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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不速之客

作者：田园更新：2019-06-23 18:31 字数：6060

    且说海龙无精打采，不足十里的路程足足走了大约一个钟点，才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军营大帐。

    大帐里，众弟兄正为海龙半日不归而纳闷，见海龙心里不乐，慢吞吞地进了大帐，便一边给海龙端茶递水，一边急问上午发生了什么事情。海龙初始不想说，见众弟兄追问得急，便将上午与三个神秘女侠周旋，两次跟踪盯梢两次被女侠神秘甩掉，直至最后三名女子在乱葬岗子里神秘失踪的经过，向诸位描述了一番。众弟兄们也都觉得有些奇怪。恰在这时，一只鸡的卫士也来到了中军大帐，说是今日上午一只鸡因家里有些私事，离开了大营。临行时还叮嘱卫士，必须在午时后才可将此信交与大哥。

    海青觉得此事也同样有些蹊跷，便把信件交给了小诸葛安子奇。令其当即宣读。信曰：

    海青大哥在上：

    今日上午突接家里信函，说是家母患疾。本应与大哥当面告假，只是听送信人说，老母病情甚急，估计我军大约半个月内不会有大的战事，故从速起身，请恕小弟未当面告辞之罪。我二十日内必回。谢大哥！

    小弟一只鸡拜上

    海豹读完信后，沉思半晌，对海青道，我观这次一只鸡走得有些蹊跷。这边海龙费尽心机跟踪女侠，那边一只鸡闻讯走人。也许那三个女侠与一只鸡过去曾有过什么纠葛，或许这次是专门为一只鸡而来，我看也未可知。

    众弟兄虽都道子奇言之有些道理，却是只听辘轳响却不知井在何处。所以都不便轻易下结论。末了，海青道：“我观海龙此次虽跟踪女侠未果，但几位可能已知自己露了马脚，估计近日内不会再到大营附近来。只是自今日始，各守门及巡逻战士都必须提高警惕，一旦发现三位女侠行踪就要立即向海龙报告！”

    果然如海青所料，一连四五日，不但海龙派往乱葬岗子的几个得力亲随未发现半个女侠身影，甚至连昼夜潜伏在巷道屋顶的海龙也未见女侠在这里出入过。大约已是第六天头上，各路伏兵都还一直未发现三名神秘女子。这一日，海龙从巷道口回来，身体有些疲倦，刚想躺下休息片刻，却接门军报告，三个女子在军营大门旁出现。海龙闻报急忙起身，把自己扎缚得紧身利落，便一人偷潜到距军营大门附近街道最近一个隐蔽的门卫岗楼里，在距离女侠大约不足十米的地方，透过四围的蒿草和树枝，见三个女侠果然又来到了军营门旁，穿着打扮与往日更是不同。俗谚道“女要俏一身孝，男要俏一身皂”，眼见三个女子今天是清一色的白色紧身装束，在头顶一条白色纱巾的掩映下，面色白中透红。一个个的樱桃小口和那充满灵气的鼻子被上帝排列得恰到好处。长睫毛之间隐藏的两颗水葡萄，不时在“微风”中荡起阵阵秋波。高高挽起的发髻下，眉如墨染，鬓若刀裁，更使眉宇间透出了一股使人无可置疑的刚毅和秀气。

    此时，连续几天被侠女搞得如呆如痴的海龙，今日在三个貌若天仙的美女面前，再也不敢相信，她们就是曾经在乱葬岗子里出没并在那里神秘失踪的女侠？记得小的时候，常听爸爸妈妈讲一些《鬼狐传》的故事。据说狐狸变成的女子，个个都美艳绝伦。因为狐狸迷人靠的就是美色。过去人们常把那些长得妖娆的女人称作狐媚；把一些经常心神不定人形容为狐疑；把那些弄虚作假以假乱真的行为称之为狐假，把那些不三不四聚会在一起称兄道弟的人称其为狐群。难道这三名女子会真的是妖狐？不，说不定就是狐仙。据说狐仙并不害人。而妖狐一旦迷上哪个一个人，比如牝狐要哄诱男子，就会变成为美貌女子，使其不能自制，有的皇帝为此甚至把江山都丢了。而牡狐哄诱女子，也会变成美貌男子。最为可恨的是听一些人说，狐狸哄诱人的目的就是为了采集人的阴精阳血以完成自己的修炼之事。如此就要多加小心喽！海龙在暗暗地告诫自己。

