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东，关东-第十三章怒斥巴赖-田园-历史传奇-爱读网

第十三章怒斥巴赖

作者：田园更新：2019-05-30 22:30 字数：5001

    原来扎木苏荣与女儿乌云琪琪格自二年前，在毡包内与海青洒泪分手后，千里跋涉，辗转来至科尔沁草原，在一处自称是成吉思汗后裔的布落里落了脚。

    科尔沁草原在什么地方呢？它原来隶属于哲里木盟，在清代是设置在今内蒙古通辽市的，这里过去曾有四部十旗共组一盟之说。这四部主要是指以科尔沁部为首的科尔沁、札赉特、杜尔伯特和郭尔罗斯这四个蒙古部落，十旗是科尔沁部左右翼共六旗、札赉特部和杜尔伯特部各一旗、郭尔罗斯部前后二旗。“科尔沁”一词，在一些明清史料中叫做火儿慎、好儿趁、廓尔沁等，其实这是音译的不同，都是指蒙古科尔沁部落。据有人考证，蒙语的“科尔沁”，原意是指成吉思汗时皇帝卫队中专门披弓挂箭的战士，也就是弓弩手，由成吉思汗的胞弟哈布图哈萨尔亲自指挥，在统一北方草原的战争中，建立了不朽的军功。1206年斡难河源聚会，成吉思汗建立蒙古汗国，赐予他四千五百封户，封地在今水草丰美的呼伦贝尔大草原。历经元朝一代，繁衍出了众多的蒙古部落。到明朝洪熙年间，公元1425年哈布图哈萨尔第十四代子孙中有位名叫奎蒙克塔斯哈喇的部落首领，为了躲避其他蒙古部落的攻击，率其部众向东移牧到嫩江流域。为别于同族中已有的阿鲁科尔沁部落之称，便自号为嫩江科尔沁，后来便称科尔沁部。这片地域也常被人们称为科尔沁大草原。虽说扎木苏荣与女儿乌云琪琪格他们落脚的部落，游牧生活与郭尔罗斯草原的生活都无大差异，可格格姑娘只因每日思念李海青，很少与当地的蒙古族人来往，终日茶饭懒进，精神萎靡，日渐消瘦。扎木苏荣无奈，只好陪着格格姑娘，重新返回郭尔罗斯草原。为掩人耳目，躲避胡匪和巴赖王府的骚扰，扎木苏荣让格格女扮男装。父女二人便悄悄地住进了伊顺招小城。

    那时的伊顺招城，惟东门最为繁华，东南通肇州，东北通安达，城内东南角又有大庙，故城东商贾云集，来往人马川流不息。扎木苏荣为掩人耳目，父女二人便在城西暂租了一间低矮的小平房安身。白日里，二人走街串巷，却从不与人闲谈或向路人打探，只希望能路遇李海青。

    转眼时光飞逝半年，二人几乎走遍全城，却不见海青行踪，尤其是城里还有一些欺男霸女的大小混混，阿爸怕女儿一旦露出马脚惹得混混们来找麻烦，对找海青一事有些心灰意冷，便与格格商量，暂先回科尔沁草原那个蒙古部落，待日后慢慢探得实信后再来小城。哪知，乌云琪琪格格反倒铁了心，声称如寻不到李海青，便宁肯死在伊顺招也不动身。阿爸拗不过女儿，无奈只好仍留住在伊顺招继续打探李海青的下落。

    且说这伊顺招区官乃是一位纨绔子弟。该官姓乔，名健。自幼便胆小怕事和贪生怕死，自任区官后，城里但凡有事只做看不见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被百姓称为瞧（乔）不见（健）。区官手下有一知事叫明万里，长得蚱蜢尖头，绿豆小眼，鹭鸶瘦腿，为人极是奸诈。说来也巧，这一日明万里在街头闲逛，偶见眼前行走的一老一少有些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他遂把此事记在心里，回到下处，一个人暗暗思忖。想着想着，明万里突然一拍大腿，惊叫一声：“好呀！原来是你！……”

