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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的谎言
作者:霍君      更新:2016-02-02 16:50      字数:6279
    我小时是个爱撒谎的孩子。我和我的同学都曾经撒过谎。长大了我才知道我的同学是撒了谎的,而我的同学们呢,他们会是怎么想呢?我们每个人都坚守住自己的秘密,从未对第二个人说过自己是撒了谎的。这样一来,就成了只有自己是在撒谎,别人说的话都是确确实实的。撒谎让我们一群小孩子有了满足感。有了期待感。不撒谎干什么去呢?

    最先撒谎的是我的同学萍。因为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她自己在撒谎,故而我们大家都被蒙蔽着。在那一阵子,我们都围绕着萍,每天用讨好的目光对着萍。唯恐萍一个不高兴,把自己逐出她承诺的对象。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承诺呢?

    花花绿绿的气球真是好玩的不得了。可是,我们很少有钱去买。如果哪一天,我们小孩子之中的某一个,忽然拥有了一只气球,在我们的眼里,气球早己不是气球了,它变成了一只裂缝的蛋,我们就是一群牢牢盯住蛋的苍蝇。我们眼巴巴地望着,盼着。一个劲地怂恿气球的主人,再吹大些,再吹大些。我们是没安了好心的。气流可以无限制地输送,气球却不可以无限制地膨胀。砰的一声,气球炸了,像一具尸体般被崩的四分五裂。同时被崩飞的还有我们一群小苍蝇。我们快速地分散开去,争抢着气球的残体:哪怕小小的一块儿皮子。然后我们用嘴在皮子上撮出一个一个的小泡泡。只是一会工夫,一小块皮子上就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泡泡。用手捏住一个泡泡,冷不防在一个疏于防备的同学的脸上炸响。接着,我们便乱作一团,你追我赶,啪啪的声音也开始此起彼伏地响起。我们这时候的快乐就像一锅浆糊,粘乎乎地搅成一团,快乐成了一团。很快,地上扔满了千疮百孔的废皮子。我们疯狂的快乐也接近了尾声。

    没有了气球,没有了吹泡泡的皮子。我们陷入了对下一个气球的等待之中。

    就在这时,我的同学萍从家里的炕头捡来了一只气球。那是一只白色的气球。晚上还没有的气球,神奇地出现在第二天的早上。萍高兴的不得了。让萍有些费解的是,气球里装着少半袋的液体,也是白色的,但用手一沾,粘粘的。萍发现,这只气球还有一个地方和花气球不太一样,它竟然有一个奶头。管它呢,只要它是气球就好了。怪模怪样的气球就这样出现在我们中间了。我们的快乐也就又一次地变得粘稠起来。我们这次的快乐时光维持得比较长,都是萍的功劳。隔三差五,萍就从家里拿来一个白色的气球。渐渐地,我们觉出了气球的变化来了,后来的气球没有了一开始的粘粘的液体,虽然撮起来不会再沾一嘴,但皮子上好像是涂了一层油,光光溜溜的,总是有点不得劲。年轻的女老师每次来上课,看着满地的狼籍,总是皱着眉头,用比平日里严肃得多的表情训斥我们,眼神里仿佛还隐匿着一种怪怪的东西。我记不太清萍带给我们的快乐时光维持了多久。它结束在萍的母亲打向萍的那一巴掌上。

    萍的家里只有母亲和萍两个人。萍的父亲死于一场车祸。那时的机动车还不是很多,尤其是在芝麻村,更是很难见到几辆。可偏偏,萍的父亲就命丧在一辆55大拖拉机的轮下。半人多高的车轮从萍的父亲的胸前撵过,鲜红的血喷泉似的从萍的父亲的口、鼻、耳喷洒出来,像是半空中开着一朵美丽的鸡冠花。人们都以为萍的父亲死了,七手八脚地从车轮下往外拽时,发现眼球已经突在眼眶外的萍的父亲还尚有一丝气息。于是,人们慌乱地忙着找车,准备把萍的父亲送进医院抢救。萍的父亲挥了挥手,示意人们不要动他,然后两只手不停地在胸前做着一个动作。没有人知道他要干什么。萍的父亲越来越急了,一张嘴,一口血从嘴里喷涌出来,同时,和血一起喷涌出来的还有一个字。人们都清楚地听到了这个字是:萍。就有人大声地趴在萍的父亲的耳边说,别急别急,萍的妈妈就来,就来!萍的父亲停止了一切的动作。他要保存最后一点体力,他要等着自己的女人。四周可怕地安静着。周围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出,唯恐自己的气息会耗损了萍的父亲的气息。安静。还是安静。小村的狗,小村的鸡,小村的鸭,也在那一刻安静着。所有的安静都处在等待的状态中。