    且说海龙正在这里胡思乱想，那边几个女子竟然还疯狂了起来。三个几乎是不约而同各在一个兜囊里拽出了一张一尺见方的小竹席，将竹席铺在了地面上席地而坐后，又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好几桄七彩丝线，吵吵闹闹地玩起了刺绣和扎花的游戏。三个叽叽喳喳地嬉笑打闹了一阵子，见军营出入的义军战士和路人不断驻足观看，便款款起身，将竹席和丝线装到兜囊里后，才在一阵打闹声中缓缓离去。

    这边海龙不敢怠慢，为掩人耳目，便从西部一小角门潜出，尾随在三名女子背后，两眼瞪得滚圆，生怕其再一次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蒸发掉。哪知这几个女子与上两番更是不同，此次不但不再隐蔽自己，反而还不断的在闹市区大小商号中穿梭，一会买点儿这个，一会再打听打听那个，大约是大小兜囊都已经装满了，这才横过十字大街，向一家客栈走去。海龙知道这里不过是一家小店，名为悦来客栈。不过小虽小倒是个安全所在。所以大凡常来扶余的女旅客都习惯来这里住包房。三个女子还未进店门，便见一位五十出头的秃头店掌柜迎了出来，满脸堆笑地向小姐们道辛苦，小姐们也向掌柜的打了招呼问过好后，便被两个年轻漂亮的女仆笑呵呵地迎进了店门。海龙在门外等了半晌，见三个女侠并未出门，料定她们是在这里住下了，便也推门进了店房。老掌柜急忙满脸笑容地迎了出来，海龙见其脑门子上亮得都泛起了青光，三棱八箍的冬瓜脑袋上，不知是上帝还是他爸爸用一把杀猪刀子很随便地挖了一下，鼻子底下就形成了一张三扁四不圆的嘴。说起话来也是嘟嘟囔囔：“老客辛苦，不知是临时打尖还是夜晚住宿？”海龙道：“要在这里借住一宿。”掌柜道：“不瞒老客说，我这里新来了一伙女客，一是男人在这里多有不便，二是店里的大小客房都被三个小姐交了定钱，只好劳驾老客到西边几家客店去走一走，海涵、海涵！”海龙无奈，只好离开悦来，来到距悦来最近的一家叫兴隆客店的大店。被掌柜的迎接进去后也告知客店早就满员，就连打地铺都没了地方。海龙不信，便随掌柜地进了客房，只见十几米长的南北通铺大炕，竟住满了彪形大汉。因大炕住不下，地上还搭了一些临时木床。海龙无奈，只好离开了这里，又就近来到了一家四海客店，店掌柜的回答几乎与兴隆客店回答得一模一样。

    走完了三家客店后，海龙的心里又泛起了狐疑。紧挨女侠居住的两个客栈怎么一下子就住进了如此多的彪形大汉呢？这伙人究竟是与三位女侠素不相识还是为女侠而来？海龙虽好似是不经意地问过掌柜几次，回答都是不知。看来跟不跟踪女侠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必须早日弄清这百多个彪形大汉都是些什么人和到这里干什么来了？自义军进驻扶余以来，海龙率巡防团几乎每天都路过这里。昔日寥寥无几的客商，近日是何缘故就住进了这么多神秘人物？我本人连日追踪女侠，就是为了搞清其不断来大营四周转悠的真实目的和企图。而今天，恰在女侠居住的客栈附近，一下子竟住进了这么多神秘的不速之客。这一切究竟是偶然的巧合，还是这些人与女侠之间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假如真的是有联系，那么女侠和这些不速之客又都是什么关系？他（她）们究竟是一群什么样的人？来这里又有何干呢？假如女侠……假如这些人真的是为义军而来，假如……一个又一个的假如在海龙的脑海里不断地生成，因没有确凿的证据，又一个一个地被推翻……假如这伙人来这里真的有什么罪恶企图，又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明晃晃地住在客栈里，仅就这一点而言，这些人就绝非是等闲之辈。如此看来继续跟踪女侠仅就现在而言已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眼下最要紧的倒是如何防备这些不速之客对义军可能实施夜袭或搞一些突如其来地打击等。想至此，海龙不敢耽搁，便一溜烟地跑回了中军大帐，把日前所看到的一切，向大哥海青详详细细地做了报告。

    听完海龙的报告，海青也觉得有些怪异，便把众头领集至大帐内。听完海龙地报告后，众头领也都认为此事有些来历。小诸葛安子奇思忖了半晌，才开口道：“我过去一直怀疑三个神秘女侠是日军派来的探子，一旦把我等军情探明后，便可向日军报告领赏。但经过十几天的观察又有些不像。因但凡密探大都行踪诡异，而三个女侠却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大着胆子在大营四围转悠。如此看来女侠来我这里窥伺，不但是有来头，且还有真实目的，故不可小觑！”

