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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毕业后的改变
作者:王茜      更新:2016-04-29 15:36      字数:3622
    我和L是小学同学,不过小学时我们不怎么熟。

    我和他小学的往来,大概只有某些时候不得不进行的对话,还有学校组织的春游秋游军训时一堆人一起玩耍罢了。他在我们班挺嚣张,用老师的话来说就是“吊儿郎当”。那时候许多人讨厌他,因为班上几乎所有人都被他欺负过。当然,那只是年幼的玩笑罢了,这样的玩笑,长大后的我们没有人会在意。

    毕业后,许多同学都像我一样,毕业后进了这所中学。L也一样。他在六班,我在八班。因为只隔了一个七班,所以在走廊上经常遇见,通常只是目光交织,然后微微地点点头。再过了一段时间,干脆不打招呼了,那样径直走过去,目不斜视。一眨眼就是一个学期。因为是小学同学,上了初中后不是经常往来,所以我和L的关系不算好也不算坏。可能比陌生人要强些吧。

    有一次,我看见了别人发的一条血腥动图,当时想着“我也来报复一下社会吧”,就按下了转发键。(初二,我常在QQ上转发些东西。)第二天,我看见转发下面有了评论。

    ——“女孩子居然发这种东西?”

    这谁啊,我查了查分组。原来是L。我感觉很委屈,便回复他:“不是我发的啊。”意思就是原创不是我。“大晚上的转发这种东西不恶心?”很快的是他的回复。我想了想也是,就把整个转发连带评论都删了。

    可惜有句话说:“在墙上钉钉子——钉子是拔掉了,洞还在。”隔天在走廊再遇见他,我本想跟他打个招呼,他却不屑于抛来一顾。我知道了:他讨厌我。毕竟跟他不熟,发了那样的东西被鄙视也理所当然。

    哈,就当我自作自受吧。可是,这辈子我最害怕的就是被别人讨厌,任何人。

    不知道是什么契机,让我重新认识了L。

    是2012年的夜。

    初二下学期,那年冬天的那个时候,另外一个小学女同学S突发奇想,问我回不回Q小学看老师,嘛,正好星期五也无聊,就去看看吧。我问她还叫了谁,她说了一大串名字。其中有L。

    听到L的名字,我呆住了。和L一起去看老师!前不久他还讨厌我呢,那是不是要尴尬死?我的神色一定很不自然很奇怪,不然S的眼睛才不会一直盯着我的脸看。

    “……就是这些,九个人。”“嗯,嗯。”我心不在焉地回答道。都已经答应别人的事了,总不能突然变卦说不去,就算提出来S也一定会追问我为什么不去,我不可能把L讨厌我的事说出去吧。唉,反正有九个人,人多趁乱快去快回好了。

    放学了。S竟然跑过来告诉我,有五个人去不了了。怎么可以这样说不去就不去!?早知道我也不去好了,现在只剩四个人聚会了,事到如今也只能厚着脸皮去了吧。嘛,说来也是我的错,要是我不转发那些他就不会讨厌我了,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光是想想就觉得尴尬了……脑子里一团乱麻,和S走到了六班门口,第一眼就看见他走出来。

    “啊,走吧。”L扫了我们两个一眼,“J已经在地铁站那里等了。”(J是另外一个小学男同学。后来我才知道,他还是L唯一的真正的朋友。)看他那样子,感觉完全不记得那件事似的,还是说他完全没有讨厌我?也许是心理作用罢,一路上L和S说着话叙着旧,我却仍然感到非常尴尬。

    因为我无话可说。

    地铁站入口有一个人在向我们挥手。是J——小学时肉肉的很好相处的那个J,一点都没有变啊,只是高了一些,头发长了一些。“嗨,说好的九个人呢。”J走了过来,S笑道:“本来都答应要来的,结果一到时候不是忘了就是有事。”“都这样,没关系了。反正都这个点了,你认为老师还没下班吗?”L的声音。出于对L莫名的惧怕,我一直没有看他。

    我为什么要怕他,只是怕他更加讨厌我吗?我是害怕所有人的讨厌,还是单单害怕他的讨厌呢?我自己也想不清楚。

    一路走到小学门口,果然老师们都走了,门卫也不给我们进去。我们只好绕到后门,眼巴巴地望着铁杆后面的操场。“操场也是一点都没有变啊。”“那是,才过了不到两年呢,你想让它怎么变。”“那个植物园好像在重建哦。”“植物园里的那个假山,以前经常爬上去玩,有一次还摔进水池里……”

    期间我没有说一句话,也没听清楚他们到底在说什么。没错。就这样让他们尽情无视我好了,挺好的,像我这样不显眼的女生,根本不会被注意的。“……植物园外面有一种草叶嘛,我和鸣子以前还抽出里面那种嫩芽吃,茜还说好甜,我觉得没什么味道。”恍惚中听见了我的名字,不觉讶然一惊。六双眼睛都盯着我了。有那么一刻,我真想给S一拳,莫名其妙地提起我,真是躺着也中枪啊。我最讨厌的就是回忆了,要是把回忆说出去的话,就像珍贵的东西打开漂亮的包装,价值一下子骤然大降;或者就像鲜艳的红玫瑰摘下来送给别人,只能看着花瓣因水分流失从外到内变成干巴巴的茶色。小学那样纯真美好的回忆,为什么要拿出来抹上灰尘呢,不如让它们永远封存在心底,反正再怎么回忆也回不去从前。