    原来明万里曾在巴赖王府干事多年，多次见过扎木苏荣。近闻他父子三人杀了瘦马猴，还与胡匪勾结盗走王府一百多匹骏马，乃王府第一命犯。

    “呵呵！……”

    明万里心里顿时乐开了花。此番如能帮王府擒住二犯，必可获赏黄金一百两，骏马数匹。他越想越得意，便背着乔区官，偷骑一匹快马，如飞般星夜直奔王府。

    却说巴赖王爷自几次抓捕扎木苏荣父子三人未果，心里惊慌，想这三人一个个弓马娴熟，武功盖世，早晚必成王府大患，故整日忧心忡忡。今听明万里密报，不由心里大喜，当即便委明万里带路，由管家乌日岱亲率七十多人的马队，全副武装，如旋风般杀向伊顺招。

    未时刚过，马队已冲进伊顺招西门，明万里在前引路，把扎木苏荣父女二人居住的小屋围得水泄不通，另有十数人悄悄扑向屋门。

    此时，扎木苏荣父女二人正苦苦寻思商量寻找李海青之法，猛听窗外一声呐喊，十数人已冲入室内。扎木苏荣虽勇，只因措手不及，就如鹰拿野雀，弹打斑鸠，把个扎木苏荣就如抱头狮子般捆个结实。另有二人也同时将格格捆好。接着又将二人横担在马上，唿哨一声，便打马急向王府回奔。至日落西山时，已将二命犯押至王爷面前。王爷见状大喜，立赏明万里纹银二百两，锦缎十匹，谁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在明万里乐颠颠怀揣财宝，马驮锦缎向伊顺招一路急行时，恰遇来自王府一伙打闷棍的，藏在路边的荒草窠子里，见明万里兴冲冲的正飞马疾行，便举棍观明万里较亲，一棍就将其脑壳开了瓢。纹银、锦缎自是不翼而飞。

    且说这巴赖王府，府中院落和房舍多为回廊式建筑，庭院分左中右三部分。王爷巴赖住在第四进院落，他和福晋们居住的寝室建筑得十分华丽，双龙滚脊，五色的琉璃瓦盖顶，金龙盘柱，柱廊相映，色彩斑斓，鲜艳夺目。壁上和房檐板上雕刻和绘有各种花饰和图案，飞禽、走兽、花卉、人物等形象逼真，栩栩如生。几十种不同图案的门窗、隔扇、屏风、皆精工雕镂，工艺卓绝。室内红毡铺地，亮油涂壁。堂中央有个高过人头的铜制大火炉，外成鼎型，雕龙画凤，金光灿灿。室内配有一高大的穿衣镜，是侍女们为巴赖王爷穿衣梳妆的地方。用紫檀、铁梨和金丝楠等珍贵木料制作的精美配套家具，在各种名贵刺绣、彩画、古玩、楹联匾额以及各种珍贵的珠宝玉器的陪衬下，把个王爷府装扮的就如人间仙境一般。今天，巴赖王爷身穿蓝色蒙古袍，手持一支一米多长的玉石嘴长杆烟袋，令人生畏的满脸横肉顿皱展皮开。他笑嘻嘻地走到扎木苏荣面前，皮笑肉不笑地对扎木苏荣道：“所有的郭尔罗斯人都知你武功超群，有万夫不当之勇，有追风赶月的马上功夫。只是我就不明白，王爷我对你那是千般信任，万般依托，而你却对我离心离德，不但背叛了我，还与本王作对，擅自留养了一个已犯死罪的李家洼汉贼——李丹忱，为王爷我留下了祸根。

    接着他又恶狠狠地看了扎木苏荣一眼，在满脸的横肉中似乎露出了一丝笑意：“呵呵，奶奶的！你还大胆与草原上的胡绺子相互勾结，抢走我的马匹和牛羊。更可恨的是你还指使李丹忱杀死了我的草原心腹瘦马猴。蒙古人都知打狗必须看主人，可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主子吗？你对我王府就算是有千般功劳，万般好处，今犯此滔天大罪，我岂能容你活命？我想你现在应该心服口服了吧？”

