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然的专栏-第三十章 临别之际-麦然-创意写作-爱读网
第三十章 临别之际
作者:麦然      更新:2024-02-02 15:20      字数:4003
    身着红嫁衣的婵娉公主在整个广场之中显得格外显眼,灿烂的阳光、火红的嫁衣,如浴火的凤凰一

    般绽放在整个天地之间。

    一旁的皇后身着华贵的凤袍,微微颤抖着拿起一旁宫女端着的系着红绸的剪刀。

    岁月似乎并没有在这个高挑精致的皇后脸上留下多少痕迹,但是发髻间偶尔掺杂的几率灰发却预示

    着已青涩不再。

    婵娉含泪从母后的手中缓缓接过剪刀,捧起自己垂留的柔顺青丝,轻轻抚 摸。

    这秀发伴随着自己十几度的春秋——母亲为自己挽过髻,哥哥为自己梳过发。对她来说,这不单单

    只是头发,里面承载的还是自己的回忆与温情。

    婵娉公主缓缓闭上了自己的双眼,一滴晶莹的泪珠滚落脸颊,滴在手中的红剪子上。

    “咔擦”一声,随着剪刀声的响起,一缕青丝安安静静地躺在婵娉公主的手中。她将那股断发小心

    翼翼地放在了宫女捧着的圆盘之中。

    就在众大臣以为公主会连同剪子一同放下的时候,再次传来的剪刀声令他们感到惊诧。

    又是一缕发丝……

    没有人知道婵娉公主到底剪了多少,唯一知道的就是原本及腰的长发短了许多。

    在汉国,有这么一个习俗——女子出嫁的时候会自己剪下自己的乌丝,剪得越多,代表对家的留恋

    越多。

    婵娉公主的此举无疑是在告诉众人,她对家乡的留恋到底有多深。

    而在众大臣的眼中,皇帝亲手将公主送往异国他乡和亲,这对公主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否

    则为何先帝会以宫女称公主远嫁他国,不就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吗?

    可是,而今陛下的行为无疑是给公主的心上狠狠地插上一刀,在他们眼中,公主对这个家应该是毫

    无留恋才对……

    况且女子剪发越多,对家留恋越多,那么在婆家就会不大好过,觉得你并未把自己真正当做夫家的

    人。

    更何况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一直以来的这种习俗也不过走个形式罢了。

    所以婵娉公主的此举在众大臣心中的震撼不比当初攻城的火石来得低……

    终于,婵娉公主放下了手中的剪刀,望着那脱离了自己身体的发丝,心中低喃:

    哥哥,希望有一天你能看到婵娉断发中为你留下的眷恋和思念……

    婵娉公主对着皇后盈盈一拜,含水秋波的双眼,一颦一笑的举手投足之间,仿佛是世间最纯洁无暇

    的。

    “母后,您回去吧,我自会保重的!”

    “婵儿,母后舍不得你呀。此番远行,不知何年何月方能再见!”

    不舍的泪水布满了皇后的脸庞,她双手绕过婵娉的脖颈,靠在婵娉公主的肩上,以趴伏的姿态抱在

    了婵娉公主的怀里。

    婵娉公主忍不住哽咽:“母后……”

    “婵儿,你皇兄新丧,传言或是和伪唐有关,你这么一走,我身边连个人都没了。”无论新婚还是

    新丧,对皇后而言均是断肠的事情,“要不,我去和你父皇说说!那个老……”

    当提到皇帝的那一刻,皇后的脸色闪过了一丝怨恨和无奈,但是为了这个女儿,自己示弱恳求又有

    何妨?

    婵娉将母亲的神色尽收眼底,母亲自己就已经如履薄冰。外公势大,父皇对母后更多的是忌惮和打

    压,即使有温情,也已经在时光的消磨中消耗殆尽。

    现在的父皇,眼中只有自己的天下和皇位,加之哥哥的一些行为惹得父皇猜忌,父皇对母后更是不

    冷不热,二人之间的关系更是显得微妙。

    在天下人的眼中父皇母后还是那么相敬如宾,可自有自己明白母后心中的痛楚和无奈。

    况且事已成定局,父皇心意已决,再怎么劝说也不会有结果,反而可能加重父皇母后之间的裂缝,

    何必呢?