    “嗯。哈哈。”我漠然地看着S的脸。我想他们都失望于我这过于简短的回答。过了一会,大概是觉得无聊了罢,J提议去KFC坐坐,然后继续聊聊往事。

    往KFC走去,光线一下明亮许多(Q小学后门很长一段距离都没有路灯)。因为明亮的光线,我整个人都被暴露在夜色中了。我觉得浑身不爽,总感觉身上缠绕着视线,怎么甩也甩不掉。刚开始还以为是心理作用,其实并不——是L一直盯着我看,眼神古怪。

    我笑而不语,但心里其实疑惑并且厌恶得很。

    到了KFC,我和S坐在有沙发的位置上,J和L坐在对面的椅子上。“鸣子要吃什么吗?”是L。“不用了,我已经吃过了。”我回报以一个还算礼貌的微笑吧,其实面部肌肉一直在抽搐着。“吃过了?怎么可能。真的不要什么吗?”“那随便吧。”我一下又变成了面瘫。实在不耐烦。

    四五分钟的样子,他们端着三个盘子过来了。L帮我买了一份C餐,我确实已经吃过了,吃了几根薯条,就把盘子推给了S。S也不吃。

    “哎,你们都不吃,我吃好了。”J已经干掉了他的那份。我们都笑了起来。当然这不是真正的笑容,自从上初二以来,我几乎忘了什么是真正的开心的笑,或者说已经分辨不出什么是真笑什么是假笑。

    “有没有火机?”走出KFC,J问道。“我不是给你过一个了吗,又没了?”“不见了嘛,哎。”J说着掏了掏校裤口袋,“还有几块硬币,去买个打火机,剩下的钱就你付了。”“你他妈……”L往我和S这边瞟了一眼,“那行行,你先带路,我去去就回。”然后就往报刊亭的方向走去了。

    我和S面面相觑,很快知道了他们在讲什么。

    ——L和J抽烟。

    便是在这一夜,我重新认识了L。我看见他眼中的自由,却接受不能。

    J在前面慢慢走着,我和S也慢慢跟着,甚至更慢。所以L很快跟了上来。“你不是不知道路吧?走这么慢?”L把手中的盒子和火机递给J。“还不是等你吗。”J说着就打开盒子。“哎哎哎?到那边再抽好吧?”“哦对,忘了。”我和S跟着他们进了一个花园,走到一座滑滑梯那里各挑了个位置坐。(我坐在楼梯上,L坐在我旁边,J在我和L的后面占了一大块地方,S坐在L旁边高一些的地方。)然后便是拆开盒子的窸窣声和摁打火机的嚓嚓声。

    L伸直了腿,长呼一口烟。我低着头,一种无法名状的心情悄然滋生。今天说要回小学看老师……其实就是四人小聚会吧,然而……

    “这还真是长发及腰了啊。”L带了烟味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路,六双眼睛又都盯着我了。我意识到L没有拿烟的那只手刚轻触了我的发梢。“嗯,快了吧。”我神色不自然地望向S,她也看着我,神情里有些迷惑。

    “哈哈哈哈……”突然黑夜沉重的空气被J的笑声打破,“哈哈,鸣子毕业时还是齐耳短发呢,不过S倒是没怎么……”不知不觉间,J和L就大聊特聊到别的地方去了,属于男生的领域,我和S就像一个局外人,偶尔S还插了几句话。不过我一点也没听见他们在讲些什么。

    嘛,像我这样天生就不会说话的人,自然是无法融入的啊。激动地想要说出自己的感受时,却总是会说错话,或者在一群人热烈的讨论中因为慢性子根本无法插话。渐渐的我就只是一个安静的哑巴好听众了吧?可是我一点也不想这样,我也很想畅所欲言但又怕说错话冷掉了场子。那么,还是默默的当一个旁听者吧。

    隐隐约约听见他们好像在讲什么化学式,什么无水硫酸铜,还有什么翻了墙逃课,那个墙怎么样好翻……“鸣子要是在学校遇到什么麻烦的话,第一时间去找L。L搞不定就来找我。”诶?刚才不是还在说网吧的事情吗?为何又中枪?我瞪着J,不懂他为什么提到这个,窘迫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也许是我太迟钝了吧,还没等我答复,L先开口了:“她能惹什么事啊,你放心她不会有事的……”“……也对。”

    谈话声戛然而止。于是大家又空洞地死看着自己前面空气中不存在的事物,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离开小学,我们都认识了新的人经历了新的事,现在这样的沉默,绝不可能是怀旧,而是夜的黑唤起了新的念想——那些新的人,新的事,才是当务之急。

    冷。烟味不断袭来,在夜晚的风中凌乱。一时间我难过得想大哭一场,不为别的,只为有些事情有些人在时间中不知不觉变得面目全非。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呢:上了中学后不断地否认过去的自己,刻意矫揉去效仿别人的样子却显得那么可笑;无法适应环境的转换,随波逐流努力改变却又格格不入反而遭人唾弃;本来没有心计没有城府单纯得像个傻子,后来发现单纯无法存活而开始融入勾心斗角……变了太多的,是自己啊。

    我又有什么权利谴责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