    巴赖说完，向他的紫檀木太师椅上轻轻一仰，将那硕大的玉石烟嘴含在嘴里狠狠地吸了一口，伴随一阵吱吱声响，顷刻间室内便飘起了一绺淡淡的轻烟。他又抬头看了一眼扎木苏荣和格格姑娘，只见扎木苏荣暴怒得两眼犹如铜铃，格格更是柳眉倒立，杏眼圆睁，紧咬嘴唇，屋内犹如死一般的沉寂。

    大约是过了半晌，扎木苏荣才缓缓地抬起了头，终于用他那洪钟般的声音打破了眼前那难捱的沉寂：“巴赖王爷，在你看来，我不过是你的一个奴仆，我自己也知我的生命是多么的渺小。我生下来就是你的‘奴羔’，‘奴羔’在你的眼里只是会说话的工具，除了挨皮鞭子，受欺凌打骂和干活外，再没有任何的权利。为了让我们那些女奴能给你生出更多的奴隶，你让女奴与公鸡和马鞭子为婚，与男奴生孩子。所以我生下来就没爹，也不可能知道哪个奴仆是我的爹。我四岁没了娘，后就成了你的一个没有爹娘的，孤苦伶仃的‘奴羔’。”

    说到这儿，从不轻易落泪的扎木苏荣眼里竟泛起了泪花。他情不自禁抬眼看了巴赖王爷一眼，见巴赖王爷此时流露出的竟是王爷独有的自尊和无与伦比的自豪。

    扎木苏荣见状心里一沉，禁不住一阵心灰意冷，遂用颤抖的声音说道：“王府的大小奴隶们都知，我是睡在草原上的一匹老马身边，靠那匹老马身体的温暖才没被冻死，没有那匹老马马奶的喂养，我也很难活到今天。因为那匹老马是属于王爷您的，所以从懂事那天起，我就把王爷府的老王爷当作自己的衣食父母，把草原上的马儿当作自己的再生爹娘。当你轻信瘦马猴儿的谗言把胡匪小三爷抢马的罪恶加在我扎木苏荣头上时，我的心在流血。我知道，你不会承认你我同是哈布图哈萨尔十八世孙布木巴[清顺治五年（1648年）被封为郭尔罗斯旗旗长]的后代，但难道你也不承认你我同是成吉思汗的子孙吗？

    刚才还面露微笑的巴赖王爷此时也不由心里一紧，满脸的横肉在时钟的滴答声中交错变换，最后竟将两眼瞪圆，气急败坏地对扎木苏荣大骂了一声：“你……你混……混蛋！你……你住嘴……”

    既然到了这步田地，扎木苏荣已经无所顾忌，他用只有在愤怒之余才特有的眼光看了一眼巴赖王爷，继续一字一板地说道：“当成吉思汗率领铁骑征军万里，镇服八荒，远驱欧境，马踏西邦那一光辉时刻，谁都不能忘记那辉煌飘荡的战旗上，流淌的是蒙汉各族人民共同的鲜血。而你巴赖王爷，仅仅为了一头老黄牛，就血洗李家洼，杀害了三十多名无辜汉族兄弟的性命。当你富得流油，肚子里填满了奶茶和烤羊肉时，我们那些可怜的汉人兄弟已是半年多滴米未进……每当我想起李家洼人那辛勤的劳作、如柴的骨肉、黄黑的面皮、流淌的汗水、我的心在颤抖！也在不停地流血呀！……”

    说到这，扎木苏荣停顿了一下，见巴赖王爷对自己的肺腑之言就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一般，方才还充满愤怒的一张老脸，竟然又变得悠然自得起来。扎木苏荣的心终于彻底凉了。只见他须发倒竖，两眼怒睁，继续用洪钟般的声音对巴赖怒斥道：“巴赖王爷，我的死原本就算不得什么，我过去只知道为你放牧，不断为你增加草原上的马、牛和羊，现在我才知道，草原上不但有像瘦马猴儿那样刁钻奸诈的黄鼠狼，也有像乌日岱那样一些披着人皮的老狐狸。而你——巴赖王爷才是郭尔罗斯草原上的一只最大最残酷最凶恶的豺狼！……看来人是不能与虎豹豺狼为伍的，因为你就是对豺狼有一百个真诚和一万个付出最后也难免不受其害，这就是一个为王爷大半辈子都忠心耿耿的老奴隶得……得出的最后结论……”