    海豹道：“我认为三名女子不像是坏人，但也不能否定她们对义军就没有什么恶意。既然三个女子如此煞费苦心对军营进行窥探，也许就是为了未来要与我进行一番较量。就像是一只鸡入伙时那样，先与你进行一番恶斗，让你知其手段后再来入伙。其实就目前而言，我们不惧怕与任何人打斗，可怕的倒是被好人冤枉和误解！假如真的是那样，那就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了。”

    听完了诸位的看法和意见后，海青道：“诸位兄弟说的都很有道理，我等与那三女子兜了半个多月的圈子，今日已看出了一点眉目。我的意思明日后，不论何时，只要是发现了三个女侠，就要把她们客客气气地迎进军营大帐。与几个女侠‘打开天窗说亮话’，想千方设百计搞清几个来大营窥探的真实目的，假如是对我等有什么误解，就要当面说破好把仇恨化解。假如是为抗日而有了什么难处，我就将倾力相帮！”

    大家都道大哥言之有理，便都按大哥部署分头准备，当日无话。

    这一日，海龙突接门军报告，说是那三个女侠带领十几名女子不但在军营大门旁出现，还对门军声言要面见海青大哥。海龙闻讯，急向海青报告。海青闻报后对诸位一笑。子奇道“果不出大哥所料，未待邀请，女侠倒是自己先沉不住气，主动找上门来了。”海青遂叫门军传令，叫大帐卫士在路两边列队，本司令要亲去营门迎接女军。

    大家一听说是要去迎接一伙年轻美女，一个个都雄赳赳气昂昂，好似周身都充满了英雄之气。还没到大营门口，便见十几个年轻女子像一群白天鹅簇拥着一位靓丽的女郎向大营门口款款而来。到了近处看那为首的女郎更是与众不同。高高盘起的发髻上裹一顶白花手帕，穿着碎花白夏布短衫，白夏布长裤，后披一件白色纳锦云袍。两只白色的绣花鞋踏着清脆的步子，缓缓地来到了军营门前。海青就近再一细看，女郎的前胸微微隆起，腰际紧紧地维系一条白纱宽带，两边斜插着两只驳壳枪。枪把上的两只红穗在微风的吹拂下，伴随两只手匀称地、富有弹性地摆动着。她的刘海细细地垂在前额的正中，像一绺黑色的丝带。白玉般的脸蛋儿泛着天然轻微的红晕像是被淡淡地涂抹了一层胭脂，在一头柔软深黑色头发的陪衬下，美得愈加鲜明。也许是上帝的有意做就，或许还煞费了无数的苦心，才将她的鼻子和嘴排列得恰到好处，才好看得使人惊叹。同时你也不要小看她那细长的杏眼，一汪清水好似充满了天真，细观之才知那两枚清波，给那些痴情男人的，其实是充满了无数一厢情愿的无情诱惑。尤其是当一缕具有无限穿透力的纯洁目光移向众人时，几乎把这些历经枪林弹雨的年轻汉子瞬间倾倒，使海青的部下们感到在这样的美女眼里，世界原本就应该是清清亮亮的，根本就不会有什么肮脏丑恶。也许黑夜看见她来了也会主动让路，萤火虫来了也会努力为她奉献光明。

    不知是因为惊羡还是嫉妒，海青手下这些不怕死的汉子竟被惊得一个个目瞪口呆，有的甚至还附耳低言：“奶奶的，假如不是因为来了万恶的日本人，我们也许会同这些美丽的女郎一道，在这多彩的世界里同时度过一段人生美妙的青春时光”。

    门军见海青带领众弟兄来到了营门口，便对被簇拥的女郎抱一抱拳道：“这位就是小姐要见的黑龙江省义军驻扶余总司令，海青大哥！”几乎是与此同时，海青和女郎都双手抱拳互致问候。接着海青便将女郎等迎进了中军大帐。

    双方寒暄了一番后，还是海青大家风范，对女郎直接说道：“海青不才，听门军报告，小姐已光临寒寨多日。只是过去还与小姐不熟，也不知小姐到此有何贵干，才有失远迎。海青为人素来直言快语，如能恕大哥直言，不知小妹怎样称呼？来大哥军营有何贵干？或许海青部下与小妹昔日有何纠葛，有什么事但说不妨。”

