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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听戏

作者：濮颖更新：2016-05-10 12:19 字数：3226

    天色微明，徐英早早起床。她对着镜子，叫秀珠给她梳上一只简单的堕马髻。镜中的徐英比从前清瘦了不少，眼窝深陷，双腮微凸，倒显出一番别样的风韵。

    “夫人，您看行吗？”秀珠停下手中的细齿绿檀梳，看着镜中的徐英。徐英伸出手来，摸了摸发髻，轻轻地哼了一声表示满意。

    得到主子的认可，秀珠松了口气，她立即放下手中的木梳，将摆放在桌子右侧那只海龙红，雕有龙凤呈祥的梳妆盒子仔细地移到徐英的手边。

    徐英打开盒子，瞄了一眼里面的各种珠钗步摇，金簪玉笄，竟没有一件入她双眼。徐英轻叹一声，盖上奁盒，对身后的绣珠说道：

    “绣珠，去将我的那支白玉兰花的簪子取来。”

    绣珠应了，转身去拿床头抽屉里的那支白玉兰花簪。仔细地给徐英插上。绣珠伺候完秀英梳洗，便叫厨房送来早点。

    徐英简单地用了一碗荞面疙瘩，吩咐好下人，独自出了梅府。她未去川岛所在的西苑客栈，而是直向从缘寺的方向。徐英一脚踏进从缘寺的山门，便有小沙弥合掌将她引进一座偏殿。梅霍氏生前礼佛都在这间偏殿中，所以梅家女眷也都在此殿礼佛。

    偏殿里的佛像前供着一只大海缸，缸里注满了清油，手指粗的灯芯燃烧着，火焰耀眼。“梅夫人，请。”小沙弥弯腰合十。

    “你家清远师傅可在？”徐英问道。

    “师傅在念佛堂诵经。”

    “青莲师傅呢？”徐英继续问道。

    “今天是文殊菩萨的圣日，青莲师傅在普贤殿点灯。”

    “你去转告师傅，就说梅家夫人在偏殿等候。”小沙弥刚欲转身，徐英又改变了主意。

    “也罢，师傅们都在礼佛，不叨扰，你且下去，关好殿门，不得扰我清净。”

    小沙弥离开偏殿，随手关门。徐英点上檀香，恭恭敬敬地插在香炉之中，而后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一动不动，直到炉中檀香燃尽，才缓缓起身。

    “菩萨庇佑，诸事顺利。”

    就在徐英离开以后，凌莺莺与秋蝉也来到了从缘寺。进了偏殿，秋蝉取出随身的贡品，装在琉璃盘中，随后在条桌的香盒中取出檀香，点烛燃香，然后伺候莺莺慢慢地跪在蒲团上，自己则跪在一旁。

    待到香烛燃尽，秋蝉将小腹已经微微隆起的莺莺搀扶起来，向守在门外的小沙弥还礼致谢后，便坐上便轿，回到南苑。

    此时的徐英已经坐在川岛的家中。川岛面对前来的徐英，心中暗自得意。此刻的清水就在屏风后面。

    “梅夫人，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川岛尽管心中春风十里，眉眼里却尽是不解。

    “川岛先生，您也知道什么叫做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我来府上，是有要事相求！”徐英眉尖微蹙，一脸哀怨。

    “我与梅先生同窗数载，情同手足，梅夫人说这话见外了，有什么事共同商议，哪里来的相求一说？”

    “正因你与我家老爷有这份情谊，我才求与川岛先生啊！”徐英戚戚道。

    “什么事夫人尽管说，但凡我能帮上忙，定当尽力。”川岛义气十足。

    “还不是因为小女的事情，从她新婚被劫，至今下落不明，我这叫过的什么日子？”徐英悲悲切切，眼泪流了一脸。清水在屏风后看到徐英如梨花带雨，心里痒痒起来。都说梅家的女人如花似玉，今日一见果不其然，这女人虽说是人到中年，却也是美人迟暮，别有一番风韵，一点不输于年轻的女子。何况她是梅家的女人，梅家在江北人的眼里是何等尊贵与神秘，若是得到梅家的女人，哈哈……这么想着，清水的嘴角流下一丝涎水。

    “夫人，贵府千金失踪的事情，我们日本的情报机关一直在调查，昨天清水机关长得到消息，小姐被秘密软禁在上海一家高档会所。软禁她的人来头不小，我正想求于清水机关长务必查清事情的真相，正想着等有了更确切的消息与计划再告知梅兄，想不到夫人已经先行一步了。”川岛一副真诚。

    “川岛先生……小女的事情拜托你了。”徐英闻此言，感激不已，几乎泣不成声。清水看在眼里，急在心中。他很不能立即走出屏风，抱起眼前这位梅夫人。

    “夫人见外，没有拜托一说。可是，你知道，我只是一名商人，这样的事情我必须求于军部。我不知道仅仅凭我的能力，军部能不能出面干预此事。”川岛好像没有把握。

    “那怎么办？川岛先生？只要你们能救出小女，不管什么条件，我梅家都可以答应。”徐英表现出从未有过的冷静与决绝。

    “夫人果然爽快，如此我便试试。”川岛的心中一阵狂喜。

    “川岛先生，不是试，是必须成功。”徐英的声音里不容迟疑。

    “夫人，这……”川岛欲擒故纵。

    “不用迟疑，川岛先生，我知道你的能力。我说过，只要能救出小女，梅家可以不惜一切代价。我们中国有句古话，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就不信日本的鬼就不爱钱？川岛先生，除了金钱，我还知道你心中还惦记着什么？”徐英看着川岛，眼睛闪过一丝诡秘。