    萍的母亲疯了般从地里跑回来,一头就扎在躺在地上的男人的怀里,唇剧烈地抖着,却说不出一句话。萍的父亲拼了最后一点点力气,抓住怀里女人的手,一对眼仁儿透过突在外边的玻璃体,艰难地盯住女人。然后,他说:你——对着全芝麻村的父老乡亲发誓,把萍给我带大,萍长大之前不许给她找后爹……萍的父亲几乎是一口气地说着,随着嘴巴的一张一合,一股股的血沫子欢快地从他的齿缝间溢出来,溢出来……萍的美丽的母亲将头从男人的怀里拔出来,她清清楚楚地听到了男人说的话,她的两只还带着泥水的小拳头雨点一般落在已经咽气的男人的身上,我不答应你,你个缺德的死鬼,有本事你给我活过来,赶明我就给萍找个后爹!萍的父亲无论如何也听不到女人的骂声了。他怕听到女人的骂声,所以他说完他想说的话,就匆匆地走了。小小的萍夹在大人的腿间,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大巴掌使萍清醒了,它让萍知道白色的气球不可以带出家中,不是小孩子可以玩的东西。萍晚上不睡觉侦察来的藏匿气球的窝点,在她还没来得及连窝端之前,被母亲发现了。萍不再往学校带白色的气球了。萍忽然变得不爱说话了,那种被人需要的骄傲感消褪了。一双小眼睛里有了几丝小孩子少有的坚定,甚至还有几丝不屑,或者是蔑视一类的东西在眼底闪现。我们的目光暂时从萍的身上转移开去,课间,三一群两一伙地捉石子玩。捉石子捉久了,十个手指长满了倒刺儿。期待的火苗越来越小了,就在火苗快要熄灭的时候,萍来给油灯添油了,又燃亮了每个人的希望之火。

    沉默了一段时间的萍爆出一个信息:她掌握了可以吹泡的做皮子的方法。这个信息如一枚炸弹般在我们的中间炸响。萍复成为我们追逐的目标。我们争着讨好萍,一而再,再而三地向萍验证,未来的巨型的皮子有没有自己的一份。被我们围在中间的萍满面春风地允诺着每一个人。我们总是不太确信,便暗中拉拢萍,向萍打小报告,说谁谁在背后说你坏话了,以示只有自己和萍的关系最亲密。那个像锅盖般的皮子如磁石,牢牢地吸引了我们。我们一个又一个地跌入来自皮子的想像的深谷之中。在真正地占据皮子之前,我和我的同学们互相鄙视,互相践踏。萍款款地享用着大家的拥戴,享用着大家进献的“谗言”,迟迟地没有带来她的承诺。期待之潮涨到一定限度便回落了,该退潮了。我们相信萍说的话,她的父母不让她把皮子带出来,她也总是没能找到将皮子带出来的机会。热烈的期盼一天一天地淡了下来,只是偶尔还会有同学提起,萍什么时候带皮子来呢?从萍的身边散去的我们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表面上一幅安定团结的景像。没有人提出过疑义,萍会不会一开始就在说谎呀?我说了,我们是相信萍的。除了不相信自己,我们没有理由去不相信别人。接下来,我和我的同学都卷入了这场不相信自己的旋涡中。

    还是萍。她让我们集体地撒谎。

    我们小时是相信鬼神的。谁也没见过鬼神,可都相信鬼神确实是存在着的。平日里有个头疼脑热的,大人们会说,又让哪个死鬼给撞着了。一般病人躺在床上,由上了年纪的有经验的妇人为病人驱鬼。妇人拿了一枚铜钱,在病人的头部上方顺着绕了三圈,又倒着绕了三圈,口中念念有词,不停地叫着某个死鬼的名字。接着用两指捏住铜钱,竖立着让铜钱站在一面光滑的镜子上。铜钱若是屡站屡倒,妇人就再拿着铜钱绕病人的头顶,嘴巴里不停唤着另外一个死鬼的名字。一直到铜钱稳稳地站在镜面上。这时,使铜钱站住的这个死鬼就要倒霉了。一刀砍上去,再扔进水缸里。病人的病也就该好了。病人的头到底还疼不疼,只有病人自己知道。大人们用这种方式驱鬼,说明大人们是相信有鬼怪的,那么我们小孩子信鬼便是理所应当的了。在这样的氛围中,萍讲了那个鬼的故事。