    “你……混蛋！你给我闭嘴！我……我要立即抽你筋、扒你的皮。看谁还敢与王爷作对？”

    巴赖终于又一次被激怒了。看得出，他满脸的横肉在抽搐，双手在不停地抖动，声音如野狼般干嚎……

    就在巴赖王爷气急败坏之际，就见室外走入一青年，附在巴赖王爷耳边一阵嘀咕，巴赖这才嚎叫着命令将扎木苏荣押进了死囚大牢，却将格格姑娘押入王府偏室，叫十个内室严加看管，按时供应奶茶和肉食，不得有任何伤害。

    却说巴赖王爷妻室不下二十，子女共有四十四个。巴赖最喜爱的只有两人，一个是小儿子嘎拉森，另一个便是他五岁的孙儿巴图宝音。他视儿子为掌上明珠，视孙子巴图宝音为命根子、眼珠子、心尖子、肺叶子。

    方才在巴赖身边低语的就是小王爷嘎拉森。他见王爷被扎木苏荣气得险些昏死过去，便劝王爷保重身体要紧，暂息雷霆之怒。他对王爷道：“现扎木苏荣不但杀不得，还要保护好，因他收养的义子李海青已在松嫩草原拉起了一支很大的响马绺子，他与我积怨极深，现已成王府大患。此人‘心毒手黑’，我等若杀了扎木苏荣，李海青必不肯与我善罢甘休，如此王府便永无宁日矣。”

    见王爷微微地点了点头，嘎拉森才继续说道：“在我看来，不杀扎木苏荣，便可以此贼为诱饵，引诱李海青发兵救他义父，我们就可乘机张开大网将李海青及海青队就地歼灭，然后再将其父子二人共同处死，才可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其实嘎拉森此举还有另一番用意，自那日乌云琪琪格被押回王府后，见格格唇红齿白，柳眉杏眼，真乃是万种风流不可挡，梨花带雨玉生香，他便一见倾心。自思，“如能娶此女为妻，便算是没枉费做人一世”，于是他便指使家人将格格带入内室，委几个伶俐俊俏的侍女，嘱咐其要好生服侍，耐心劝解，不得有半分伤损。如能说得格格回心转意，甘愿以嘎拉森为夫，便是汝等大功一件，小王爷必有重赏……

    巴赖王爷自将扎木苏荣押入大牢后，自知扎木苏荣力大功深，怕其挣断铁链，砸开牢门脱逃，便派府中被人称作大力神的飞毛腿段宝童负责看管扎木苏荣。巴赖自认为此举万无一失，哪知此番老谋失算。这矬子段宝童自见扎木苏荣后，却是惺惺惜惺惺，英雄爱英雄。他不但常去厨房内为扎木苏荣盗取酒食，还必在夜深人静之时与扎木苏荣切磋武功。通过举止言谈，扎木苏荣已知段宝童乃江湖异人段奇之子，便将其认作义子，每日向其传授内功。虽只几个月光景，段宝童的内功已大有长进。特别是近闻李海青在伊顺招大闹庙会，撅了两大混星子，近日又火并了小三爷，占领了小三爷的胡绺子大寨，成了义军的大寨主后，他便将此消息悄悄地告诉了扎木苏荣。扎木苏荣闻听心里大喜。本来按矬子意思，当夜便砸开镣铐，将阿爸救出大牢，二人一同脱逃，只是如此便苦了格格。思来想去，为了不打草惊蛇，扎木苏荣这才委段宝童去海青队报信，让海青知道扎木苏荣父女下落，也好择机发兵，血洗王爷府，杀死巴赖，救出父女二人，为死去的李家洼人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