次认真反思,曾经自己的眼泪也许扭曲了视线中的父亲。那时我忽然发觉他的可敬,也深深的佩服他的远见。我想,难道他在我学龄前就逼我读如此多枯燥乏味的书,是因为预感到那将会成全我的爱情吗?那时的我甚至有理由相信,他胜过诺查•丹马士。尽管现在想起来,那种自信的想法令我的门牙在笑声中面临脱落的危险。

    只是令我懊恼的是,那个叫莎莎的女孩,她于我的微笑却总是与对其他人的微笑没有区别。于是我总懊恼于这究竟是我不曾将她吸引,还是她不曾明了我的心。我在反复的思忖之后,忽然想起了一个叫罗密欧的人,于是我终于得出了结论,无论怎样的女士,都会喜欢勇于表白的男人。也许是我没有勇敢的向她表白,所以她才会对我没有任何的表示,甚至于一个**的眼神我也不曾看到。

    我想或许我也该在众人的面前大声的表白我的爱情,于是在那个上午的课间操时间,我站在了操场的主席台前。当时,为了准备下午的学校大会,那个麦克风被早早的装在了主席台上,招摇着红红的丝巾,给予我无限的勇气,尽管那火红的丝巾丝毫也没有让我想起董存瑞和邱少云。

    “我爱莎莎,”我爬到凳子上,开始对着那个麦克风大声的宣言,我看到所有的人近乎呆滞的表情,包括老师和校长,“我将来要娶她做我的老婆。”这时我又看到那许多惊讶得合不拢的嘴淌出了口水,也包括老师和校长。

    一阵鸦雀无声之后,是万众的呼声,当然、这有点夸张,那所学校一共不过一千多人。我很有成就感的望了她一眼,我想她也许会给我一个爱慕、甚至倾慕的眼神。可是不幸的是,她害羞的逃跑了,跑回了教室。

    与此同时,我也被带到了教务处。我不记得教导主任对我说了些什么,我只知道,我失去了上之后两堂课的权力,于是我满怀庆幸的做出一脸不幸的表情。只是我正急于知道莎莎她会否因此而认为我是个了不起的人,甚至一发不可收拾的爱上我。

    那天中午放学回家的时候,我没能看见她,因为我是在下课后才从教务处回到教室的,那时所有的同学都走光了。我伤感的从抽屉里拿出书包,望了一眼莎莎的座位,想着她在这样一片明朗的天空下,却独自一人孤独的回家,身边没有我的陪伴,那将是怎样的孤独与凄楚。

    但我那时不知道的是,她当时正和几个女生说笑着走在回家的路上,不知道有多开心,而说笑的内容几乎全是在形容我如何的愚蠢与可笑。

    那之后,她对我的态度依然没有改变,也依然与对其他的同学没有区别,这令我百思不得其解,在我看来,于那些人当中我是多么的优秀,多么的与众不同,当然、这与众不同也体现在数学考卷上相当统一的红叉。

    她难道是想要用爱情来折磨我吗?我那时是如此怀疑的。尽管许多年后,当我回想起那段往事时,我又有了另一种猜测,也许那时的她根本不知道爱情是个什么东西。在她的心里,大概觉得爱情还不如一块巧克力。

    于是我开始了漫长的反思,就为了找出她从来不曾对我投以爱慕眼神的原因。这也许因为我一直是个很喜欢反思的人,尤其是在孤独的时候,事实上我总是孤独的。

    从很小的时候起,我就确信反思有利于我不犯太多的错误,因为年少的幼稚的确是会令我们犯下许多可笑的错误的。但那却是当时的我所不愿见到的,我要尽可能的让自己看上去显得成熟,更甚至像个成年人,因为只有成年人才能无可厚非的恋爱、结婚。尽管那时我全然不知道结婚的真正意义,当然、或许如今对此更加疑惑。
浅草 甜之青涩 2
    就在小学一年级结束的那天,我于爱情的强烈渴望似乎也变得不那么强烈了。自从第一次搬家以后,反思的结果令我得出一个结论,父亲让读的那些书令我变得乐于模仿成人,而变得不像一个孩子,所以与同学之间有了许多隔阂。我认识到这是不对的,于是我开始和其他的女生做朋友。但仅仅只是女生,也仅仅只是做朋友,前者是因为男生对我没有吸引力,后者是因为我依然坚信将来还是要娶那个叫莎莎的女孩。

    有一天放学回家,我忽然幸运的发现,我家住的那栋楼里竟然也住着两个和我同班的女生。一个比较漂亮的叫蕴蕴,一个不太漂亮的叫俊俊。

    尽管我没有打算娶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但我还是喜欢和他们在一起玩,尤其是那个叫蕴蕴的女孩,也许是因为她比较漂亮。

    蕴蕴是个很喜欢玩过家家的女生。值得庆幸的是,和漂亮的女孩子一起玩女生的游戏我也并不排斥。只是令我有些不满的是,她总是让我扮演一些**的县官之类的角色,而她就扮演名门闺秀,那个叫俊俊的女孩自然就成了丫鬟。

    更要命的是,她总让我装出一副色咪咪的样子看着她,并且猥琐的掳走她,还说电视里,那些**的县官就是成天干这些的。

    不过这也怪我自己,第一次玩过家家的时候,他们本来是让我决定怎么玩的。于是我忽然就想到了《罗密欧与朱莉叶》,我觉着我可以扮罗密欧,而蕴蕴很适合扮朱莉叶,作后那个不幸的俊俊自然是成了史上第一个女神父。

    为了让我们三个人都尽可能的同时出场,于是我告诉他们从罗密欧爬上朱莉叶的阳台开始。结果她坐在电视机上,而我爬上了凳子,一只脚踏着电视柜,以一个无比浪漫的姿势将要深情的唤她“朱莉叶”时,我们听到了玻璃破碎的声音,那个恶作剧的凳子不稳的抖了一下,结果撞到了电视柜的玻璃门,它就那样在清脆的**声中完蛋了。

    为此,我们都挨了家长的骂。庆幸,她的母亲和我的母亲是很好朋友,所以,大人之间没有恩怨,孩子之间的小错误也便很快就会被原谅。只是,从此蕴蕴再也不让我决定过家家的剧本,而她则从此晋升为永不失业的编导。

    过家家的游戏于每天下午的放学后,在蕴蕴或是俊俊的家里重复的继续着,我也一直没有摆脱那些愚蠢的角色,直到后来过家家的游戏成为三个人的回忆。

    小孩子是长得很快的,小孩子的时间也过得很快。小学二年级的那一年就这样每日重复着过去了。但于爱情,我的努力也仅仅只是在坐过的每一张课桌上刻下了莎莎的名字。也许人面对凡事,激情都不可能一直保持下去的。精力旺盛的小孩子也是一样。

    于是在那个暑假,我决定以我的方式放松一下。我没有与父母一起去旅行,而在他们出门旅行的那半个月里,我去了外婆家。

    我很喜欢那里,因为外婆住的那栋楼里有很多年纪和我相仿的小孩,那些男生总是听我的,而那些女生也喜欢围在我的身边,也许是因为那时,我已然不知不觉的长成了一个帅帅的小男生。

    而我的喜好也渐渐的变了,不再每天帮那些女孩在小区的花园里捉蝴蝶,或是看着他们羡慕的眼神静静的给他们讲故事,然后被某个女孩友好的亲一下。原来快乐的方式也不是永恒不变的。

    成为那栋楼里几个男孩的领袖的那天起,我就变得有些不安分了,也第一次发现男孩的恶作剧是那么的有趣。

    那时很多大人都习惯在储藏室的旁边架起一些笼子,用来养鸡下蛋,因为他们认为用来喂鸡的米比鸡蛋便宜。但最后,其实多数的结果都是用了一块钱的米下了六毛钱的蛋。

    那天下午,有一个男孩不知道从哪里找到几根细竹棍,我们于是一人分了一根拿在手里。当幻想着自己是古代的武士也觉得无趣的时候,一个无比巧合的瞬间,我看见了那些鸡笼,于是我有了个绝妙的想法。在那个想法诞生的那一刻,那些鸡就该感到他们的厄运将要降临了。

    我们一面忍不住偷笑着,一面像老鼠一样慢慢的向着那些鸡笼靠近,甚至于其中有个男生在幻想的狂喜中笑得口水都流了出来,那个人就是我。

    其中一个男孩站在不远的地方放哨,在他用尖叫模仿口哨声之后,我们确信此时行动是安全的。

    于是几个人站在那些鸡笼的下面,将竹棍从竹条钉起来的笼子慢慢的伸了进去。

    “一……二……三……开始。”我们开始疯狂的来回舞动伸进笼子里的细竹棍。于是那些鸡就像被电击的疯子,惊恐的拍打着翅膀来回的跳起来。这令我们更加的兴奋了,就连掉下来的鸡屎落在头上都没有察觉,更是没有人听到那个放哨的男孩发出的模仿口哨的叫声。

    最终我们在那次伟大的战役中落败了,一个巨大的魔王击败了我们,并且拧着我们的耳朵把我们送到了各自的家长那里。

    为此,我将被关一天的禁闭,只能乖乖的待在家里看电视。于那时不安分的我而言,实在没有比被关在家里更痛苦的事了。尽管我努力的幻想自己是被囚禁的拿破仑,也依然不能令我感觉好些。

    终于,在下午一点四十分后,外公去单位上班了,外婆也有事出去了。只是门也被一把弹子锁从外面反锁了。这里是三楼,我是没有可能从窗子出去的,除非我能把鸡毛掸子变成翅膀。

    尽管面对残酷的事实,我却并未因此而绝望,营救计划仍然在我和门外几个男孩的商议后尝试着进行。我们试了很多办法,例如学电影里套锁之类的,但最后不但没能套开,还断了一节铁丝在里面,甚至把锁孔给堵死了。

