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稀笔记-第十一章 文怀华终究返城(三)-笨笨的姥爷-现实题材-爱读网
第十一章 文怀华终究返城(三)
作者:笨笨的姥爷      更新:2020-04-30 20:40      字数:2273
    这一说,他们才为刚才的相互指责确实感到好笑。而怀华说到最后两句的时候,却突然神色黯然了。不过郝和丁都没有发现,他们正沉浸在兴奋之中,好像在二姐这里取得了解决爱情问题的良药偏方。

    文怀华自己的婚姻问题没有解决,还在为他人作嫁衣,这内心的苦楚是一言难尽的。

    文怀华忙得不亦乐乎,工会工作有声有色。当年钢铁厂的男方和纺织厂的女方喜结良缘的达到三十对,还有十几对正在婚礼的筹备之中。更重要的钢铁厂、纺织厂工人群众生产氛围得到了好转。纺织厂全厂职工都知道,新来的工会文主席功不可没。在年终的中层干部评优中,得票率遥遥领先。

    高厂长也颇为自豪,沾沾自喜:怎么样?我看上的干部不得错的。主管局党委也已经同意文怀华同志担任厂党委副书记兼厂工会主席。

    文怀华看到一对对青年男女在她的帮助下,幸福地走进婚姻的殿堂,她充满着成就感。回城以后,领导又给了她用武之地。只是想想自己,不惑之年了啊,人家的孩子上初中了(上高中的也有),自己还是孑然一身,形影相吊。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深深地陷入无限的惆怅之中。

    郝为民和小丁子在文二姐的指点下,顺利地将意中人揽入怀中,两人一合议,共同举办婚礼。婚礼当天,郝为民和小丁子一式一样的深藏青呢子中山装,黑皮鞋。文二姐做证婚人,双方领导应邀参加,文建国夫妇和金光辉夫妇自然当仁不让。

    在那天的婚宴上,不但郝为民夫妇和小丁子夫妇诚心诚意地向大姐敬酒,钢铁厂和纺织厂两边的主要领导也诚心诚意地向她这位大红娘敬酒,说她胜造七级浮屠,并祝福她早日找到如意郎君,喝她自己的喜酒。

    领导的祝福消融了她长期雪藏在心灵底处的秘密,或者说解开了她尘封历史往事的锁链,或者说触动了她的某根神经。文怀华一时喝得性起,转守为攻,傻笑着提着红酒瓶子逐个敬酒,有谁不喝,她就代喝。

    建国发现情况不妙,和晓霞把她架着,躲到旁边的贵宾室里休息去了。她根本没有酒量,只是一时喝得兴起,很快就云里雾里了。

    文怀华今天是在自己的婚礼现场,新郎就是他,他终于还是回来了!虽然已有多年没有见面,可他的音容笑貌还是那么坚毅,那么腼腆,他瘦高个子,有点像大弟怀祺,也有点像小弟建国。

    她嗔怪他,为什么让我等了这么些年你才回来?“非要等我把婚礼筹办好了,你,江州同志,才回来?”

    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是的,那个人就叫江州,和他出生、生活的城市是同一个名字。

    那年江州和文怀华一同放弃了高考,一同奔赴苏北农场,谁也没有约定,谁也没有承诺。只是一个报名,另一个也报名了。他们怀揣着同一个梦想,坐上了同一条船,奔向了同一个彼岸。

    时间不长,一个入党了,另一个也入党了;一个当上了男生排长,一个当上了女生排长。当排长,是同一天;入党也是同一天。后来江州当连长,怀华当指导员也是同一天,虽然不是一个连队。有人说他们是比翼齐飞,郎才女貌,天造一对,地设一双。两人听了都是会心地一笑,如果两人同时在场,还不忘相互深情地对上一眼,千言万语全在眼神之间传递了。

    那一年的八月,就是他们三十岁的那一年,也是他们到农场的第十个年头,在一个洪水爆发的傍晚,风雨如晦,整个农场响起了惊心动魄的警报声。

    穿着雨衣,浑身湿漉漉的江州急匆匆地跑到文怀华的办公室打招呼,他站的地方已经有了一圈水渍。“农场东南方向的堤坝出现险情,有一段三十公尺的堤坝可能决堤。我们连队为第一梯队,马上出发!”江州可能已经意识到了情况的危急,任务的特殊,否则他为什么会来打招呼呢。

    文怀华和江州四目对视,充满着柔情,充满着激情。十年了他俩还没有过表白什么,只是他俩在一起的时候,同时都有一种难以表述的愉悦。过往的一切,就在那瞬间一一重现。

    文怀华突然上前给了江州一个拥抱,江州显然还在向后退缩,他浑身上下全是水。

    文怀华还是将江州抱得紧紧的,越抱越紧。江州身上的雨衣冰凉冰凉的,单薄的衣衫遮挡不住怀华滚热的躯体,还有裸露的臂膀,她将脸庞贴上江州的脸面,冰凉冰凉的,多么的惬意,多么的难舍。

    当江州意识到自己的退缩毫无意义的时候,他也紧紧地贴了上去,只恨不能融为一体。这是他们第一次,这是他们最后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相拥相吻。

    警报声再次响起,声声逼人。江州和怀华同时放开了对方,两人的手臂都是张开着的,好像等待着再一次的拥抱,但他们只是留下深情的一瞥。江州“挥手自兹去”了。

    江州这一去,竟然就没有再回来。

    江州带领连队上了堤坝,立下了“人在堤坝在,人在农场在”的庄重誓言。他率领半个连队的职工跳进水里,筑起了人墙,半个连队的职工留在堤坝上抛草包垒石块。

    洪水肆虐,浊浪滔天,就在缺口的堤坝刚刚合拢的一瞬间,江州和两个农友同时被洪水冲走了。

    风越刮越猛,雨越下越大。

    半个月以后,人们才在下游找到了江州他们三人的尸体。江州的尸体火化以后,被他的父母带回江州安葬。怀华以后每次回江州总是在第一时间先去祭奠江州,然后再拜望江州的父母。

    江州和另两位农友被追授为革命烈士,农场有座衣冠冢,怀华每年两次上坟扫墓,一次是清明,一次是江州牺牲的日子。

    这一次返回江州的前一天,她又去上坟了,还好,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形式,因为她今后距离江州更近了。她今天告别的不仅仅是江州的衣冠冢,她告别的也是她的青春、爱情和一种无法厘清的情结。快二十年,她做了一场梦,逗了一个大圈子,现在又回到原点……

    她有时会后悔同意调回江州老家,为什么就不能老死在农场呢?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如果江州还在,就好了。

    文怀华调回江州以后,长期伺候江州的父母,并最后为其父母送终。那是后话了。

    文怀华已经安静了下来,可不一会儿,她又吵着要喝酒,要和江州同志喝一个交杯酒。“干杯!江州,人呢?”“江州同志,人呢?喝酒!……”

    文建国心如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