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淮中篇小说选-壹-安徽省阜阳市文联选编-现实题材-爱读网

壹

作者：安徽省阜阳市文联选编更新：2016-02-03 16:41 字数：4417

    或许是它因为发现我今天的心情不爽情绪不高的缘故吧，红项圈表现出来的善解人意曲意逢迎程度简直达到了竭尽巴结讨好取悦我之能事。当我刚刚垂头丧气无精打采地溜上永安河堤大坝时，它就已经小心翼翼谨小慎微地跟上了我头顶的湛蓝天空飞转流云，或前或后，或左或右，或上或下，或地面或空中，或岸上或水面……摇尾乞怜哗众取宠地表演着它的低三下四奴颜婢膝。你瞧，一会儿，它剑指蓝天一飞冲天直上云霄，在宽广无际广阔无垠的天空中翻滚腾飞盘旋飞舞着它那银灰色的身姿；然后，它又一动不动敛翅收翼地任由自己的身躯，从天空中垂直落体直线下坠，直至快要贴近地面的时候，它才一个腰身翻起，横冲直闯羽翼乱舞地擦拭着我的脚面，身姿优美嬉戏献媚地飞去。一会儿，它又急速向前长驱直飞翼底生风，转眼就在我的视线里销声匿迹不见踪影；然后，它再兜出好大一个圈子，才从我的身后猛然闪现出它的突飞猛进疾如电闪来，并且紧贴着我的耳畔倍道兼程呼啸飞过，而就在它飞到我的眼前时，它却又张开翅膀风云变幻减速滑行。一会儿，它又逆向向后，举翼生风飞逸绝尘地把我迅速反推于前；然而，它又再兜出一个巨大的圈子，突然从我的眼前正前方的远处浮现，渐远渐近渐小渐大，当它飞至我的面前飞临我的头顶时，它还用翅膀嬉戏耍闹讨巧卖乖地拍打一下我的头发。一会儿，它又朝向河面，附势而下蜻蜓点水地溅起一片细小的波纹涟漪扩散荡漾平铺曲去；然后，它便带着两翼的潮湿湿润风生水起地反身飞回到我的面前……然而，尽管红项圈如何拼命卖力花样百出地表演卖弄献媚；但是，我的情绪糟糕熟视无睹却怎么也提不起一点对它的兴致情趣青睐好感来。相反，我还一反往日常态，对此异常冷淡置若罔闻，弄得红项圈异常失望扫兴意兴阑珊，悻悻地飞往村前的晒谷场，停站在山奈、水猫和我我们常去的白果树上，等待着我的鹅行鸭步姗姗来迟。

    其实，那个下午的天气极好，太阳金光灿烂耀眼夺目；但是，它却和我的心情情绪形成了强烈鲜明迥然不同的反差。说到底，这一切都归罪于昨天的那一场该死的恶作剧。

    在那场该死的恶作剧中，我就像所有的电视剧或者小说里所惯于表现经常描写的情节一样，把一只事先预备好的蓝青蛙，以一种通常手法惯用伎俩，放在我们班男生共同认为无可辩白的最美丽漂亮的女同学桂枝的铅笔盒里。目的就是等待桂枝打开铅笔盒时，好好地美美地坏坏地吓她一跳，以便引起她对我产生更大的关注更多的联想。或许这就是我们那个年龄段农村男孩子对女孩子的一种莫名其妙无可名状的情感表达方式，本不足以引起多大的轰动效应轩然大波。然而，就是因为这么一个屡见不鲜司空见惯不足为奇的小小的恶作剧，却由于桂枝的胆小如鼠惊慌失措，最终导致了后来一场本不应有却不可无的严重后果恼人结局。我就不明白，一个农村的女孩子，哪有那么娇气胆小柔弱怯懦呢？再者说，她胆小如鼠惊慌失措就胆小如鼠惊慌失措吧，偏偏她打开铅笔盒的时候又是时间不巧空间不妙。她早不打开晚不打开，正当我们上课时间她打开了；而且还是在班主任老师讲课情绪刚刚进入高兴激动时热烈兴奋处，她却仿佛鬼使神差神经短路地打开了铅笔盒。当时班主任老师才从讲台上走下课堂，刚走到她的课桌旁边立住脚根站稳脚步；同时，他还正在情绪饱满音质雄浑地朗诵着毛主席的“老三篇”《为人民服务》，并且正当朗诵到“中国古时候有个文学家叫做司马迁的说过：‘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的时候，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一向学习刻苦听课认真的桂枝这时却注意力分散思想走神，偏偏鬼使神差神经短路地打开了铅笔盒去寻找铅笔，猛然看到我早已放在里面的蓝青蛙，一声惊吓，魂飞魄散惊恐万状的她就将铅笔盒连同里面的蓝青蛙一起打翻在地，不偏不倚不左不右，正巧砸在班主任老师的脚背上。真的没有那么无巧不成书的，简直就是巧得无人敢信，巧得我龇牙咧嘴面容扭曲，就像我的牙龈发炎似地，痛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然而，这突如其来猝不及防的陡然变故意外变化，也令班主任老师吓了一跳。随即，他的课文朗诵也戛然而止应时而停。只见他反应迅速行动敏捷地从课本上移出目光；然后，他便稍稍稳定一下情绪调整一下思路，就从容不迫镇定自若地低下头去察看脚下发生的情况。或许是蓝青蛙在桂枝的铅笔盒里憋闷压抑封闭囚禁得太久了的原因，或许是蓝青蛙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空前绝后的惊吓的原因，一着地，它就迫不及待忍无可忍地大叫一声，往教室外面狼奔豕突仓皇逃窜而去，气得班主任老师鼻青脸肿嘴歪眼斜地吼叫道：“这是谁干的？啊？给我主动站起来！”同时，他还不忘将目光沉重尖锐责难谴责地投向山奈、水猫和我我们这边而来，仿佛里面藏着许多意味深长丰富复杂的内容。