    最终我们得出一个结论,套锁这种技术性很强的工作对于小孩子而言太难了,尤其是像我们这样只会幻想的笨小孩。我们在商议之后,都觉着适合小孩子的处事方法只有最简单的,于是我们在达成了如此的共识之后,他们找来了石头,开始砸那把锁。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一直到下午四点多,那把锁也依然于挣扎中坚守着它的岗位,丝毫不曾放弃。最后那把锁孔堵住又变形的锁在外婆找人弄了半个小时之后才打开,我在那个下午不仅越狱失败,还挨了一顿骂。

    不过这至少令我明白,当家长想要把我们反锁在家里,没有周全的计划,没有十足的把握,仅凭小孩子一时的智慧是很难逃出去的,也真是因此,所以我们才要长大。

    那个暑假的四分之一就那样过去了,剩下四分之三的假期令我想要用一部小说来形容,那就是《悲惨世界》。是的,就是那部该死的小说,我每天坐在家里,不得不细致的阅读二十页,然后写一篇心得,等待父亲下班回家检查。

    尽管我努力的幻想自己是在一艘船上,而我就是《金银岛》中的船长,但那本《悲惨世界》和藏宝图或是航海图什么的实在相差太远,远得令我跳跃的思维都俨然生锈的活塞。毕竟、即便是最伟大的魔法师也从来没有厉害到将一块索然无味的黄金变成甜美的蛋糕。

    暑假在漫长的煎熬中一天天的过去,我也在蹉跎的岁月中成了一个小学三年级的学生。在学校里,可以算个小小的学长了。这令我的虚荣得到极大的满足。

    年龄的增长,也令我觉得自己更像一个大人了。大人是会有很多烦恼的,而我除了考卷上满版的红叉却似乎没有其他的烦恼。我确信,为了让自己尽早的成熟起来,我应该提前去感受一些大人的烦恼,例如,我在那时的电视里看到的三角恋什么的。那里面的男人因为感情的懊恼而痛苦的表情是我所神往的。

    于是我决定,我应该勇敢的尝试一下,尽管那时我依然坚信,我将来除了莎莎不会娶任何女生,但我也相信生活是需要尝试的。

    我开始刻意的接近我的同桌,一个叫小伊的女孩,她于我的审美看来长得也不错。从那时开始,我总是和她在一起,甚至每天放学,我还会带她去学校的操场爬看台。因为我看见电视里那些成年人玩浪漫总是带着女生去爬山的。

    只是爬看台的时候,她总不让我拉她的手。的确,对于小学三年级的学生,那些看台不是很难爬的,可是如果我不拉她的手,就和电视里不一样了,就没有我想要尝试的浪漫。因此,就因为她没有让我拉她的手,令我确信那个过程作废了。

    只是我又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那个计划令我至今面对她时都会有些不好意思。

    在后来的某天下午放学后,教室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她背起了书包,然后站在门口等我。我想她没有想到的是,当我走到她的面前时,忽然将她摁在了墙上。我想谁都可以猜到,接下来我做了什么,是的,我亲了她的嘴。

    而她在那一刻的反应是,于慌乱的挣扎中惊呼着“不卫生”。那三个字从她的口中说出来很正常,因为她的妈妈是医生。

    因此,讲卫生的她变得有点害怕和我在一起了。并且还警告我说,她的父亲很厉害,如果我再那样,她父亲会把我抓起来吊着用皮鞭抽的。

    她的形容令我想起了虎克船长,一直到今天,当我偶然看到她的父亲,我的脑中还是会浮现虎克船长,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后遗症。

    庆幸的是,我那时是个很理智的小孩。我清楚的知道,在我成为小飞侠以前是无法打败虎克船长的,所以我变得安分守己了。也许是因为直到我确信小飞侠只是个童话也没能变成小飞侠,所以那个吻在那之后的二十年里于这一世生命的史册上留下了传奇般的唯一。

    不过从那时开始,我就变得有些花心了。尽管仍然坚定的告诉自己将来只娶莎莎,但我还是忍不住要去和其他的女生做朋友。甚至有时错过在女生面前表现的机会还会懊悔不已。
浅草 甜之青涩 3
    三年级那年的春节,我想大概是我的童年经历的最不幸的一个新年。

    原本一家人都在外婆家吃年夜饭,开开心心的。就在晚餐后,我要带着几个表弟出去玩的时候,父亲忽然想起我那一天还没有读书,于是拿出一本书来,让我读完其中《离骚》的一页才可以出去。而我的那几个表弟已经开心的去楼下放烟花了。

    我坐在他的对面,无奈的捧着那本书。原本读起来就毫无兴致,加上一心想着出去玩,就更是读得吞吞吐吐。于是就这样被逼着一遍又一遍的重新读过,而窗外的烟花也一个接一个的点亮了年夜的天空。那种悒郁,至今想起也依然会隐隐的难过。

    好不容易把那一页通顺的读完了,几个表弟也放完烟花了,却又因为闲得无聊和邻居家的几个女孩吵架玩,结果都被大人带了回来,不让再出去。而我一个人出去玩又有什么意思呢?和表弟吵架的女生一定也不会跟我玩的。结果因此,那个新年我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那时,小姨就要搬家了,新房子在装修。而年初那几天父亲允许我可以不读书。于是闲得无聊,我就去小姨家玩,顺便还带着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女孩,名字叫娜娜。他们家和外婆家很熟,我们很小的时候就在一起玩。不过我会和她一起玩的原因也许跟两家的关系并没有什么联系,而仅仅只是因为她长得漂亮。

    我们到小姨家的时候,大人们看上去都很忙,于是小姨给了我一堆零食,告诉我不要乱跑,就也去忙她的了。

    我和娜娜坐在那里傻傻的吃着零食,直到肚肚觉得装不下了,这才想要找点好玩的。当小孩子在无趣时都会轻易产生的奇怪想法,与我面前那个悬挂的灯座碰撞出爱的火花时,一个不知是勇敢还是愚蠢的尝试就这样开始了。

    我望着那个挂着的灯座对娜娜神秘的说,“我会让我的手发光。”

    她于是一脸惊异而仰慕的眼神望着我。那眼神直教我片刻的欢喜起来,并且当时我无比坚信,不管什么插进灯座,只要拉下开关都会发光。于是我照着我的想法去做了。

    我将我的大拇指塞进了灯座里,然后回头望了她一眼,还神秘的一笑说,“要注意看哦!马上就会发光了。”我如此的说着,左手已然勇敢的拉下了开关。

    那只手到底有没有发光,我至今也不确信,因为当时瞬间的麻痹令我甚至看不见任何东西,并且在一秒钟后,“啪”的一声,我向着身后翻了几个跟头,于是那就成了我至今翻的最完美的跟头。

    我记得当时跑过来的大人和我一样,都被惊呆了。在那之后的一个小时里,我甚至感觉半边身体都是麻麻的,于是老老实实的坐在一边不敢动了。

    娜娜是我见过的女孩中最体贴的一个,她那时安静的坐在我的旁边,轻轻的摸着我的小手,很温柔的问我,“痛吗?”

    我摸了摸自己的肩膀颓丧的回答她,“不痛,只是有点麻。”

    她于是轻轻的在我的侧脸亲了一下,让我觉得好多了。

    那次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的身边每时每刻都跟着大人。而我剩余的寒假要怎么办呢?大人都要上班了。

    因为爸妈的单位不让外人进,所以我只好去大姨那里,每天跟着她去上班。因为学龄前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大姨带我的,所以我和她很亲,当然,更关键的原因是,即便我做错事,她也不太会骂我。

    可是一个小孩在大人的单位里能做什么呢?无聊的坐着实在太痛苦。于是我的小螺丝屁股又开始变得坐不住了,迫切的需要找点什么东西玩玩。

    正当我踌躇的时候,看见了放在一张办公桌边缘的电烙铁。当然,那时我并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只是觉得看上去像个什么特别的玩具,于是我把手伸了过去。

    结果,“嗤……”,我闻到了烤肉的香味,不亚于新疆人烤的羊肉串。与此同时,那整栋楼里响起了杀人一般的惨叫。记忆里,好像从那时开始,我的声带就成了高分贝的机器,当然,这是后话。

    尽管我的手严重烫伤,但至少剩下的寒假时间,大人们不用担心我会再把拇指伸进灯座。

    我待在外婆家,每天开着门,坐在阳台上吹冷风,不时的看着被纱布缠绕的手,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大人看着也有些于心不忍,于是关爱就这样变成了宠爱。

    那时我特别喜欢吃一种油炸的东西——馓子,可是那种东西是不可以多吃的,但为了让我不至于因为那只烫伤的手而郁闷,也没有人会阻止。

    结果,不幸的事很快就发生了,我的舌头因为没有节制的吃馓子而长满了疱。一向从早到晚零食不断的我,将要面临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每天只能喝糊糊一样的米粥或是稀稀的芝麻糊,其他的什么也不能吃,否则舌头会痛得令脑袋俨然要爆开。

    那个周末,爸妈去外婆家看我,结果我那残兵一样的形象令他们整晚哭笑不得。

    而我更是痛苦,实在忍无可忍了,于是从冰箱里拿出一个大苹果,一只手捧着坐在客厅的一角。

    被父亲看见了,于是对我说,“嘴巴还没好,不好吃这个的。”

    而我只是无助的点点头,告诉他,“我只是想闻一闻。”

    当时,我从父亲的眼睛里,仿佛看到了于六零年的回忆。

    而更要命的是,不幸却依然附着在我的身上,那真是个多灾多难的寒假。

    又过了两天,我在家里已经几乎要闷坏了,一心想出去。于是无奈之下,外公只好带我去单位。

    又是办公室,一个人坐在一边,闷得发慌。

    庆幸,外公要去一趟仓库,让我一个人坐在他办公室里,可是我闹着不愿意,于是终于可以一块儿去仓库了。

    仓库是个什么东西,那时我并不知道,以为是个什么好玩的东西,而当我见到之后才发现,原来就是大房子而已,于是不免有点颓丧。

    但是当我走进去的那一刻,那种颓丧瞬间的消失了。那简直就是四十大盗藏宝藏的山洞,有太多好玩的东西,尤其是那个架在仓库半空的小火车,对,没错,就是小火车,因为有轨道。