    婵娉似乎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一般,抿了抿朱红色的嘴唇,双眼含泪摇了摇头阻止道:

    “不必了母后,传言未必可信,亦不可全信,皇兄蒙难之事传言甚多,但父皇却不准备急着知道真

    相。所以揭开真相之前,我在宫里与否,都不安全,况且可能哥哥并没有……”

    说到这,婵娉公主的脸上瞬间有了男儿一般的神色,她怀疑和不安的眼神凝视向远处凉亭中的皇帝

    和凌诺伊,忧心道:“母后,您可要当心!”

    皇后慈祥欣慰地摸了摸婵娉的头,精致艳丽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神色。

    “母后不会有事的,就算再怎么不济,母后还有我的族人,我娘家男儿尽是领兵征战的将军,手握南境过半兵马,尽是我大汉最强悍的铁骑与步兵!皇帝又敢拿我怎样!”

    皇后说到这个仿佛很是骄傲,眉眼含笑,腰板也不自觉地挺直了些,那笔挺的风姿竟比一半南汉的

    甲士都高!

    “可是女儿听说父皇又增练了水师十万,这些士卒恐不在外公和舅舅麾下,加之父皇的百艘战舰竣工的话……”

    婵娉公主放低了声音,神色担忧地拉紧了母亲的手臂,在皇后耳边细语道。

    “没事的,只要有你外公和舅舅在,那些水兵上不了岸!”

    皇后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原本从容优雅的表情瞬间凝固,目光在片刻之中转化为忧伤,进而又伸出自己的双手掩面抽泣,

    “就是那些巨舰楼船害了你,否则近唐哪会这么早的急着派使臣来和亲?分明是怕你父皇的巨舰楼船造好了以后朔海而上,求亲以自保海疆!这才害你急迫出嫁的呀!都是因为那个该死的……”

    皇后越说到后面,语气更加泣不成声。

    “没事,母后,说不定哪天是我领兵南下呢?到时候我自会来拯救您的,母后。”

    婵娉故作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一双滴溜溜的眼神满是真诚地望着皇后。那安慰的玩笑话明显起到了

    效果,皇后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婵娉公主的额头,闪着泪花的眼睛轻盈地笑起,嗔怪道,“你呀!就知道安慰母后!”

    婵娉公主佯痛地皱眉摸了摸自己被戳的地方,眼睛里溢出的是满满的笑意,她撒娇地双手抱着皇后的手臂,但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是有多么地不愿放手。

    皇后看着依偎在自己身边的婵娉,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有时候,你比你皇兄更像个男儿,而他就是太爱活在诗情画意里了,要是你皇兄……”

    提到齐昌王,皇后的脸色又落寞了几分,让气氛再度凝结。

    婵娉公主如同孩子般双手环住皇后的腰肢紧紧抱住,脸颊轻轻蹭了蹭皇后的胸口,宽大华丽的衣袖

    一半夹在二人之间,一半垂在外边,轻声唤道:“母后……”

    片刻后,她才依依不舍地退出了皇后的怀抱,用纤细的手指缓缓梳理着皇后被泪水散乱的头发,爱怜地抚过皇后泪痕满满的脸,轻柔地说:

    “母后,我觉得哥哥没有死。且不管哥哥有没有遭遇不幸,我都要找寻真相,究竟是谁意图害了哥哥,只有找出真相,或许才能保得我们母女平安。”

    “真相?不!”

    皇后如触电般离开了婵娉公主的触碰,眼神之中满是紧张和恐惧,颤抖着声音道:

    “不,答应我,永远别去触碰所谓的真相。为什么你还不信你哥哥的死讯呢?无谓的期待不会成真的,母后也多希望他能真的活着?你嫁去唐国就安心的当个皇子妃,收敛点脾气好好过日子,不要,千

    万不要卷入朝局的是是非非好吗?更不要再去理什么真相!”

    讲到这,皇后还怕婵娉没能意识到情况的严重,眼神认真地望着婵娉公主,再次郑重其事地嘱咐道:

    “从现在起,无论你相信什么,无论事实如何,你都不能再去相信你哥哥还活着,不管你怎么想,至少明面上不行,否则害你哥哥的人同样也会害了你,答应母后好么?”

