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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士别三日

作者：梁夕更新：2021-06-30 14:08 字数：3386

    夜，静谧得很。远离城市中心的边远山村，白日天是五彩的，或深蓝，或浅蓝，或斑白，或鱼鳞白，或蓝白相间……夜里天是黑的，却是亮晶晶的，北斗七星的轮廓明显得好像故意叫人看见，一群星星团成一片，三五几颗星星拢成一坨，孤星也独自成画。

    这周轮到七一班上下午的课，因此同学们多少有些萎靡不振，毕竟上下午的课就意味着有晚自习。终于熬到最后一节晚自习了，最后五分钟，同学们几乎隔几秒就看一眼墙上的挂钟，巴不得一抬头就看到想看的时间，每次抬头却仿佛没有动。反反复复四五次后，他们多少还是累了，索性只在心里计算时间，早早地把书包都收拾好，只拿出一本极方便携带的书或者本子放在桌上，只待下课铃一响，守习老师一走他们就迅速动身。

    在这样一直氛围种，只有几个人显得“格格不入”。牟笑笑时不时地看着门口，却没有任何收书的动作，神气带些激动的期待。陆溪在笔记本上认真的记录些什么，偶尔停下来歪着脑袋，嘴里默默念叨些什么，到停顿处猛的一拍脑袋，又继续念叨着，接着又继续往本子上写。许曳轻轻地动了几下脚，左右试着绷着，感觉鞋带有些松，就埋下身去把鞋带系得很紧。

    叮铃铃……下课铃终于响了，蔡老师起身，东西拿好，对着大家莞尔一笑，尽显一个母亲温柔怜爱的神情，“大家路上小心，明天见！”

    “老师再见！”大家都很喜欢这个温柔细心的蔡老师，虽然她个子很矮，不过却不影响她在同学们心里伟岸的形象。

    “溪，你待会自己走哦，我有点事儿！”牟笑笑不等陆溪回答，快速收拾好东西就撤了。她本打算让陆溪先走，她再离开的，可看陆溪的样子，肯定还得写一会儿才走，不过，陆溪写得并不是什么知识点，而是在默写许嵩的歌词！校园三巨头，许嵩、汪苏泷、徐良。而陆溪恰好就喜欢许嵩。陆溪老是说，许嵩的歌不只是歌，还有词，还有诗，还有故事……她喜欢。

    “哦，好，那你一切小心哦！”陆溪回了一句，她早就看出牟笑笑有事儿，但看牟笑笑你们期待激动还略带羞涩的神情，她多少猜到了些什么。每次和八年级换班的时间，陆溪都会看到教室后面会有一个秀气儒雅的男生彳亍徘徊，那男生的眼神有意无意地落到她们身上，慢慢的，陆溪就猜到了些什么。牟笑笑虽然大大咧咧，但是陆溪知道她打心眼里是个很靠谱，很沉稳的女孩，她一向有分寸有底线，所以陆溪只说了“一切小心”，其余的她没说，她知道牟笑笑已经懂了。

    教室里值日的学生聊着天打扫着卫生，乱中有序。陆溪坐在位置上继续写着歌词，她写的是许嵩的《断桥残雪》。

    “江南夜色下的小桥屋檐，读不懂塞北的荒野……”陆溪觉得这句歌词凄美，很有一种鱼和云的唯美。班上很多同学都喜欢听许嵩的歌曲，独她钟爱记许嵩的歌词，在其中找到戳心的几句歌词，看着，幻想，有时候会微微一笑，有时候又会潸然泪下，心里像被针戳一下似的。她知道，这是自己多愁善感的缘故，然而诗人的词，意也许也在于此。

    写完最后的词，陆溪默了一会儿，卫生员们正在拖地，陆溪把凳子搬起来倒放在桌子上，拿着书包从后门出去了。却，在后门时停了脚步……这不是许曳的位置吗，怎么他的东西都还在这里？

    回头四处看了，没有那个身影。

    等陆溪回过神来，许曳的所有东西都收拾好放在他的书包里，而书包已经在陆溪手里拿着了。陆溪心里急速地跳了一下，很快又像平常一样，只是有规律地跳动着。

    陆溪靠在阳台上，以前放学后她也是慌慌忙忙地和大家一样，一哄而散的离去。如今这样无言地看着校园的一切，陆溪只觉得美好。操场上，每个篮球框下都占满了打球的人；操场周围是一圈银杏树，这个季节银杏树正黄得透彻，散落在地上的早就被值日的同学扫干净，在树上的被灯光烘托着泛起层层金子般的光彩；隔壁是小学部，却一片黑暗，只有教师办公室零星点缀着几盏黄晕的光；天上繁星闪烁，偶尔有一架飞机走过，红光和白光闪烁着直至消失不见，陆溪想起看过的一句话，“天空没有留下翅膀的痕迹，但我已经飞过……”

    对于没有出过城的陆溪来说，小时候她是不知道天上刚刚消失的那颗闪烁的星代表的是飞机，现在却异常肯定，那就是飞机，因为她坐过。她在梦里坐过，梦里她曾坐了这飞机，从一个遥远的城市回家。