    我决定要驾驶一下那列“银河列车999”。我看了看四周,没人,大概都到旁边的房间里去了。于是我兴奋的跑到那个下面,看见一个老粗的电线挂着的小方盒子。我按了一下那个绿色的按钮,那个小火车居然动了,于是我又按了一下那个红色的按钮,它又向着相反的方向动了,我简直高兴的不行,玩的不亦乐乎。

    但小孩子对于新事物的热度是很快就会过去的,那样反复的玩着,令我觉得还不如我的遥控车。于是我又试着按了一下那个黑色的按钮,于是从那个“小火车”上挂下来的大铁勾向上升了一点,这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

    而那时,一个漂亮的小阿姨走了过来。令我突发其想的要在她的面前表现一下。那忽然萌生的表现欲让我想起电视里“马戏集锦”中的空中飞人,我想如果我也那样,那个漂亮的小阿姨一定会喜欢勇敢的我的。

    于是我迅速的把那个大铁钩从背后的毛衣下面勾了进去,然后按下了那个黑色的按钮,我的身体开始慢慢的向着空中升了起来。

    只不过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她居然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她大声的尖叫起来,就连其他人都被惊动了,跑过来望着半空中的我,喊着让我把那个遥控盒子扔给他们。

    那时我还很费解,为什么电视里表演空中飞人,观众都兴奋的喝彩。而我表演,他们却是这样的表情呢?后来我得出了一个答案,电视里看到的是外国人,也许中国人和外国人是不一样的。我当时真希望能有个外国人在场,我想他一定会为我喝彩。

    因为这件事,我被关在家里,一直到寒假结束。那个多灾多难的寒假终于过去了,会否小学三年级的下半学期幸运一点呢?我只能告诉自己“但愿是那样。”

    三年二期,曾经与我玩过过家家的蕴蕴升官了,成了班上的纪律委员,负责记录上课不认真听讲的同学的名字。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不念旧情,连上课别人跟我借了块橡皮擦也记了名。

    我当时差点没疯掉,跟她理论了老半天也没能把我的名字擦掉。更令我想不通的是,那个跟我借橡皮的女生居然没被记名。

    人在思维短路的时候,就难免会干出一些傻事,小孩子也是一样。于是那天放学,我走在她的前面,一面吃着桔子,一面故意把桔子皮往后面的天上扔。有几块掉在了她的头上。她于是生气了,跑上来和我理论。

    而我只是无所谓的回答她,“这是万有引力把它扔在你头上的,懂吗?不信你去问牛顿。”

    她于是气得哭着回了家。

    那天,尽管妈妈逼我去道歉,但我的牛脾气是与生俱来的。尤其当时还因为被记名要一个人冤枉的打扫教室而耿耿于怀,道歉更是想都别想。

    从那以后,蕴蕴再也不理我了。开始我还觉得无所谓,但渐渐的,我就觉得有些后悔,越想越觉得后悔。很多次想要去道歉,可是又怕她不接受,自己会丢脸。

    更糟糕的是,蕴蕴的父母工作调动,在那个学期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她就要搬走了。

    记得她搬走的那天,我爬在窗边的书桌上,朝着楼下远远的望着。好几次想要大声的对她说“对不起”,却依然没有勇气,于是就那样看着她越来越远。直至她快要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也只是小声的说了一声“对不起”,但我知道,她听不见,也许这一生我都不再有机会对她说那三个字。

    那一刻,我感到了泪水的滴落,一滴一滴的滴在小手背上。我第一次发现,原来小孩子犯下的错误,有时也会成为一生的遗憾的。那时望着手背上的泪水,我知道,也许我真的开始长大了。
浅草 流火时节 1
    小学四年级于我而言,是微妙的一年。也许从那时开始,于人生的扉页,我的守护天使就已然在背着我悄悄的书写忧郁自闭的序言。我一直以来活泼外向的性格也正在渐渐地发生着改变。

    我有理由肯定,那时在学校里,我不是一个调皮的学生。这一点,从每个期末老师的总评可以看出来。尽管老师几乎都会在写总评这件事上一如既往的懒惰,总是将一份总评随意的改改,重复的抄上几十遍。

    那时,我的父母就职于一所航空单位,所以大学以前,我一直都在那个单位的子弟学校里读书。因为家长都是从不同地方调来的,因此我们也就都来自不同的地方。这原本没有什么,但是当小孩子们在学校里也开始人模狗样的学着那些大人拉帮结派时,这就成了很糟糕的事情,至少对我而言是的。

    整个班上只有我一个人说的是略带沪语的普通话,于是从此,我就在男生中被孤立了。

    原本被男生孤立对于我没有什么影响,但当他们鼓动女生也不要和我做朋友时,我便经历了此生最大的痛苦。从那时起,为了不被女生孤立,尤其是漂亮的女生,我开始拼命的模仿各种方言,尤其是班里漂亮女生懂说的方言。我想,如今我除了一口奇怪的国语什么也不会说,大概就是那时留下的后遗症。

    渐渐的,同学之间的分化与小团体现象越来越严重。甚至因为没有老师的介入,在那个年级里,派系之争更是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最初只是各班的内部矛盾,然而在几周之后,于无数次战役中成功收编班内其他各派的头领在野心的驱使下,做了一个成吉思汗当年做过的疯狂决定,开疆拓土。于是这令战争又扩大到整个年级。身在这样一个割据的动荡时局之中,于我这等成天执着于博取佳人一笑的儒士而言,实在是莫大的不幸。

    在一场无所谓科技的战争面前,在于兵法一窍不通的统帅面前,决胜的关键,就仅仅只是简单的算数题。于是这个班曾令我感到的最大的惊喜,就成了班上大头领最大的烦恼。因为这是个女生多于男生的班,于他而言,也就是个兵源短缺的班。

    而这不幸的因素,令厄运很快的就在我的身上降临了。

    在那个学期,班上一度出现了很多游说人士,成天的劝说我加入那个名字土的像地瓜的帮派。最后还顾全大局的忍痛决定将排行第四的位置给我坐。

    可是我对此真的没有兴趣,也觉得他们做的那些事实在无聊,更是觉着他们一个个都变得像电影里的傻太君一样统统的ばかやろう。

    命运有时候是残酷的,尽管最终我也没有加入那个帮派。但无疑,那种小团体打乱了同学之间的关系。至少在学校里,令原本是朋友的人因为班级不同而不得不装作彼此讨厌,令彼此少有好感的人又不得不因为同班而故作友好的勾肩搭背。真是痛苦,痛苦之极。

    我一直是个性格有些叛逆的人,那时也因为和别班的几个男生是邻居而时常放学一起回家,甚至在下课的时候也凑在一起有说有笑。

    这引起了班内大头领的不满,他一定要我断绝与他们的来往。我当然不会听他的。于是那天,我有幸尝到了传说中“喷气式飞机”的滋味。

    对此我很不服气,可是我又确信自己打不过那么多男生,但我又的确不想就这样忍气吞声。于是我想起了书里读过的激将法。也许在我的童年,只有在那种时候才会相信读书是有益的。

    于是我对大头领说了很多藐视他的话。这令他的自尊受到极大的打击,也令他在同学的面前感到他的地位朝不保夕。结果他终于愤怒的提出要和我一对一决斗。

    可是就算如此,单薄的我纵然有多少智慧也是无法战胜那样一头大野猪的。不过庆幸那时我自创了一套功夫,这种功夫实在了得,只是打起来的时候姿势不大好看。如果一定要说它是基于什么传统武术开创的,那应该就是地躺拳没错了。

    那日未时,天色阴沉,狂风呼啸而过,卷起一地沙尘飞扬满空。云中闪电霹雳,更是惊得群莺乱飞。

    操场之上,我与他相距十步,对视良久,谁也不敢贸然出招。

    “你们打不打啊?”终于,旁观的同学等的不耐烦了,“快打,快打啊,不然要上课了。”

    在催促声中,大头领按奈不住了,一声大喝,疾风一般迎面杀来。

    我也不慌,待他已近身前,猛然一个下蹲,又倏然一个驴打滚攻他下盘。只听他“啊呀”一声仰面摔倒于地。我于是一个箭步,乘机骑了上去。

    只是毕竟缺乏打架的经验,骑在他的身上之后我就不知如何是好了。于是我用力的压着他,拼命的想接下来要干什么,可是直至他郁闷的哭出声来,我也依然没有结论。不过此战倒是告捷。

    但不幸却并未就此终止。我们在操场打架的全过程并没有被老师看到,可是我骑在他的身上却被老师看得一清二楚。

    发生了如此了不得的暴力事件自然是要通知家长的。于是,尽管我对此前因后果一遍遍的解释,还是免不了挨了妈妈的板子,还在接下来的几天忍受父亲极其严肃的教导。尤其是父亲反复跟我说,“要学会忍。”那种语气,那种表情简直要令我窒息得崩溃。

    于是我郁闷了,我孤僻了,也变得学会忍了。

    自从那天起,即便同学打我,我也不还手。不知道是真的学会忍了,还是为了赌气证明忍是愚蠢的。

    只是当我们重复的做一件事情,或是重复的保持一种处事的态度,那就注定渐渐的成为习惯。尽管我的性格与生俱来的叛逆,可是后天养成的习惯却将那种天性掩埋了。我从此向着忍者之路前进,只是那却并不能令我幸运的成为旗木卡卡西。

    慢慢的,不仅男生,甚至班里有些调皮且容貌非常爱国的女生也会来欺负我,以此拙劣的手段吸引我的注意。于是我的世界里时常会发生铅笔盒不翼而飞,或是课本被画了猪头之类的事情。那令我开始隐隐的讨厌身边的人,而我仍然在忍,因为已然习惯了。