    皇后神色紧张地紧紧抓着婵娉的双臂,双眸之中带着惊恐的神色。

    婵娉望着皇后的神色,那明显是过度紧张的情绪,以及眼中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眼眸让婵娉产生了某种怀疑,“母后,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通过母后这一系列的表现,她的潜意识里告诉自己,母后是知道一些东西的。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婵儿,你不要再问了,就答应母后好不好?”

    皇后的双手更加扣紧了婵娉纤细的手臂,若不是隔着几层厚厚的布料,真有种让婵娉感觉母后要把

    她手臂生生抠出一块肉来的错觉。

    看着面前有些失态的母亲,婵娉顺从地点了点头,平静地说道:“好,我答应您!”

    母后,婵儿可以答应您不去寻找所谓的真相,但婵儿已经答应过哥哥,一定会找到他的,那是婵儿

    与哥哥之间的誓言。所以母后,对不起!不过婵儿一定会好好保重的!

    婵娉心下暗道。竖着的柳眉,停滞的泪水,让一切看起来不再儿女情长,婵娉公主面容比男子更加

    英武。

    就在这时,一阵轻风袭来,吹动婵娉公主的发丝,远处一棵在战火下幸存的古树上,仅有的一片树

    叶脱离了古树的怀抱,在树旁依依不舍地上下旋转了一番,继而缓缓飘落在地,如同婵娉公主远离故土

    ,不知未来会飘向何方的命运……

    在这片烈日炎炎的天地之中,所有军士前前后后忙碌着收拾行装——有的一个人捧着精致的器物,

    有的两三个人合扛着一个漆红色的大箱子,还有的正在马车上收拾清点……

    所有人都是埋头苦干,任凭汗水肆意流淌在鬓角、肩背。但有一个人却是例外。

    他一身轻盈的白衣穿梭在搭着厚重的甲胄的士兵之中,不时地挑着身边比较方便轻巧之物往车上随

    意一扔,也不管东西是否会滑下来给他人带来不便。

    看见别人正拿轻便之物,便好意上前表示减轻负担,实则把更加沉重的松溪留给了别人。

    “都搬好了,李将军,不过公主的东西都是易碎的物件,你可要带我们走安稳的路!”

    好皮囊的年轻道士在随意搬了几样东西之后,抹着额头仅有的几滴汗跑到李成茂身边笑着说道。

    李成茂不得不将目光从婵娉公主窒息之美的身形上移开,他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以示自己明白了,却

    在此时看见年轻道士身后,那个小昆仑奴的脚边还有许多重物未曾装车。

    他忍不住心底给了这个道士一个白眼。人看着是眉清目秀,脸皮倒是挺厚的。他看着那些明显比小

    黑奴的身躯要高大好几倍的重物,生怕那小身板难以承受。但炎热的天气又使得他不愿离开这个难得的

    阴凉之处。

    他看着那小黑奴柯桑顶着一头汗水,一脸诚恳小心翼翼地搬着箱子,神情坚毅而又小心,面对比自

    己高大好几倍的重物,他神情一丝没变,连满头的大汗都顾不得去擦,任凭他滴进那双明亮的双眼,顺

    着下颔缓缓滴落地上,蒸发于与天地之间。

    他似乎无暇顾及,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手中的东西上。仿佛在做一件世上最神圣的一件事一般。

    同样是公主身边的人,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李成茂忍不住心里腹诽鄙视着年轻的道士。果然道士都是一个德行,就像那领老头一样,任自己等

    人累死累活自己却在一旁看戏,哼!

    就在这时,“咚……咚……咚……”

    西边传来了大地震动的均匀声音,李成茂觉得自己都快要随着这个震动跳起来。叛乱不是过去了吗?叛军不会卷土重来了吧!

    李成茂的心中忐忑不安,他是不想再感受那种随时会被从天而降的巨石给砸成肉沫的恐惧。

    他不安地看着前方巨响传来的方向,透过那蒸腾起的视野中,他发现了两座左右摇晃着的箭塔,然

    而箭塔居然在缓缓朝自己的方向移动!

    李成茂感受着地上传来的震动,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