    萍说她看到了鬼。大人们有很多驱鬼的方法,自然地,在大人们的教导下,我们也掌握了一些驱鬼的技能。那天晚上,萍独自一个人回家。萍说她在往家走的时候,已经觉出异常来了。她头上的每一根头发都惊恐地直立了起来,它们可能看到了什么。她不敢回头,憋着气大步大步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大人们曾经嘱咐过,要是觉出有鬼在跟踪,千万不能回头,一回头,鬼就会上身了。我有时想之所以没有见到过鬼的真正的样子,全是因为没有人敢回头的缘故吧。萍一口气跑回了家。跑回家的萍直奔了堂屋里的大水缸。按大人的说法,回家把头伸进水缸里照照,如果有鬼,就会显出原形。否则的话,鬼会跟着人钻进被窝里。没有谁为我们喊号子,我和我的同学的呼吸都在瞬间停滞了。一个大头鬼出现在萍家的水缸里。萍说,大头鬼长着红眼睛,绿眉毛,一排尖尖的撩牙伸在唇外。萍说,幸亏我把鬼给照出来了,要不它肯定跟我钻被窝了。我们的脸都被吓绿了。萍真的是很了不起,尽管她嘴里说大头鬼把她也吓了一跳,可萍的表情却没有一丝畏惧。萍的眼底闪现的是兴奋,还有骄傲。我们真是不如萍。萍简直成了英雄。她一遍又一遍地为还没亲耳听过她“照鬼”故事的同学演说,涶液和她的神采一起飞舞着,好不自得。我们最初的恐惧感渐渐地被嫉妒替代了,都在遗憾,为什么看见鬼的不是自己,是萍呢?

    在萍的演说还没有完全乏味的时候,不同版本鬼的故事陆续出台了。越来越多的同学都亲眼看到了鬼。他们看到的鬼和萍看到的鬼大同小异。有的鬼头上多长了两只角,有的鬼嘴巴上长了一蓬蓝胡子。同学们以看见鬼为幸事。原来我们的周围有着那么多的鬼,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过呢?细细算来,鬼竟比人的数量还要多呢。假如要打起架来,究竟是人胜,还是鬼胜呢。好在,一个又一个的鬼被我的同学们照了出来,照出的鬼淹死在水缸里,不然,还真是个问题。只有我,一个鬼也没看到。我有些急躁了。经常在晚上一个人大着胆子出去,为的是让鬼注意到我,好跟踪上我。好几次下来,连个鬼影我都没碰到。现在想想,真是可笑,对于鬼的畏惧感居然让位给了虚荣心。终于有一次,我感觉好像是鬼跟上了我。我的头皮麻麻的,钻在肉里的发根空前地坚硬起来,坚硬感一直延续到发梢。我莫名地快乐着,却也是莫名地恐惧着。我不敢回头,尽量大地迈着步子。不知是天冷的缘故,还是我太紧张了,反正,我的两条腿一直抖个不停。进了家门,我咬着牙闭着眼睛掀开水缸的盖子。会是一个什么模样的鬼呢?我必需得睁开眼睛,不然鬼会趁机溜走的。当满头冷汗的我对着水缸里的半缸水时,我呆住了,哪里有鬼的影子,飘摇在水面上的那颗头不是我自己么?我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同时,心里失落落的。

    鬼肯定是不喜欢我。沮丧的我一个人背着书包走在上学的路上。一阵风旋起路上的尘土,尘土便在风的裹挟之下打着旋子。我的灵机一动,一个谎言在很短的时间内出炉了。老人们常说,看见旋风一定要瘁上两口,因为旋风里边有好歹的东西。怎么完整也是谎言。我在向同学描述时,明显地底气不足。好在我是第一个看到蛇精的人,故而,我的谎言还是吸引了同学的注意力的。我躲闪着同学的眼神,艰涩地形容着我看见的裹在旋风里的那个蛇精的样子。那是我最难过的一段时光。我是班长,怎么可以撒谎呢?可我看到我的同学的眼里惊奇而又满足的神情,我又有几分得意了。用现在的一句话来说,就是:痛并快乐着。我做了几场并不精彩的演说,萍的反应一直是淡淡的,我也就更加地惶恐了。我不太确定萍是否看穿了我的谎言。让我放下心来的是第二天。萍一进教室,就说,她昨晚碰到了我见到的那个蛇精。所有的目光刷地投向萍。萍满面放光地说,她昨天傍晚在街上遇到了一个大旋风,她呸呸地一连瘁了好几口,旋风还是不走,围着她打转转。萍果断地从家里拿来了一把镰,对准旋风一砍,一个巨大的蛇精嘶嘶叫着隐去了,地下留了好大的一滩血。我对萍充满了感激。原来萍真的看到了蛇精,这就证明我的谎言是成立的。如果我自己不说,不会有人知道我在撒谎。

    放了学,我们都跑去看蛇血。结果,我们什么也没看到。萍说,她早拿锨将血铲走了,留着它,不吉利的。细细地看上去,在萍指的流过蛇血的地方,土层真的有被铲过的印痕。

    萍又一次地取得了我们的信任。

    于是,就有了那一天的来临。那天早上萍刚一进教室,我们就发觉了她与往日的不同。她的脸颊红润润的,两只细长的眼放着亮亮的光芒。好像她刚经历了什么激动人心的大事。果然,没等书包放稳,萍就开始发布新闻了。