    终于有一天,在忍耐徘徊于极限的边缘崩溃时,不幸的事发生了。

    那天是周五,下午第二节是自由活动课。可是班主任却说只有背完书的同学才可以玩,而没有背书的就得老老实实背书。我恰巧不幸的是后者。

    那是个雨天,所以背书的和自由活动的同学都在教室里。原本在同学的嬉闹声中背书就够痛苦的了,可是那些不用在背书中煎熬的黑化分子,偏就要**的要从我这个可怜的人儿身上找乐子。

    我一字一字的背着课本上的文字,尽管我不知道,重复的强记,又重复的忘记,背一本初级的语文课本究竟有什么含义。

    忽然,“啪”的一声,有什么砸在了我的太阳穴上,我的脑袋一阵晕眩,视线里,一片黑花花穷凶极恶的盛开。

    待我在静坐中缓过神来,才发现,我那可怜的脑袋瓜子竟然是被半个硬邦邦的馒头砸中的。而那个砸我的男生还站在不远的地方,吃着他的另外半个馒头。

    见鬼,在下午吃早上的馒头就够愚蠢的了,还拿来砸人那简直就是个白痴。我当时是那样想的,但我没有说,因为我依然惦念着那篇没背完的课文。

    要知道,我那时是多么想尽快的背完书,站在教室外的走廊里,在那些跳皮筋的女生面前,像个绅士一样浪漫的赏雨。可是上帝有时候就是那么小气,连一个孩子小小的愿望也不成全,难怪直到现在他都不好意思来见我。

    不幸的是,我的沉默并未令那恶作剧就此结束,甚至越来越糟。一个人的恶作剧居然演变成了许多人的恶作剧,更不幸的是,那些恶作剧针对的都是我一个人。

    不过这也应该是预料之中。如果不是人人都有如此的心理,1851年的墨尔本也就不会因为第一个发财的淘金者而成为后来人口密集的大都市。我那时甚至担心,地球被人类的欲望挖通怎么办。当然,这是后话。

    回到那堂倒霉的自由活动课。我开始满教室的追逐抢走我课本的人,然后无奈的擦去座位上的粉笔灰,更甚至还要折腾我那一头被粉笔灰染得跟华英雄似的白发。

    终于,这样重复的折腾令我生气了,是后果很严重的生气。我不再追逐抢我书的人,也不再去管那些该死的粉笔灰,而是冲到教室的后面,拿起了我的雨伞。

    我原本只是想要用伞去敲他们,因为他们跑的太快,而我的运动神经又太不发达,如果不借助工具,我的手根本打不到他们的身上。

    然而令我没想到的是,有个刚在我的座位洒过粉笔灰的笨蛋,正要得意的逃跑时找错了方向,结果迎面撞上。不幸的事发生了,我运动神经的不发达令我没能及时的移开手中的伞。一阵刹猪般的惨叫之后,他的右眼有鲜红的血流出来。我意识到我闯下大祸了,事实也的确如此。赶来的老师甚至疯狂的一把将我推倒在地上,那一刻,害怕与恐惧令我甚至忘了摔倒的疼痛。

    不过我想上帝偶尔还是会眷顾我的,我的伞尖只是刺中了他的眉骨,医生说,如果再向下两毫米,他的眼睛也许就是上帝的了。当然,死板的医生并不知道这是幽默。

    尽管没有酿成一生也无法摆脱的大祸,但我也为此受了很重的惩罚,并且令我的父母损失了一笔不小的钱。于我而言,更痛苦的是,那次之后,我被迫用上了一把伞头圆嘟嘟的儿童小花伞,那把伞一直伴随我到小学毕业。

    在之后的两年里,我再也没有祈祷过下雨,因为不可能再有黑色的雨伞挂在我的手腕上,让我幻想那是一根绅士棍。

    从那以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变得很老实。当男生揍我,我会告诉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当女生用恶作剧捉弄我,我又会对自己说,好男不跟女斗。总之那个倒霉的四年级就是这样浑浑噩噩的熬过去的。
浅草 流火时节 2
    四年级的暑假,奶奶的骨灰盒要从八宝山迁去苏州的墓地,于是我和爸妈去了北京,顺道回上海。记忆里,那是至今最后一次去北京,和之前几次去不同的是,我没有因为学路边吹唢呐的人而摔破膝盖,或是和堂姐追追打打摔破脑袋。可能是因为我跟堂姐都长大了,也就必然的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嬉闹了。

    那一次旅行,除了去北京、回上海,没有去其他任何的地方,有点无趣。更令我郁闷的是,只是学识与年龄差距的不成正比,令我在堂姐他们的面前变得像个无知的笨蛋。那甚至忽然令我感觉像是缥缈在外太空。

    我人生中第一次极其严重的感到了自卑,一直以来博学多才的自我感觉也忽然找不到一丝的痕迹。

    那次旅行回来以后,我开始读更多的书,很自觉的阅读,甚至于绞尽脑汁的读一些那时的我根本不可能读懂的书。只是因为一种虚荣,至今我依然确信那种动力只是因为虚荣心而已。

    我甚至开始读《三十六计》,无疑对于一个不满九岁又并非天才的小孩而言,那与天书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为了能够真正的理解书中的内容,我的床成了战场。

    我把所有的人偶玩具铺的满床都是,在用棉被模拟的平原与山丘上进行着一场又一场残酷的战争。最后的结果是,我迷恋上了那种游戏,而荒废了最初的目的。于是在那个剩余半个多月的假期里,因为战争的需要,我甚至没有让阳光吻到我的额角。

    当我频繁的发现我的裤脚开始缩水,而我的衬衣也一件一件的成了紧身衣的时候,我已经是一个小学五年级的学生了。

    五年级在我的小学生涯中,是被告别塞满的一年,只是那时的别离,欣喜与庆幸的情绪多过伤感。

    父母所在的单位要搬迁了,因为是个近万人的单位,因此不得不需要两年的时间分批搬迁。这也就注定班里的有些同学要随他们的父母先行一步。

    于是互赠离别礼物的风潮在学校里很自然的盛行起来。每个人都在赠送别人礼物,也都在等待着收到礼物。更多的期待或许并非是友情在将来重逢时因这信物可以延续,而是眼前可以收到什么好礼物,如此而已。

    那时我所庆幸的,除了和班上一些我不喜欢的同学拜拜了之外,就是莎莎的父母不在第一批的搬迁之列。这样,至少我就可以顺利的和她同班直至小学毕业。我想她应该也是如此庆幸的。因为她已然渐渐的成熟,渐渐的明白异性之间的吸引并非科学对磁极的解释。

    记得有一周换座位,我幸运的和她同桌,当时有男生吃醋的在一旁奚落。而那时的我已然变得有些腼腆,面对那种奚落,我只是脸红的沉默。而她却说了一句令我足足兴奋了好几个月的话,也许至今想起来也还是会欣然一笑。

    “我是因为他知识渊博才和他同桌的。”天哪,那是在夸我呐,我第一次听到从她的口中说出赞美的话,且那赞美是为了我,还是当着其他男生说出来的话。那一刻,我脸上掩饰不住的欣喜与那个男生郁闷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她的赞美令我变得更加努力了,我开始读更多的书。于是我的数学考卷上也因此被红色的叉叉占据了半壁江山。

    我不知道是年龄的增长令我变得愚钝了,还是那些书令我的思维过于复杂而变得笨拙。我只是觉得自己渐渐变得不再向从前那样乐于表现,至少不太会在女生面前刻意的吟诗什么的,甚至有时回想起之前还觉得自己像个傻瓜而有点不好意思。

    但意想不到的是,我的改变却令一些女生开始喜欢我了。但我不知道这于我而言会否是幸运。也许是因为那时,我更担心莎莎会怀疑我对除她之外的别的女生有好感。

    那时,有个叫晟晟的女生就要随父母搬迁调走了。令我没想到的是,在她来学校的最后一天,下课的时候,她忽然问我,“我们通信好吗?”

    我自然是答应了,我想我没有拒绝的理由。尽管我们之前并不是很熟,但至少在那个班里我对她的印象不错。成绩优秀,也从没捉弄过我。

    于是我们在她搬走之后的第一周就开始通信,那段时间,我的一笔字有了长足的进步,当然,只能说看上去不再丑的不能接受。而信的内容,最初还会写些各自在学校发生的趣事,到了后来因为变成了例行公事一样的收到即回,也就连放学路边看到小青蛙都成了谈资。

    不过那些信我至今保留着,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就有那种积习。习惯把别人给我的东西留着,偶尔拿出来看看。也不是怀旧,就是习惯而已。

    班里走了一些同学,又插班进来一些同学。于是小团体现象在经历了瓶颈期之后,也就渐渐的不再如从前的风风火火了。这无疑对我是值得庆幸的,我又有了朋友,我又变得开朗了,摆脱了小孩子不该有的抑郁。

    只是在小孩的世界里,快乐往往会令他们在无意识中变得**,而**也便是犯错误的前兆。
浅草 流火时节 3
    四年级的暑假,奶奶的骨灰盒要从八宝山迁去苏州的墓地,于是我和爸妈去了北京,顺道回上海。记忆里,那是至今最后一次去北京,和之前几次去不同的是,我没有因为学路边吹唢呐的人而摔破膝盖,或是和堂姐追追打打摔破脑袋。可能是因为我跟堂姐都长大了,也就必然的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嬉闹了。

    那一次旅行,除了去北京、回上海,没有去其他任何的地方,有点无趣。更令我郁闷的是,只是学识与年龄差距的不成正比,令我在堂姐他们的面前变得像个无知的笨蛋。那甚至忽然令我感觉像是缥缈在外太空。

