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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光明

作者：濮颖更新：2016-04-09 17:56 字数：2438

    润州，东接运河，北濒长江，扼南北要冲，得山水之胜，土肥水美，钟灵毓秀，自古以来便是兵家重地。蒋英就住在润州远郊的一家叫做“乐天”的客栈里。

    客栈不大，却很齐全。陈设简单，倒也雅致。最重要的是这里地处西南，远离繁华的闹市码头，梅若枫将蒋英安排在这里，一来便于蒋英养病，二来也是为了隐匿身份。蒋家遭此劫难，蒋英目前定然也是四面危机。

    那日清晨，客栈里来了两位不同寻常的客人。来人是商人打扮，一律长衣马褂，头戴一顶黑色的礼帽。衣服虽然平常，气度却不一般。一进店堂两人便将行李箱放下，四下张望了一番。

    “客官，请问是吃饭还是住店？”小二是个机灵鬼，一见来人的模样就揣摩出这不是一般的小商小贩。

    其中一个说道：“住店，要最好的。”小二立即答道；“最好的在后院。只是……”他略一停顿“只是价钱高了点。”

    来人并未搭话，只是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叠厚厚的钞票。

    “客官，快随我来。”小二看见这满叠的钞票，一点头，笑眯起眼睛在前面带路。

    后院是一座园子，进得一道六角形的院门，眼前一排客舍，粉墙黛瓦，花木葱葱。再往北去，绕过几块太湖石叠成的玲珑假山，便看见一座飞檐翘壁的小红楼，楼前几棵高大的梧桐树，枝繁叶茂，遮云蔽日。

    小二在小红楼前停下；“客官，这做红楼便是我家最好的客房。名唤‘引凤阁’，据说当年孙权坐镇江东时，曾在此地住过，那夜楼前的梧桐树上栖了一只金色的大鸟，人说这鸟就是凤凰。所以此楼叫做引凤楼，住在此楼地人多是富贵之人。当官住进此楼，官会越做越大，做生意的住进来，那是日进金银啊！“小二滔滔不绝，两位客人不说话。

    说话间，小二推开门，将二位客人引进屋内。“客官先且歇下，我去取些茶水。”，两位向小二摇摇手；“你先下去，有事会叫你。”小二应声，欢喜地离开引凤阁。

    蒋英此时正在前楼的小天井里透气，看见小二欢天喜地的样子，一时嘴快；“得了什么宝贝？这样开心？”

    蒋英住在这里时间有一段日子了，他化名金宇，只说是与同乡一起做生意，赔了本，同乡家在润州的乡下，他因不慎摔伤了膝盖，只能在此住下，一边养伤，一边等待同乡回家筹了钱一起再去江浙做点小买卖，把本钱捞回来。