    山奈、水猫和我我们的座位本不在一排，由于我们仨臭味相投沆瀣一气，他们俩就仗着我的势力，强行霸道蛮横无理地与我座位两边的同学调换了座位，和我坐到了一排。现在，他们就一右一左并排一致地坐在我的两边。当班主任老师的目光长驱直入直截了当地投奔到我们这边而来的时候，山奈、水猫他们便一改平时固有的那种威风八面盛气凌人的气势表情，变得异常猥琐窝囊胆小怯懦起来，甚至还有些低眉顺眼俯首下视地连班主任老师的目光都不敢碰触相遇一下。于是，我便在心里恶语相加恶言相向地咒骂他们是胆小鬼窝囊废，竖子不足与谋等等贬损他们的语言，恨他们没有学到一点像我这样具有大将风度大家风范，处变不惊遇事不乱不动声色不漏痕迹的气度城府。可是，说来也真奇怪，山奈、水猫他们越是那样唯唯诺诺退缩掩饰，班主任老师反而越是点名要问他们。这不，班主任老师已经将我们仨中间胆量最小心理素质最差的水猫最先喊站了起来。而水猫还坐在我的右边，离班主任老师最远。当水猫勾着脑袋塌着眼皮站起来的时候，班主任老师才走过去压低嗓音问他：“你知道是谁干的吗？告诉我。”虽然水猫的胆量在我们仨中间，他与山奈和我不可同日而语相提并论；但是，与其他人相比，他还不是孬种，也称得起英雄。他就那么一声不吭半字不语地站立在那里，终究什么也没讲什么也没说，身上真还有点儿哥儿们义气与宁死不屈绝不做叛徒的英雄气慨，没辜负我平时对他真心实意掏心挖肺的好。

    出乎意料的是水猫一直不作回答，班主任老师也一直不再催问他逼迫他，仿佛这个结果早就在他的预料当中想象之列。一切现象与事实都在表明：班主任老师可能已经做好了不急于求成不急功近利的打算了。于是，他重又不紧不慢不急不躁地返了回来，走到我的左边山奈面前停下来。期间，班主任老师自然是要别无选择势所必然地路过我的面前，即使就是这样，他也是毫不犹豫全无问意地从我面前径直走过去。一句话：就是不问我。他站立在山奈面前，双眼直勾勾冷飕飕地看着山奈，看得山奈浑身上下躯体内外没有一块地方感觉到舒服。最后，山奈被班主任老师看得如坐针毡芒刺在背似地，实在受不了了，还没等班主任老师点他的名，就不打自招心慌意乱地主动站了起来，更没出息城府丢人现眼的是，还未等班主任老师问他一句话，他便直截了当“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抢着回答班主任老师的话说：“我不知道！”然而，班主任老师更加奇怪，不知道他肚子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开的什么花。当他真真切切明明白白地听到山奈的回答后，他既不作任何肯定又不作任何否定，立马就又不紧不慢不急不躁地返回到讲台上。他就那么严肃冷峻阴森可怕地站立在讲台之上，缓缓地慢慢地一个学生不落地环视教室一周；然后，他背起双手微视双眼看着我们，时间好像长得像一个世纪又短得像一瞬间之后，他才开始罔顾左右而言其它地拿起课本，并且跳过课文里一些内容意味深长耐人寻味地再次朗诵起毛主席的“老三篇”《为人民服务》：“我们如果有缺点，就不怕别人批评指出。不管是什么人，谁向我们指出都行。”可是，当班主任老师朗诵到这里的时候，他突然又出人意料不知何意地将课文定格在这里，不往下朗诵了。他谁也不看谁也不问地沉默在那里。