    我人生中第一次极其严重的感到了自卑,一直以来博学多才的自我感觉也忽然找不到一丝的痕迹。

    那次旅行回来以后,我开始读更多的书,很自觉的阅读,甚至于绞尽脑汁的读一些那时的我根本不可能读懂的书。只是因为一种虚荣,至今我依然确信那种动力只是因为虚荣心而已。

    我甚至开始读《三十六计》,无疑对于一个不满九岁又并非天才的小孩而言,那与天书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为了能够真正的理解书中的内容,我的床成了战场。

    我把所有的人偶玩具铺的满床都是,在用棉被模拟的平原与山丘上进行着一场又一场残酷的战争。最后的结果是,我迷恋上了那种游戏,而荒废了最初的目的。于是在那个剩余半个多月的假期里,因为战争的需要,我甚至没有让阳光吻到我的额角。

    当我频繁的发现我的裤脚开始缩水,而我的衬衣也一件一件的成了紧身衣的时候,我已经是一个小学五年级的学生了。

    五年级在我的小学生涯中,是被告别塞满的一年,只是那时的别离,欣喜与庆幸的情绪多过伤感。

    父母所在的单位要搬迁了,因为是个近万人的单位,因此不得不需要两年的时间分批搬迁。这也就注定班里的有些同学要随他们的父母先行一步。

    于是互赠离别礼物的风潮在学校里很自然的盛行起来。每个人都在赠送别人礼物,也都在等待着收到礼物。更多的期待或许并非是友情在将来重逢时因这信物可以延续,而是眼前可以收到什么好礼物,如此而已。

    那时我所庆幸的,除了和班上一些我不喜欢的同学拜拜了之外,就是莎莎的父母不在第一批的搬迁之列。这样,至少我就可以顺利的和她同班直至小学毕业。我想她应该也是如此庆幸的。因为她已然渐渐的成熟,渐渐的明白异性之间的吸引并非科学对磁极的解释。

    记得有一周换座位,我幸运的和她同桌,当时有男生吃醋的在一旁奚落。而那时的我已然变得有些腼腆,面对那种奚落,我只是脸红的沉默。而她却说了一句令我足足兴奋了好几个月的话,也许至今想起来也还是会欣然一笑。

    “我是因为他知识渊博才和他同桌的。”天哪,那是在夸我呐,我第一次听到从她的口中说出赞美的话,且那赞美是为了我,还是当着其他男生说出来的话。那一刻,我脸上掩饰不住的欣喜与那个男生郁闷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她的赞美令我变得更加努力了,我开始读更多的书。于是我的数学考卷上也因此被红色的叉叉占据了半壁江山。

    我不知道是年龄的增长令我变得愚钝了,还是那些书令我的思维过于复杂而变得笨拙。我只是觉得自己渐渐变得不再向从前那样乐于表现,至少不太会在女生面前刻意的吟诗什么的,甚至有时回想起之前还觉得自己像个傻瓜而有点不好意思。

    但意想不到的是,我的改变却令一些女生开始喜欢我了。但我不知道这于我而言会否是幸运。也许是因为那时,我更担心莎莎会怀疑我对除她之外的别的女生有好感。

    那时,有个叫晟晟的女生就要随父母搬迁调走了。令我没想到的是,在她来学校的最后一天,下课的时候,她忽然问我,“我们通信好吗?”

    我自然是答应了,我想我没有拒绝的理由。尽管我们之前并不是很熟,但至少在那个班里我对她的印象不错。成绩优秀,也从没捉弄过我。

    于是我们在她搬走之后的第一周就开始通信,那段时间,我的一笔字有了长足的进步,当然,只能说看上去不再丑的不能接受。而信的内容,最初还会写些各自在学校发生的趣事,到了后来因为变成了例行公事一样的收到即回,也就连放学路边看到小青蛙都成了谈资。

    不过那些信我至今保留着,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就有那种积习。习惯把别人给我的东西留着,偶尔拿出来看看。也不是怀旧,就是习惯而已。

    班里走了一些同学,又插班进来一些同学。于是小团体现象在经历了瓶颈期之后,也就渐渐的不再如从前的风风火火了。这无疑对我是值得庆幸的,我又有了朋友,我又变得开朗了,摆脱了小孩子不该有的抑郁。

    只是在小孩的世界里,快乐往往会令他们在无意识中变得**,而**也便是犯错误的前兆。
浅草 流火时节 4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的快乐也渐渐的在溜走。甚至于后来,时常看到莎莎和班里其他像我一样帅帅的小男生玩,爱情也变得难以唤起我的激情了。

    不过五年级的下学期还是有值得回忆的事情的。

    那时如果有人问我们最喜欢上什么课,我想全班的同学都会异口同声的回答“自然课”。其实并不是对那门课有多少兴趣,而是因为那个老师。

    那个老师有点神经病。这样形容她并不是我在骂人,而是她的精神的确有问题,只是因为他的丈夫是当官的,所以在她的精神变得有问题以后,学校也不好让她回家。但老师在学校总得教书,于是作为副课的“自然”就由她任教了。

    从此,因为老师的异常,激发了学生的疯狂,而在疯狂中也造就了一个英雄,当然、那只是被我们所认可的。

    那个英雄就是一个叫东东的女生,东东其实并不是她的名字,只是一个绰号而已。置于为什么会有这么怪的绰号,也许起那绰号的人自己也不知道。就像他们那时叫我美牙,而那时我的蛀牙其实很严重。

    严格的说,是疯狂造就了东东好像也并不全对,或许那个老师的刺激才是关键。

    东东原本是个上课很认真的学生,甚至开小差都不会。而问题恰巧就出在这里。那个教自然的老师是个怪人,当然、这也不能怪她,毕竟精神有问题是没有办法的事。

    她其实也像其他的老师一样,对于上课认真听讲的学生会想要给予鼓励与表扬,只不过方式特别了点。她不习惯用语言去夸奖学生,而更乐于用肢体语言。只是正常的大人通常会微笑着轻轻得摸摸小孩子的头,而她的另类就在于,她通常会大笑着用力朝学生的脑袋瓜子一掌拍下去。

    当东东无数次的受到这种待遇之后,她就变得近乎疯狂了。结果在那天她再次幸运的得到老师的嘉奖时,猛然的站起身来,以同样的方式回报了我们敬爱的老师。

    结果,一场大战开始了,他们两个人开始以角斗的方式诠释上古的人类是一种怎样的生存状态。不得不说,这的确也是一种空前的教学尝试。

    只是不幸的是,东东在小学五年级就已经长得很高,并且体育几乎满分。在如此强大的对手面前,我们敬爱的老师显得有些力不从心,最终一屁股重重的坐在了地上。

    但那个老师的确是个心胸开阔的人,并未因此而去校长那里告发东东,甚至没有通知她的父母。

    只是那次之后,往事频繁的重演,几乎令我们的教室成了罗马的“科洛西姆”,不过这种另类的教学却令我们的情绪一度高涨,在快乐与刺激中度过了我们的小学五年级。

    小学六年级在我的爱情史上是转变的一年,或许也可以说是变故的一年。似乎从那时开始,我的爱情就变得如雾般的飘忽。

    当我渐渐的发现,莎莎和每个男生都很亲密的时候,我对她坚定了五年的爱开始动摇了。我想也许我有必要让她清楚的告诉我,将来她会不会嫁给我。因为那时的我已然意识到,我在渐渐的长大,而我也在渐渐的向着结婚的年龄靠近。一切的不确定令我开始感到不安。尽管在此时看来,那时的忧虑是在可笑。但那时的我的确是被内心里那样的矛盾所真真切切的折磨着。

    随着年龄的增长自然而然的矜持,令我不可能再像小学一年级时那样,站在操场上,对着全校的师生说“我将来要娶莎莎做我的老婆”那样的傻话。毕竟我已经十岁了,我可以清楚的预想到,如果我再那样做,不仅会成为别人的笑料,也许还会给我的父母丢脸。

    我原本想要私下里问她,但我却发现我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越来越腼腆。因此我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写情书。

    我用零花钱买了一张很漂亮的卡片。为了慎重的在那上面写那封情书,我觉得我有必要先起草一下。但对情书这种东西的一窍不通,令那“起草一下”用去了一叠纸。最后,我甚至自己都搞不清楚,有没有把它们全部撕碎扔进垃圾桶销毁证据。

    在翌日的下午,父亲就从书桌下捡到了一张,大概是我不注意的时候飘落的。

    庆幸,我并没有因为写情书的事而挨骂,父亲只是告诉我,我的年纪还小,可以等一等,将来再去考虑爱情这种东西。

    我是个性格有点古怪的人,如果有人逼迫我不可以做一件事,那我一定会去做。而如果那人是很温和的劝说我不要那样做,当我一意孤行的继续时,就会产生难以承受的负罪感。所以,直到她的生日那天,我也只是在那张贺卡上简单的写了“生日快乐”那几个字。

    那年,莎莎生日的那天恰巧是周六,这我清楚的记得。

    那时,尽管还没有开始双休,但是小学生在周六的下午一直是没有课的。所以,我们可以借此办个没有大人的生日会。

    只是那个周六的下午,妈妈生病了,请假在家里休息。因此、我确信去不了莎莎家,因为妈妈一直反对我和女生玩在一起,尤其是去女生家里玩就更是不可能被允许。而事实也的确如此,我的请示没能通过我那位母亲大人的同意,于是我只能百无聊赖的趴在书桌前,望着窗外寒冬的天空发呆。

    时间就像是静躺在负重的老牛背上前进,在我感觉已然逝去千年时,那个时钟才走了不到半个小时。

    但很快的,我听到一个令我兴奋的声音,是从楼道里传来的,并且很快便传来了敲门声。

    我那时没有想到她会来,更没想到她会如此在意我去参加她的生日会。

    无疑,她来邀请,如果拒绝的话,是不礼貌的。因此,母亲也只好同意我去。只是大人总有限制小孩的办法,无论小孩有多少理由,都是很难挣脱大人的五指山的。尽管我被准许去莎莎家,但是母亲却告诉我下午三点半以前必须回到家里。而当我出门时,桌上闹钟的指针已经停留在两点差一刻的地方。