    夜晚自然是看不见飞机驶过的痕迹，不过陆溪却看到了许曳的身影。

    许曳在跑步？

    许曳下课后，就窜出去，径直去了操场，东西也没有收拾。最近学校又开始严格检查学生们的行为规范和学生形象。女孩不得留刘海，头发扎成马尾辫，男生寸头，不许留长发，不许剃光头。

    许曳一直就是不短不长的碎发，碎发比寸头长，在人群里还是很显眼的。因为一些原因，许曳绝对不会留寸头，一定是留有些长度的小碎发。一开始罗老师还为这个事情生气，比较软硬兼施，许曳仍旧不咸不淡地回一句，“不可能。”甚至两人还为此有些不严重的口角，后来罗老师从许曳父母那里入手，才明白了一些事情。之后，许曳就一直留着小碎发，只是一旦学校严格查这些形象的时候，许曳就会在操场跑上十圈，罗老师不说，学校里的领导也不曾为此再找过许曳。

    许曳已经绕着操场跑了五圈，还剩下五圈。他不紧不慢地跑着，等他跑过第五棵银杏树的时候，陆溪就看到他了。

    ……

    最后一圈也跑完了，许曳在最大的那棵银杏树下拉伸，那棵银杏树位于操场边界的中心，因此用一个大的圆圈围起来，形成一个花坛。花坛高度恰好适合拉伸。

    陆溪看着许曳熟练地做出各种拉伸动作，不免有些暗自佩服起来。那些动作，陆溪从未见到过，许曳做起来自在淡然，不像她做个操都怕别人盯着自己看，所以扭扭捏捏动作放不开。许曳却截然相反，动流畅舒展，沉浸在树下，很像一副流动的画。

    做完最后一个拉伸动作，许曳坐在花坛边上休息。忽然脖子里一戳，一张秋的的银杏树叶掉落在他的脖子里，痒痒的细细的疼，他调动身体，拿出这张“罪魁祸首”。看着手心里这把金黄色的小扇子般的叶子，许曳想到什么似的，竟淡淡地笑了起来。

    陆溪站在二楼阳台，她只见许曳动动手，似乎从脖子里拿出来一个东西，猜到了是叶子。却不知道他盯着叶子发什么呆，也瞧不见许曳脸上的表情。只是觉得这个画面很美，许曳此时好像被所有热闹包围起来，处于热闹的中心，却做了沉默的思考者。

    心有灵犀似的，许曳感受到了一道目光，回头，抬头，两道视线穿过黑暗中朦朦胧胧的光和声，就那么缥缈的撞到了一起。

    许曳很显然愣了，陆溪连忙收回目光，踌躇犹豫的下楼来了。

    “我看你书都没收拾，就把所有东西都给你收拾好，已经放在书包里了，本来打算明天带给你的。正好你在，就给你了。”陆溪声音糯糯的，软软的，很柔很小声。许曳听过陆溪说话，陆溪和同学们说话的时候嗓门很大，也很闹腾，整个班几乎都能听到她的声音，现在这么细弱蚊虫的声音，他只在梦里听过。

    “谢谢，你，你怎么还没回家？”原本想问，“你是特意在等我吗？”但多少觉得不太合适，所以话到嘴边，俨然换了一句。

    “我正准备走，你呢？还要跑步吗？”陆溪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不是摆明了告诉他，自己一直在暗中看他吗？

    幸好许曳没有太大反应，“跑完了，也准备回家，正好你替我收拾了东西，所以不用再上去了。”许曳头稍低，手上轻轻转动那张银杏叶。陆溪只看到他额前肆意的小碎发，突然脸就红了。幸好是晚上。

    “那我先回去，再见……”

    “一起走吧，我要去台球室一趟。”陆溪回家会经过台球室，许曳也是住在那边，只是陆溪并不知道。

    蜀间的夜晚，夏日的风暖暖的，陆溪静儿许曳一直保持着一种不远不近的距离走着。

    台球室在后街，后街是一条长长的，笔直的街，路段中间是一个转盘，左边分路过去有几家KTV，右边分路过去就是热闹的集市了。后街平日里都比较安静，中学生和小学生基本都从这条路过，因此两边的商店基本上都是文具滴阿姐，小吃之类的。台球室只有一家，设备也很简陋，只有中学的男生会偶尔在里面玩一玩桌球。

    台球室到了。

    “那，我先走了……”两人一路上都没说话，陆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气压似乎有些低，终于到了台球室，陆溪心里也暗暗松了一口气，但心里隐隐约约有些落空。

    “你好像很怕我。”这是肯定句，许曳淡淡地说道，语气里似乎还有些别的什么，好像是果真怕我一般。

    “啊！这你怎么看出来的？”陆溪惊讶了，陆溪本身就是一惊一乍，如今被许曳一口说出就连牟笑笑也不知道的秘密，如何不使她惊呼呢？

    许曳只是淡笑，笑中有些意味深长，只叫陆溪路上小细节，自己就去了台球室，他只是来找李超的。

    陆溪看着许曳离去的身影，后街的灯光一直很明亮，台球室旁的路灯不知何时坏了一盏，许曳的半个身子隐约在黑暗中，忽明忽现，陆溪看着这一幕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一幕，似乎有什么要被想起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