    海青说完便面含微笑目视女郎。从两眼的余光中发现跟随女郎同来的十几名女子柳眉都开始微微倒立，美眼在自觉而又不自觉中轻轻开启，两手情不自禁地握到了枪把子上。即使是从这些细小的举动中，海青就可以断定这些女子来大营一定是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只见那女郎对众女子几乎是用了一种使人不易觉察的目光轻轻一扫，用嘴角的一丝笑意就把众女子那充满杀意的紧张平缓了下来。看来这些女子已从小姐的暗示中解除了对海青等人的敌意。

    “小妹不才，原为吉林扶余即现本地人，几年前去了江北郭尔罗斯后旗。因诸多原因，被迫‘上了梁山’。在此之前就已知海青哥哥大名，只是无缘未曾相识耳。在江北的几年里，因生活屡遭磨难，被逼无奈，为寻活路，便学大哥的样子，两年前在江北拉起了一支绺子队伍，活跃在江湾一带。我们打日本宪兵队和伪满警察局，吃首恶大户，绺子报号女军，小女贱名‘一枝花’。”

    说到这里，一枝花指了指跟随在自己身后的另两位漂亮女郎，对海青道：“这两位小姐就是小女的两个亲随，一个叫‘粉莲’，一个叫‘翠柳’，其余女子皆为随从。我等三人虽为女流，但也深知儒家礼教；现虽投身江湖，但绝非是本人崇尚绿林，而是因生活所迫不得已耳。我等绺子为四百多青年男女组成的马队，分合随机而定。由于长期多次偷袭警察局，现已同伪满洲国和大小汉奸成了生死对头。今有一事有求大哥，不知当言否？”说到这儿，一枝花开始用一种恳求的目光看着海青。

    “小妹单说不妨！”

    “那就请大哥恕我直言。我昔日有一至亲冤家，名叫李天龙，他原是一善良本分之人。不知什么原因突然神秘失踪。为了了却一段孽情，我耗费心机四处寻找，后得知他在江南拉起了一个绺子，报号‘老二哥’。后因被日本人多次围剿，潜逃到了江北。我跟踪到了江北后，四处打探，又闻听其后来走投无路投奔到了大哥海青麾下。我闻讯又来到江南，乔装来这里已近一个月，在军营附近虽耗尽心机四处打探，却始终未见其半个人影。我无意在此继续耗费，所以才来到大哥帐下，烦大哥帮助我找到冤家李天龙！小妹将不胜感激！”

    李天龙——老二哥，海青猛然想起了一只鸡。听众弟兄们说一只鸡原名就是李天龙。海青刚想对其细问李天龙是否就是一只鸡时，就见小诸葛安子奇目视了自己一下，又用一种几乎使人无法觉察的方式眨了一下眼。海青顿悟，便对一枝花道：“小妹在上，请恕我直言。我这里的诸位将领都在此。”海青说至此又随手指了指众将领，又接着问道：“请小妹过目，现在这里是否有李天龙？如没有，我这里还有几万儿郎军，可以列队让小姐随意找寻。我可以为小妹提供一切方便。”

    一枝花闻言，又继续用目光在人群中搜索了一会儿，接着，低垂的杏眼中就泛起了一丝使人不易觉察的失望，甚至还泛起了一丝泪花。接着便对海青道：“小妹虽不才，也在江湖上闯荡过一回。小女一生中最敬慕的人就是大哥海青。最恨的人也和大哥一样就是万恶不赦的日本人。可惜小女子不能像大哥一样驰骋疆场，痛快淋漓地去杀那些毁我民族，害我子孙的日本人。今天来这里虽未能找到冤家李天龙，但能结识海青大哥也是三生有幸。初次相见，没什么见面礼，知大哥风里来雨里去，战场上生死没有定数，把些许见面礼送给大哥，期盼大哥在战场上能更加痛快淋漓地枪杀那些万恶不赦的日本鬼子！”

    说到这里，泪流满面的一枝花将手一挥，见一名女子已将一口袋沉甸甸的黄白之物拱手递至海青面前。一枝花接着道：“这是共二百两黄白之物，系小妹打洋行和端警察局所获。现留给大哥做军需。请大哥切记，小妹虽不能和大哥在战场上并肩作战，但危机时刻，小妹一定能为大哥分忧解难和分担仇恨，后会有期。”

    说到这里，只见小姐一挥手，十几个女军便在含泪的一枝花带领下，与海青洒泪而别。

    此时的海青本想挽留和对姑娘们客套几句，但不知为什么，竟嗓子哽咽、泪流满腮，最后竟一句话都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