    为了能有更多的时间帮莎莎庆祝生日,我当时是牵着她的手一路奔跑着去的,但即便如此,也用去了半个小时的时间。

    更令我心生一丝失望的是,那个生日会不只是邀请了我一个人,还有很多的男生。当阴沉的天空忽然撒下一片金色的粉末时,他们在楼下快乐的玩起了跳马的游戏。

    而我,却只能站在一边,望着他们开心的样子,不时的看着我的表。

    于是那个下午,我第一次了解了什么是苦笑,也第一次明了何谓莫名的心绪。当我因为只剩一刻钟就心急的朝着家里奔跑时,当我那个脆弱的心脏在剧烈的运动中紧缩时,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痛与无奈。我第一次抑郁的对自己说,“爱情那鬼东西。”

    我挣扎着刺痛了我的梦,我强迫着睁开了我的眸,我残酷的告诉自己,莎莎不爱我,她只是喜欢被男生簇拥的感觉。于是,那个坚定了六年的信念忽然间在岁月之河中消失得毫无踪迹。我忽然不知道我的将来会娶一个怎样的女孩。

    那年小学毕业,我甚至没有参加班里的毕业会,而是坐在家里玩了一天的世嘉游戏机。因此至今,我的相册里也依然少了一张小学的毕业照……
浅草 梦与碑 1
    在小学六年级的寒假,我曾认识过一个叫婷婷的女孩,比我小一岁。但因为她是表妹的表姨,因此、就莫名其妙的成了我的长辈,尽管我们之间并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那时我们在一起玩得很开心,所以后来她喜欢像表妹一样叫我哥哥。只是从她叫我哥哥的那天开始,这种关系就变得有了那么一点点微妙。

    渐渐的,我感觉我有点喜欢上她了。尽管我们并不在一个城市,即是在放假想要见个面也需要祈祷上帝的眷顾。但我却分明的发现,我是真的喜欢上她了。

    先让记忆回到刚上初中的时候。那时我第二次搬家。似乎每次搬家都会于人生产生新的憧憬。那时我开始意识到,也许我应该有些实际的理想,而不是依然傻傻的只有一些天马行空的梦想。

    在对特长的自我发现中,我渐渐喜欢上了少女漫画,尽管那在大人的眼中,对于一个十一岁的小孩似乎并不是太适合。但至少那些唯美的画面是无罪的。

    于是我开始认真的学,而不只是像过去的三年中仅仅做为一种休闲时的爱好。也许任何东西只要成为一种职业,或者将要成为一种职业,就注定会要带来漫长的痛苦与片刻的欢欣。

    只是初一那一年,是被我的玩心荒废掉的一年,或许也是为我人生的快乐划上句号的一年。

    刚入初中的时候,是九十年代初,港台片开始大量的出现在内地的音像市场,尤其是当时的黑帮片,影响了很大一批青少年。那些身穿黑色风衣,带着墨镜,出入于弹雨中的枪手,更是成了许多少年心中无比崇敬的偶像。

    我想那时,如果有人问我们将来的理想是什么,至少会有一半的人斩钉截铁的回答,“做老大。”

    在那个遥远的梦想中,我们开始模拟未来的人生。于是帮派活动在学校里又风风火火的展开。

    那时我与雷雷和飞飞创建了“飞鹰帮”,并且我有了一个名为“神鹰”的代号。曾一度认为那是个极酷的名字,尽管现在每次想起来,不仅会笑到肚子痛,甚至下巴都有脱臼的危险。

    “飞鹰帮”面临的第一次内部纷争,是在开学的两周后。因为飞飞将一本漫画书借给了一个叫琳琳的女生,而没有借给雷雷,于是两人的关系迅速恶化。最终在那年一个秋风萧瑟的下午,两人决裂,从此各奔东西。

    只是飞鹰帮却并未就此解散。也许因为当时形势所逼,若然解散会受到“忍者神龟”、“汽车人”什么的帮派威胁,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雷雷依然在呕气。

    最终,在那年冬天到来前,宏宏和亮亮加入了飞鹰帮。

    第二次帮众大会上,雷雷说出了他喜欢的女生是莎莎。也正是那一次,我确信不可以再喜欢莎莎了。因为兄弟妻不可欺,这在江湖上是极其重要的信条。

    从此我甚至很少与莎莎讲话。尽管她时常会在我的面前无语的微笑,但望着她时,我像有太多的失落与忧郁,怎么也笑不出来。我甚至开始躲避她,尽量的不让她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那段日子,甚至相比小学的时候,我都像是忽然变得幼稚了许多,总是干些傻了吧唧的事情从中取乐。却不知道那是真正的快乐,还是刻意的为了让自己忘记一些东西。

    飞鹰帮最频繁的帮会活动,就是每个星期天骑车去学校附近的一个体育馆,偷看那些在球场上约会的情侣。尽管现在想起来觉得无聊至极,但那时却似乎乐此不疲。

    渐渐的,我们似乎都意识到,这样的帮会活动和电影里的实在相差太远了,并且确信如此是无法把我们造就成“小马哥”的。

    与此同时,其他的帮派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各帮在那栋教学楼里开始划分地盘。

    当古代的蒙古人开始找寻新的牧场时,他们的羊群踏在了汉人的土地上,于是不幸的,战争爆发了。

    疆域也好,地盘也好,一旦有了一条名为界限的东西,就一定会有想要突破它的人,这也便注定了冲突的必然。

    我们开始了不休的“杀戮”,甚至于下课十分钟都没有片刻的安宁。

    而我也在帮会之间的火拼中面临一个两难的问题。我们面对的敌人是“忍者神龟”帮,而飞飞已成为那个帮会的首领。

    他之前只是与雷雷之间的矛盾,而我与他一直没有任何的冲突。并且从那以后,我们只是表面上不合,实际上,心里依然当彼此是朋友。这令我第一次深深的感觉到,也许电影里的“十二少”真的不像想象的风光。

    最残酷的一次“火拼”是在一个周五的中午。那日天气晴朗,碧蓝的天空少有几片浮云。

    在学校的操场边正在施工的仓库附近,长达二十分钟的火拼开始了。

    最终我们胜了。飞飞在看到自己的手下被打的四散而逃的时候,就已经明白大势已去,于是开始了他短暂的“逃亡生涯”。

    恰巧他朝着我当时站立的地方跑来,越来越近。这令我心中的矛盾也越来越激烈,眼前的这个地方俨然成了华容道。

    他在我的面前站住了,望着我,没有出手,也没有说话。而他的身后传来雷雷他们的声音,“别让他跑了。”并且他们也越来越近。

    我最终还是举起棍子用力的朝着他的脚边打空了,而他也一棍子不重的打在我的肩上,扔掉木棍跑了。

    但无疑他们都确信我是故意放走他的。从此我被视为帮中的叛徒,被厌恶,被孤立,甚至帮里的亮亮还开始怂恿其他人用恶作剧整蛊我。

    同年12月,我退出飞鹰帮,从此孤独一人,不与他人为伍。
浅草 梦与碑 2
    那年寒假,在我居住的城市已没有朋友的我去了外婆家。因为我知道,只有去外婆家,才有可能见到婷婷。自从小学六年级的寒假一别,已有一年不曾见到她了。这令我多少有些挂念,更或许是于她的喜欢使然。

    那年的冬天好像是我度过的最温暖的一个冬天,每日的晴朗,甚至正午的时候坐在太阳下,只穿一件薄薄的毛衣都会渗出汗来。

    我每日的坐在小区中央的花园,看着表弟表妹快乐的游戏。而我,只是在等一个人,等一个我想要见到的人。

    也许幸运有时也会因为怜悯我而予以几分眷顾。那日的午后,我如平日一样坐在那个晴空下的小花园里,看着他们追追打打的嬉闹。

    “婷婷姨。”表妹的声音忽然令我惊喜起来。

    是她,和一年前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我倒像是变了许多。站在她的面前,我甚至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是傻傻的笑着。而她也只是笑,像是也在等我先对她说些什么。

    记得一年前,我们会一起乘家里的大人午睡时,偷偷的在煤气灶上烤牛肉串。会在去公园的时候坐单轨车,乘大人不注意牵着彼此的小手,开心的就像偷到了神秘果的小海贼。

    一年来,我一直是如此的希冀着,希冀着那样的重逢。而当那一刻我见到了我想要见的人,却脸红心跳腼腆的不知如何言语。我第一次感到长大原来是这样的令人烦恼。

    就在我想要问她,明天还可不可以一起出来玩的时候。我那些可爱的表弟居然从身后捧了一堆的杂草抛了过来,还一个劲兴奋的高唱着婚礼进行曲。这无疑令尴尬的气氛升华到极至。于是她脸红着回家了,而我只是站在那里,顶着一头的杂草满心的失落与抑郁。

    自从那天见过婷婷,就一直没有再看到,我问表妹婷婷在家里做什么,但只有三岁的表妹显然是不会关心吃、玩以外的事情的。渐渐的,我感到了那个寒假重复度日的无趣。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有一个习惯,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找些刺激的事情做,以此来远离糟糕的情绪。

    那时我刚学会骑摩托,而在小舅家的储藏室里,恰巧又有一辆125cc的改装型越野摩托。无疑那对一个十一岁的小孩而言,似乎是不适合的。但我还是偷偷从储藏室把那辆摩托弄了出来。

    在那个小区中央的花园附近有个下坡,很长,但是坡度并不是很陡。毕竟我不是那种懵懂到不理智的少年,因此我决定就在那里冲下坡玩,这样既不会有警察来管,也因为人少不太会出什么事故。