    这时，我就纳闷地想：“班主任老师为什么不问我呢？山奈、水猫他们俩在我一左一右他都问过了，而我夹在他们俩中间，论常理应该不可能被忽视，为什么他偏偏不问我？”其实，我的心也早已悬空不上放置不下了，就像灌满了铅水，等待着他气急败坏暴跳如雷地发问。可是，他就是不问，而且还在那里一本正经正色庄容地朗诵了这么一段毛主席文章。其中用意究竟何在？他到底想干什么？是想让我会意理解会心发现他的用意，然后主动站起来缴械投降屈服认错呢？还是想用与对待山奈、水猫他们体罚羞辱追问暗示的不同方式方法来考验我的心理素质承受能力呢？可气的是，山奈、水猫他们恨铁不成钢大失我望，一个个可怜兮兮眼睛巴巴地看着我，以为我真的傻不隆咚没心没肺地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其实，我早就打定了主意认准了目标要解救他们了，虽然他们能够做到哥儿们义气，没有背信弃义见风使舵地供出我来；但是，他们还是打心眼里喜出望外地盼望着我赶快站出来换回他们的自由。他们一左一右不胖不瘦地站立在我的两边，就像两座碍手碍眼不合时宜的山峰。处在他们当中，我成了两峰之间凹下去的山谷，使全班同学的目光都齐齐刷刷毫无保留地流到了我这里来了。因为全班的同学都心知肚明心照不宣地知道桂枝铅笔盒里的蓝青蛙就是我放的，山奈、水猫他们只不过是在替我受过为我背黑锅。如果我再不站出来勇敢地承担错误担当责任，今后我肯定会被全班所有同学所不齿所诟病，尤其是在山奈、水猫他们那里，或许我可能会因此酿成大错终身遗憾，连好朋友都和他们没得做了，更别说还想让他们俩今后仍能忠心耿耿死心塌地地听从我的命令指挥了。想到这里，我就再也不能置身事外不管不顾山奈、水猫他们了。于是，我便奋不顾身义无反顾地站立起来，大声对全班同学更是对班主任老师承认说：“这事是我干的，别问了，与山奈、水猫他们无关！”

    此话一出，我就顿感全班同学都像松了一口气落下一颗心似的。仿佛之前，他们一直都在那儿兜着一身劲长着一心草似地，这会儿都被我放下来了拔除掉了，都舒服了。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就前所未有地简单前所未有地顺利了。山奈、水猫他们都理所当然顺理成章地坐下来了，剩下的我一个人只能像孤岛突兀孤峰凸显地站立在座位上，被班主任老师批评得伤痕累累遍体鳞伤体无完肤入木三分无地自容……最重要的还是，令我在全班同学面前颜面尽失威风扫地，尤其是在我暗暗喜欢偷偷热爱的女同学桂枝面前。

    说到这里，智慧超群聪明过人的你该彻底明白今天我为什么会如此情绪低落心情惆怅了吧！让你说，我哪里还有什么心事与闲情去欣赏赏识赞叹称道红项圈这些自作多情时宜不合的表演卖弄呢！如果要是换一个时间换一个心境，搁在平时，我一定会欢欣鼓舞大加奖赏红项圈的；但是，搁在今天不行，我一点也提振不起自己的精神状态情绪表情，也就无从谈起对红项圈表演卖弄的认可首肯领情赏识了。这一点，红项圈哪里知道。但是，不管怎么说，它还是做到了它应做的一切，尽到了它应尽的一切，也算它是费心费力尽职尽责了。在此，我就只能先暂时将其今天的出色表现高超技艺一一记在心里，待到来日，我的心情一扫今天的迷雾阴霾愁容密布之后，我再来对它作出应有的精神鼓励物质补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