    “这大清早的有两位客人啥也不问就住进了引凤阁，看起来做的是大买卖。这引凤阁住一天抵得上普通客房的好几天。这不是得了大宝贝了吗？”小二边说边喜滋滋地往茶水房跑去。

    蒋英听了心里打了一个咯噔。他隐隐感觉到这两个客人的到来与自己有关。这么想着，蒋英便很快地闪进自己的房中，关上了门。

    夜幕很快降临，远处不时传来一两声犬吠，乐天客栈在夜色里显得分外寂静。蒋英早早熄了灯，躺在床上休息。他告诉自己，这几天千万不可轻易外出，一定要等梅若枫到此。

    很快，天空飘起了雨丝。远郊的雨夜落寞得近似荒凉，令人寒意遍生。蒋英拉过被子，侧身而眠。

    黑暗中，闪过一个蒙面的黑衣，此人身量不高，却步伐矫健。一双凶狠的眼睛里闪着冰冷的寒光，正如他手中握着的那柄寒光闪闪的钢刀。

    黑衣人弓着腰，迈着猫一样轻快的步子。只见他跃过墙头，穿过树影，闪电般来到一间屋子的门前。

    黑衣人蹲下身子，左右四顾。然后拿起手中的钢刀，随着轻轻一声响动，门栓已被割断。黑衣人蹑手蹑脚地推门而进。

    屋子里一片漆黑，黑衣人凭着感觉慢慢地摸到了床前。借着窗外透过的极其微弱的光，定睛看去，可以看到床上的人睡得正酣。黑衣人屏住呼吸，慢慢举起手中的钢刀……

    就在此时，一道白光闪过，钢刀落地。黑衣人猛然一惊，正欲离去，屋子里一片光亮。一个男子立在黑衣人的面前。

    男子的眉宇间有一种说不出的高贵，他的面容是那样的清雅隽永，他就这样站立着，唇间一抹淡淡的笑，他并未看着黑衣人，而是漫不经心地抚摸着他手里的那把双刃短剑。

    黑衣人愣了一下，突然用拳脚向男子再次袭来。男子稍一侧身，黑衣人扑了一个空。男子一个凌波微步，短剑直指黑衣人的喉前。

    黑衣人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男子伸手摘开他的面罩，面罩下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谁派你来的？为什么要刺杀他？”男子的短剑一寸寸逼近。

    “英雄饶命！我也是受人之托……”黑衣人频频磕头，如捣蒜一般。

    “废话少说，……”男子怒斥道。

    “我是受……”黑衣人话音未落，只听见嗖地一声响，从窗外射来一把插着黑色羽毛的箭，男子本能地闪身，这把利箭直直地插进了黑衣人的喉间。

    “不好！有人！”男子一声大叫，疾步奔向窗前，推开半合的窗户，哪里还有什么人的影子？只有花木的疏影在夜色里沉浮，或明或暗。

    “蒋兄，出来吧！”随着男子一声叫，蒋英从床后闪了出来。看起来惊魂未定。

    “若枫，今天多亏了你。否则，我不敢想。”蒋英抱起拳头。

    “是你命大，我本来要过几天才到。西北面正好有个重要的生意，我处理好家事未敢停留，匆匆赶到了。”梅若枫提及家事，脸色一片黯然。

    “家中可好？”蒋英问道。

    “大哥去了。”梅若枫的眼里闪过一阵泪光，蒋英陪在一旁静默。

    “蒋兄，这地方看来也是不能久留。”梅若枫环顾四围，皱起眉头。

    “老弟，我要回去！”蒋英激动起来。

    “回去？去你那个已经改换门庭的旧军阀的家吗？”梅若枫问道。

    “当然，我的母亲和妹妹还在。”蒋英提及母亲和小妹，心中一阵悲怆。

    “你以为你还能回得了家？那个还是你的家吗？事已至此，现在无论是日本人，金陵市政，还是你的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都要杀你，而且迫不及待。今天发生的一切足以证明。”梅若枫双眼炯炯看看蒋英。

    “那我怎么办？束手就擒？还是到处躲避？我母亲怎么办？小妹怎么办？我父亲就这样含冤离世？我要报仇！”蒋英几乎大叫起来。

    “蒋兄，你还忘了，你未过门的妻子，我的小妹至今还下落未明。”梅若枫淡然一笑，笑容里充满寥落与清寂。

    “那这仇该怎么报？”蒋英悲痛地问道。

    “蒋兄，靠个人的力量，这仇我们报不了，也无法报。”梅若枫看着窗外的雨丝。

    蒋英不解地看着梅若枫。

    “蒋兄，跟我去一个地方吧！”梅若枫回头对蒋英说。

    “去哪里？”蒋英疑问道。

    “到西北去。”梅若枫肯定地说。

    “西北？”蒋英不解。

    “对，西北。那是一个有阳光的地方。到了那里你就会知道，什么叫做光明。”梅若枫再次笑了，这一笑，好像春阳破雨，刹那间，天高地远，月朗云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