    当我驾着摩托在下坡疾驰时,我甚至感到风吹得眼泪飞扬,就连单薄的身体也像是要被迎面的风给吹上天空。

    刺激,那是我在冲下那个下坡时唯一的感觉,并且我对那感觉一见钟情。

    当一个人做了一件自认为很了不起的事情,就会很想让其他人也能看到。不论什么年龄的人也许都是如此。

    我决定要以接近刚才的速度爬上那个坡,让几个表弟看看我的英姿。

    于是我自信的做了。只是当我近乎以飞的速度冲上那个坡时,花园左边的弯道出现了几个骑车的小孩。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绝对是超出我的预料,而那也令我不得不面对所有菜鸟都害怕的右转弯。

    我用力的将方向向右一拐,奇怪、居然到不了我想要的位置。不过这也难怪,那时极菜的我是怎么也不会知道有转向不足这回事的。

    无法转弯令急速的刺激瞬间变成了内心的恐惧,当机车将要冲向花园中时,我用力的捏紧了刹车。不幸的事情发生了,那个无“防抱死”的前轮令我第一次尝试到,在莱特兄弟制造出第一架飞机以前,那些渴望飞翔的人是怎样试飞的。

    我就像“小鸡快跑”中的那只公鸡一样,一头栽在了草丛里。

    当吐着满口的草屑、拍着满身的泥土晕头转向的爬出来的时候,我那些亲爱的表弟们正快乐的对我唱着,“红公鸡,绿尾巴,一头扎进泥土里……”

    幼稚的表妹甚至在他们每唱一段的末尾自信的大声说,“萝卜。”

    我、哭笑不得。

    结果,小舅为此损失了一笔不小的钱,而我在之后的两年里甚至没被允许碰过任何名为机车的东西。

    接下来的半个假期,我总觉得脖子有点歪,尽管知道多半是心理作用,但却一直不敢乱动,怕将来留下后遗症变成个歪歪头。

    在如同和尚面壁一样静坐的无限郁闷中,我开始拼命的吃甜食。结果那个受伤的脖子没有留下后遗症,生出的蛀牙却令我懊恼至今。

    寒假之后回到学校,痛苦又开始一步一步的逼近。学校的帮派之争仍在继续,门户之见也日趋严重。独孤的我时常成为他们之间火拼的牺牲品。

    于孤独与无奈中,从我的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里,多了一种名为忧郁的东西。而正是那张时常忧郁的脸,使我忽然有了不少女生缘。这令后来的我始终觉着,徐多年后,我能将忧郁玩得如此自如,也许便是那时忧郁已然驻足于我的心里。

    只是这也令那些平日以整我为乐的男生更加的厌恶我。并且我的孤独感也并未因为几个女生的亲近而有丝毫的消隐。

    我重复的在忍受与极度紧张的状态度过在学校的每一天,甚至成了条件反射,有人在我的面前一抬手,我就会迅速的闪避,以为有什么东西会飞过来。甚至上课的时候还因此挨过老师的训,不止一次的在大冷天被罚站在教室的门外。

    无疑,这令我的成绩一落千丈,初一下半期的期末考,我的成绩单上是一色的满江红。我知道那不全是我的错,我是无辜的,可是无辜又能作为理由吗?那个暑假,我被禁止出门,整日的被关在家里做题,甚至我以为会五十年不变的课外阅读安排也取消了。

    我终日的泡在那堆令我讨厌的书里,尤其是数学。因为小学时数学成绩就一直不好,四年级曾有一个老师屡次的让我罚站在讲台前,还在同学面前加以极其恶劣的讽刺,令我几乎丧失了全部的尊严。从此,我厌恶数学,极度的厌恶,就像厌恶那个老师一样。我一直努力的在其他的方面凸现自己,以此来对比极差的数学成绩而自豪。

    但在那个暑假,我却被关在家里每日的做题,其中有一半是数学题,这令我甚至在压抑中变得快要疯狂。

    我确信我需要寻求一种方式来发泄,否则我一定会变成个疯子。当有一天我从电视里看到一部“片山刑警在海岛”的电影之后,我对衣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从此,我每天都会抽空在阳台上舞弄那些衣架,从最初满头的包到渐渐的有了感觉,甚至在后来的某个早晨睁开眼睛,忽然发觉自己对武术有了极大的兴趣。

    再后来,我开始喜欢一个叫李小龙的人,并且时常穿一条黑色长裤,半裸着站在镜子前摆pose,一度十分的享受那种感觉。

    但大多数的课余时间我依然还是用在动漫的基础绘画上,即便是生病发烧到39度的晚上,也依然会步行二十分钟去老师家上课。也许是知道自己成不了李小龙,但是却有可能成为一个漫画师。

    并且那时,我和父亲之间有个约定,在我高中毕业后,我就去日本留学,然后找一家漫画社兼职见习,直至我成为一名顶级的漫画师。也正是因为坚定的抱着那个梦想,我才能一直沉默的忍受着同学的暴力与恶作剧。

    因为那个梦想,我变得更专著于自己的事情,于其他一切的冷漠与对身边所有人和事的无心顾及,在那个因为日本偶像剧而崇尚酷的年代,令我有了更多的女生缘。但这并不能改变、甚至改善我是个暴力牺牲品的现实。相反的,有更多的女生想要亲近我,就会有更多的男生想揍我。在精神与**的压抑中,我变得就像一个超负荷快要崩溃的机器。

    家里人并不知道我在学校所经历的暴力事件,只以为是课业太重,才会看上去总是一副萎靡的样子。于是父母开始劝说我放弃动漫,毕竟在中国除了把书读到底是看不到其他什么前途的。但我的固执却令我一直的不肯放弃。

    为了不再听到放弃的劝说,也因为担心家里会强制的阻止。我开始在每天早晨五点三十分起床,绕着小区里跑步半个小时。我以为让身体变得强壮,才能于沉默中承受一切,才能继续坚忍的生活下去,我当时是如此确信的。
浅草 梦与碑 3
    初二那年,在看了一部名为“精武英雄”的电影之后,我开始反思,也许有时,忍是一种劣根性。那并不能真正的解决问题,只有当别人畏惧自己,才会有真正的安宁。我那时也是如此确信的。尽管现在明了,在这个相对的世上永远只有一时的绝对而已。

    我开始学习搏击,并且喜欢上了那种运动。但在家里练习至少需要一个沙袋,一副拳套。而那些是我一时的零用钱所买不起的。因此我不得不和父亲商量,最终达成了一个协议。只要我在那个学期的中考每门功课都在八十分以上,我就可以得到一个沙袋和一副八盎司的拳套。

    这令我面临了一个空前的难题,其他科目还好,一直在六十分徘徊的数学要升到八十分,近乎等同于天方夜谭。

    我开始了恶补,从来没有那样的用功过,简直到了可怕的程度。好像我就是这样,一旦有了什么想要的东西,就会不顾一切的被动力逼到疯狂的地步。

    最终,令我哭笑不得的是,我的数学得了82分,而我的语文居然只得了78。那距离80分的一丁点距离令我几乎差点疯掉。

    我开始细致的检查那张试卷,试图找到有改错的地方,只要两分就好。那一个上午,几乎在上其他课的时候,我都在仔细的检查着那张摆在腿上的试卷。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在第二张试卷上,有一道文言文的阅读理解题,老师改错了其中一个小问,而那恰巧值两分。

    在下课铃响起的那一秒,甚至老师还不曾走出教室,我就已经兴奋的从后门跑了出去,直奔办公室。

    但无疑,“面子”是几乎所有国人最看重的东西,而那一天,这个延续了千年的民族劣根性也令我第一次吃了苦头。我拿着那张试卷跑到老师的办公桌前,不顾那个办公室其他老师在场,直言那试卷有一题改错的时候,令她丢了个不小的面子。是的,我确信是那样的,因为从她的表情已经可以清楚的看出来。

    但我那时根本顾不了她的面子,我所关心的,仅仅只是我想要的拳套和沙袋而已。

    在我用去五分钟劝说她给我改正试卷的分数之后,依然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结果。而她也只是说了些无关此事的话,例如我有这样一半的干劲用在学习上,今天这张试卷上就是九十分了什么的。

    “这张考卷我应该得八十分。”我从来就无心于别人以狡辩为目的的教诲,更何况是在那个时候,“如果不改分数,我的拳套和沙袋就没了。”我反复焦急的说着,以至我的激动令我的声音像个高音喇叭。

    最终她被我弄得莫名其妙,也被我弄得毫无办法。结果,我的父亲被请到了学校。

    在父亲被老师请去学校的那天,我晚上回到家里又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尽管父亲说考试只是鉴定学到了多少知识,只要证实学到了东西,分数也就不再重要,为了分数去争吵更是不必要。也尽管父亲依然同意给我买沙袋和拳套。但我却忽然高兴不起来了。

    既然分数不重要,那为何又要限定一个八十分?既然我原本应该得到八十分,我从老师那里要回原本属于我的两分,又是怎样的错误呢?

    那件事令我在之后的很多年想起来,都觉得他们在自相矛盾中荒唐的可笑。也许我出于其他目的钻的牛角尖在他们眼里也是一样。但至今我也依然相信,正是因为许多国人不明了“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的道理,于小事的不屑更正,甚至为了面子不愿更正,才影响着我们一代又一代人,最终在大事上缺乏严谨而出现一个又一个疏漏。那又是谁的错呢?从“不屑”到“推卸”,就这样重复的出现,不断的诉说着永恒。

    很快的,五一节到了,三天的假期不用补课,我终于可以和父亲一起去买我觊觎已久的东西。但不凑巧的是,那天在我们出门后,下起了大雨。因此,当我兴奋于得到我想要的东西的翌日,我的额角也烫的可以煎熟两个鸡蛋。

    那次过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因此,我的功课也再次的开始以正常的速度匀速下滑。

    基本上,我是属于那种很怪的人。似乎从初中时开始,我就有人格分裂的倾向,并且十分的鲜明。在我所生活的城市,无论在哪个角落,我都接近于一个木头人,少有表情,也很少会与人说话。可是假期去外婆家,和几个表弟在一起,我就会忽然变成一只飞天蜈蚣,成天滔滔不绝,变得异常活泼。

    初二那年,春节前夕的一天晚上,我们都在外婆家里玩。四岁的表妹忽然要看烟花。于是没办法,我们这些做哥哥的只好帮她去放烟花。可是那天实在冷的可以,外面又在下小雨,于是我们只拿出两困彩珠筒跑到阳台上,准备敷衍她一下就这么了事。

    但我想那时我们无聊的放着烟花的时候,是怎么也不会想到,一场空前的“土现代化”战争即将爆发。

    我们把那些彩珠筒插在阳台外的固定架上,一根接一根的点着,一面看着那些飞上天空的“泡泡”,一面坐在阳台上闲聊。只有表妹一个人高兴的在那里蹦蹦跳跳。

    忽然,“啪”的一声,一朵火花在窗户的玻璃上张扬的爆开,就连表妹也吓得忽然在原地站住不动。

    “怎么了?”我从躺椅上坐起来,“不会是爆了吧?”