    “夫人您这话什么意思？”川岛装作不解。

    “川岛先生，我来给您唱一段宁州戏。俗话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听了戏，你我便什么都不用多说了。”徐英启齿一笑，这一笑，让清水丢了魂。

    “好！都说梅夫人戏唱得好，我却是一次没有听过，今日有幸！”川岛拍手。徐英看了川岛一眼，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花开能有几日鲜，年华易逝不容等。花开当折堪须折，青春无价当自珍。女人终究是女人，越是美人越怀春。朝朝盼，夜夜等，日长天久难守贞。云撩雨拨身先湿，春风一度到柴门。”

    徐英一边唱，一边窥看川岛，川岛一边听，一边低头沉吟。他的脑海闪烁着凌莺莺娇好的面容，俏丽的身影。清水在屏风后如饥饿的猛兽，很不能一下子吞下这个袅娜的女人。

    就在川岛沉浸于此的时候，徐英的委婉的唱词戛然而止。川岛回过神来，意犹未尽。

    “梅夫人，怎么不唱了？”

    “川岛先生，戏文如说话，点到为止。”徐英轻笑道。

    “夫人唱的好听。”川岛夸赞道。

    “好不好听不重要，关键是要川岛先生听得懂才是。”徐英直视川岛。

    “我想，我并未听明白。”川岛笑着，呷了一口茶。

    “川岛先生，徐英我虽然不识几个字，却懂得事识时得务。我要什么您可以帮我，您要的东西我自然也会给你。这古往今来，哪朝哪代，不全是都你来我往，互相交换。先生不要再遮掩了。你我都是明白人。我承诺一个月后，川岛先生一定会抱得美人归，当然，除了美人，还有金钱。”徐英充满自信的声音里透着一丝轻蔑。

    “夫人果然是明白人！好！我就等着一个月后与夫人的交换！”川岛终于揭下了温情的面纱，露出贪婪的本色。

    “那是自然，一诺千金，川岛先生，徐英先告辞了。”徐英说着便跨过门槛，翩然离去。

    “夫人走好！”川岛做出恭送的姿势，直到徐英出了院门。看着徐英离去的身影，川岛的身体一阵阵燥热，凌莺莺，这个梅家最美的女人，他做梦都想得到的女人，一个月后就会与梅家的财宝一起投送到他的怀里，他突然感到一个月的时间太过漫长。

    与川岛一样，清水的身上也燥热难当。知道徐英离开，他迫不及待地从屏风后闪了出来。

    “川岛君！”清水兴奋难抑。

    “我们说的话你都听到了，接下来你知道该怎么办。”川岛恢复了平静。

    “川岛君，我……”清水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直说。”

    “这个梅夫人颇有风韵啊！”清水色眼迷离。

    “哦！哈哈哈！原来清水君看上了梅夫人啊！”川岛抚掌大笑。

    “有什么不可以吗？”清水落座在沙发上。

    “吆西！没有什么不可以，这全中国的女人都是我大日本帝国的，别说一个梅家的女人。清水君，好好干！一个月后，梅家的女人就是你我的女人，梅家的财富就是你我的财富。什么梅夫人，梅家少奶奶，梅家大小姐，她们和全中国的女人一样，都是我大日本男人的玩偶！！”川岛的狂笑着扭曲了五官。

    “嗨！梅家女人！中国女人！”清水被川岛感染了，他挥舞着双臂，发疯一样地转圈。

    南苑，凌莺莺感到全身无力。“秋蝉，我今天倦怠得很。”

    “小姐，听人说三个月身孕的人最易犯困，我服侍你早点休息吧。”秋蝉停下手中的活。

    “也好。”凌莺莺打了几个哈欠。

    秋蝉伺候莺莺梳洗完毕，莺莺换上睡衣，上了床。秋蝉放下帷帐。

    夜色深沉，两更天上，凌莺莺被腹痛惊醒。她想忍着，却经不住一阵紧接一阵的锐痛。

    “秋蝉，秋蝉……”莺莺紧张起来。

    “小姐，怎么了？”秋蝉被莺莺叫醒。立即来到床边。

    “秋蝉，我肚子疼得厉害……”莺莺手捂小腹。

    “小姐！怎么了？要不要叫医生？”就在秋蝉的询问声中，莺莺觉得小腹猛地一紧，一股热流奔身而出，顺腿流下。

    “血！血！”秋蝉看见一阵殷红的血，失声大叫。莺莺低头一看，蓦然晕了过去。

    大块大块的血色缓缓地浸淫在藕荷色的床单上，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炫目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