    早上,萍正走在上学的路上,忽然在她的不远处刮起一阵大旋风。这个旋风是萍见过的无数旋风里的最大的一个。奇怪的是,这个旋风越刮越小,越刮越紧凑,刮着刮着,就刮成了一个人的形状。更奇怪的是,旋风变成的那个人竟然摇摇摆摆地走在了大街上。萍揉了揉眼,吃惊地发现,那个人居然是村长德明。天啊,旋风变成了村长德明。不,是旋风里的妖精变成了村长德明。

    我知道妖精为什么变成村长的样子。萍站在凳子上大声说,妖精是想把咱们全村人的血都吸干了,吸够了人血,妖精就可以成仙了。

    多么可怕的事情呀,幸亏让萍给发现了。否则,我们这些人肯定也逃不过妖精的嘴巴。在萍带来的新闻影响下,我们因为紧张,因为害怕,也因为庆幸,个个热血沸腾着。

    不想被妖精吸去血,我们就要杀死妖精,我们能等死么?!萍甚至是振臂高呼了。

    不——能!

    42个“不能”从42张嘴巴里迸发出来,就拧成了一股巨大的力量。这股力量使每个人都获得了空前的勇气。

    这股空前的勇气一直把我们支撑到了放学。放了学的我们各自寻找着武器,拿木棒的拿木棒,拿砖头的拿砖头。萍的手来拿了一个没有柄的镰刀头。由于我们不敢分散,怕分散了遇到妖精会吃亏,所以我们只能沿着街筒子找寻着可拿的武器,谁也没注意萍的镰刀头是从哪里找到的。

    正是吃午饭的时间。我们浩浩荡荡地去了村长德明的家里。萍的家紧挨着村长德明的家,我们去村长德明的家,刚好经过萍的家。芝麻村家家都有敞着门的习惯,经过萍的家时,我看见了萍的母亲。那个依旧美丽的女人头朝前勾着,腰弯着正在灶间忙活着,两瓣圆鼓鼓地屁股像小鸟一样啄了一下我的脸。

    我们就这样雄纠纠地进了村长德明的家。

    村长德明正坐在堂屋的一只小凳上,面前是一张小方桌。五十多岁的村长德明和那张小方桌,都在等着德明的老婆把饭端上来。村长德明牢牢地把握了等待的空间,手里拿了一本旧杂志翻看着。我们尽量轻手轻脚地走进院子时,村长德明的老婆正往饭桌上端饭。因为方桌比较矮,村长德明老婆要想把饭放在桌上,就必须弯下腰去。就在村长德明的老婆弯腰之际,村长德明的一双眼睛绕过手里的杂志,盯在老婆的短脖子上,他说,别动,我看你脖子上有个啥东西?村长德明就欠起了身子,将脸凑向女人的脖子。不好,妖精要下嘴吸血了。别动!我们集体一声断喝,同时,砖头瓦块木棒子一齐扑向村长德明。村长德明还没反应过来,头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几下子。血,鲜红的血顿时顺着村长德明的额头流了下来。村长德明的老婆从惊鄂中醒了过来,伸着脖子大声地喊,快来人啊,快救命啊……第一个跑进来的人是萍的母亲。萍的母亲疯了般地左冲右撞,等她与抱着头往外冲撞的德明村长汇合时,身上也无辜地挨了棒子。萍的母亲张开臂膀,就像一只老母鸡似的,张开她的翅膀准备护住她的小鸡,突然,一只小臂膀举着一只镰刀头恶狠狠地扑了过来。弯弯的镰刀头直扑德明村长咽喉。萍的母亲看见了那柄闪着寒光的镰刀头,她的娇小的身子灵动地一闪,接住了那抹寒光。

    后来,越来越多的村人赶来了,他们及时地制止了我们。那天没有人报警。村里是有一部手摇电话的,人们完全可以报警的,尤其是德明村长的家人,德明村长的老婆。可是,没有。没有一个人报警。或许是涉及的孩子太多了?还是大人们认为小孩子的事根本就不值得报警呢?还是那时的村里人根本就没有报警的意识?

    我们沮丧极了,妖精没有捉到,把德明村长打伤了不说,萍的母亲那张本来漂亮的脸蛋也破了相,留下了一道永远的疤痕。最厉害的是我们的班主任在校会上做了深刻的检讨,做了深刻检讨之后的班主任,让她的每一个学生,也就是我们每天做着比她深刻一百倍的检讨。

    那阵子,我们学校开展最多的就是“破除迷信”的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