    “不是,还在放呢。”

    “是他们……”

    我朝表弟指的方向望去,对面楼上的几个小孩正得意的笑,是他们干的,并且又有烟花从那个方向飞过来,爆开的烟雾甚至迷住了我的眼睛。

    几个表弟生气的骂着,而我却忽然兴奋起来,把他们全都叫到屋里。于是他们在我的吩咐之后,开始翻箱倒柜的把头盔和滑旱冰用的护具找出来全副武装。

    我更是忍不住兴奋的笑着,从柜子里拿出了要在年三十的子夜放的“龙啸九天”。

    带头盔并且武装最严密的表弟先冲上阳台,关上了所有的窗户。然后我们开始在那些玻璃窗的掩体后面准备“发射架”。

    窗外的烟花在玻璃上一个又一个的爆开,就连满天的烟雾都成了彩色,在爆破声与对面的孩子得意的笑声中,我预想着反击的极乐。

    终于,在阳台的窗户从两边拉开时,我们冒着枪林弹雨,迅速的点燃了两个“龙啸九天”和十支彩珠筒后,果断的战略转移到另一个房间,站在窗户的后面,静观着一场在那个小区里空前的自动化战争。

    暗夜的天空下,无数的游龙于彩色的泡沫之海中撒下一条条金色的烟火,在那飞翔的尽头一片巨响中满空的花自由的盛开。

    那烟火甚至友好的将那特殊的祝福带到了那些小孩的家里,化作袅袅青烟飘散于空气中,以至他们幸福的惊呼着流下了泪花。

    为此,我们又一次的令家长损失了一笔不小的钱。而我和几个表弟也被暂时的隔离,分开接受极其严厉的教育。而我面对那教育,也拿着纸笔认真的记录着,只不过是用一张张的素描练习稿以特殊的方式记录着。尽管我自己也看不出那与大人的话有什么联系。

    年初二那天,难得的天晴,我坐在小区的花园晒太阳。在又过了一年之后,再次的邂逅了婷婷,不期而遇的邂逅。

    她长高了很多,也开始渐渐的发育成一个大女孩,以至我看着她会不经意的脸红起来。

    我们没有怎么聊,也许是都长大了,对于有些事不说也明了,因此在人多的地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我问她第二天有没有时间,她只是笑着点头,于是我约了她。记忆里,那好像是我第一次约女生。

    翌日,很早我就起床了,那好像也是第一次在假期七点不到就起床。出门的时候,大人还笑我去和女生约会,老爸甚至认真到近乎夸张的问我有没有想好约会的地方,有没有带够钱。

    其实那天的约会并不像事先的想象,我们一直在聊些无关的事情,她也始终只是说些她在学校的趣事。而我,就那样默默的听着。

    原本那天我是想告诉她我喜欢她的,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喜欢你”那四个字在我的言语中被**得越来越深。

    不止如此,那天我甚至没有问她会否喜欢我。也许,这与说“我喜欢你”在一个难度上。

    就这样,那个约会莫名其妙的结束。而在那年之后,我也再没有见过婷婷。事实上,在我至今所经历的所有感情中,好像每一段到了最后都是如此的没有结果。

    从那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爱情这种东西存于我的心里。而我在学校每天做沙包被群殴,也变得像每日早晨在阳台上练拳一样,成为往复的规律,我甚至也将那视为练习的一部分,在**的麻木中成了精神的习以为常。

    只是于动漫的激情依然如初,也许是我急于离开那个城市,急于去到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真正的生活,像人一样的生活。而绘画,是我唯一离开那里的工具。
浅草 梦与碑 4
    时间在每日的重复中度过,在已然无所谓痛苦与悲哀的十四岁少年的生命中一点点的流逝。

    初三的下学期,临近毕业会考前夕的一个黄昏,在那一个小时里发生的事情完全的改变了我的人生,或许也正是从那时开始,我的人格开始走向极端的分裂。

    那时,班里有个男生就住在我家前面的一栋楼里。不知道是哪天,我在阳台上练拳被他看到,结果第二天就在班里传开了。

    这无疑注定我将遭受更不幸的命运,事实上也的确是那样。我不仅下课的时候被群殴,在上课的时候,身后的同学还会用小剪刀剪我的头发,甚至在我回答完问题坐下时,我的裤子被万能胶粘在了凳子上。还有人递小纸条给我,上面写着,“再敢练拳,你会更后悔。”

    终于,我忽然无法克制的大吼起来,甚至没有顾忌那是在上课。最后,我把那张纸条交给了老师,并且把他们的杰作都展现在大家面前。

    而事后,当我冷静下来,我又有点后悔了。也许是长久以来对于一切的习以为常,令我的性情已然变得懦弱了。那懦弱注定在变得冷静时令心绪被不安所困扰。

    几天以后的一个黄昏,残阳如血,暗淡的光影浮游在那个如同恶灵古墓的校园里。

    那晚,我骑车去学校上晚自习,如平日一样,我习惯了第一个到学校,一如放学的时候,我总是第一个离开学校。

    只是那天,当我刚进校门的时候,迎面飞来一只香蕉,就是那只被人故意扔过来的香蕉写下了我这一生厄运的序章。

    我从脚踏车上摔了下来,那一瞬,鼻腔里充满了铁的腥味,视线里忽然有许多黑色的花朵在盛开,吞没了这个世界的一切。

    当我的视线不那么模糊的时候,我看见身边站了七八个人,那些人都是我所认识的,都是班里的男生。

    “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嘛。”其中一个人望着我说,“不服气是吧?”

    我没有说话,只是惶恐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并且做好了挨揍的准备。只是他们却并没有像平日那样揍我,或是踹我。

    有几个人把我押着,另一个人开始把我的右手用细绳捆在脚踏车的后架上。

    我不明白那是要干什么,而我也只是老老实实的看着他们捆绑我的右手,没有任何的反抗。

    “不给你吃点苦头,你不会记住教训。”有人一面对我说着,一面骑在了我那辆脚踏车的后座上。

    在我因他的话感到不安的瞬间,有人绊了我一脚,并且那辆脚踏车被骑动了。我猛然摔倒的一刻,在突然的冲击下,右手的绳子有些松开,但拇指却依然扣在后架里拔不出来。

    那个黄昏,我就那样一只手被绑在脚踏车的后架上,随着车的前进被拖着。压在身下的左手与地面的摩擦,还有那感觉要被撕裂的右手拇指,一阵阵的剧痛,令我甚至无法发出悲嚎的声音。

    当他们的惩戒结束后,我在地上躺了很久才从疼痛中清醒过来。我看到左手手背的侧面和手腕处被摩破的地方俨然糜烂一样的血肉,那些嵌入肉里的沙砾在浅黄色的血浆中扭曲着形状。

    我当时以为只有左手伤的很厉害,并且我想那大概是外伤,于是在水龙头下冲了冲,忍痛冲去那些嵌入肉里的沙砾就回到教室去自习。

    直至我坐在座位前,想要打开抽屉,才忽然感到右手拇指根部的刺痛,并且感觉无力。我意识到,也许我伤的有点严重,这才匆匆的请假去了医院。

    医生说左手的擦伤比较严重,而右手拇指也已脱臼并有局部的拉伤。在他帮我上药包扎的时候,问我为什么伤的这么奇怪。我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着。直到他说可以走了,我才担心的问他,我的手会不会影响到绘画什么的。那时我还清楚的记得,他是自信的笑着对我说,很快就会复原的。我相信了他的话,也终于松了口气。

    在之后的一个月里,我没有去学校,一直在家里复习。那年的会考,我的总分是523分,因为距离分数线还有一条遥远的距离,所以依然上了本校的自费高中,并且是无可选择的读理科。

    当暑假开始时,我要继续去上我的绘画课,毕竟之前为了考试已经中断了两个月。

    只是那天去上课前,我为了不至于被老师骂,于是想要在家里先练习一下,却忽然发现画出来的线条变得很不流畅,就好像那只手不是我的手一样。我努力让自己变得平静,不断的告诉自己,也许只是很久没画了,所以才会生疏。但心里却依然充满不安与恐慌。

    那天我没有去老师家上课,而是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反复的一张张画着。从单个的表情,到肢体与手指这些基础的绘法,重复而单调的画着,一整天,甚至没有吃一点东西,没有喝一滴水。

    我反复的告诉自己,找到感觉了再吃饭。可是尽管如此的自我强逼,却依然没有感觉,甚至于越来越糟,那只手在握笔稍长一些时间之后就会不自觉的颤抖。

    我再次的去了医院,并且照了X光,医生说骨骼没有问题,而肌肉的拉伤也已经复原。

    “那我的手是怎么回事?”我如此近似疯狂的咆哮着问医生。而他也只能给我一个沉默而无奈的表情。

    当我回到家里,又一个月过去,在反复的练习又练习之后,依然对那只手感觉陌生时,我开始意识到,我的梦想已然于我的生命中化成了永恒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