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城长-第十八章：工有不当必行其罪-纷雨潇潇-历史传奇-爱读网

第十八章：工有不当必行其罪

作者：纷雨潇潇更新：2019-11-22 17:49 字数：3686

    郭敬和王林在聚香阁大门口分开后，就各自回了自己的府宅。因郭敬在大同城居住宅邸的是朝廷给他安排的官舍，所以他和王林所居住的私人府宅并不在一条街上，也不是一个方向。

    郭敬带着他随从一直来到郭府的大门前才勒住马缰。他缓缓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朝着身边的一个亲随吩咐道：“王武，去叫门。”

    “是，大人！”其实，那个名叫王武的随从，在郭敬还没有吩咐之前就已经翻身下马，准备去叫门了。郭敬这样一吩咐，他更是加快了脚步，赶紧跑到郭府的大门前打门。在重扣了几声门环之后，前来开门的仆役才打着哈欠将郭府的大门拉开了一条缝。

    “郭大人回来了，赶紧开门伺候着。”王武说道。

    那名仆役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当他强睁着朦胧的睡眼看到不远处的郭敬时，那本已眯成一条缝的惺忪双眼，就眯得就更细了。他赶紧迎上前来，在郭敬的马前行礼道：“大人回来了，给大人请安！”

    “嗯，赵柳，府里没什么事儿吧？”郭敬甩蹬下马，一边往府门的方向走着，一边用他那尖细的嗓音，心不在焉地向那仆从问道。

    “没什么事儿，半夜地震的时候，给大家伙儿都下了一大跳，在院子里蹲了半天，谁也不敢到屋里去睡觉。直到刚才，大家觉得应该没什么危险了，才又回到屋里去睡觉的。”那名被郭敬叫做赵柳的差役半弓着腰，跟随在郭靖的身后答着话说。

    “大人您还好吧？半夜地震的时候，您没被伤着吧？”赵柳继续说道。

    “我没事，就是没睡好。”郭敬打着哈欠，径直朝着后院走去。

    “我现在再去睡会儿，你们谁也别来打搅我啊。”郭敬还是那样心不在焉地向王武和赵六吩咐道。

    “是，大人。您好好歇着，小的一定不让人打扰您。”王武和赵柳同时答道。

    这时，早已有人将郭敬的坐骑牵到马棚去了，跟随郭敬的那些随从见没什么事了，也都各自回屋睡觉去了。

    郭敬来到后院自己的寝室，脱下身上的大氅和外衣，直接就来到自己的床前躺下了。

    王武将郭敬脱下来的衣裳放在旁边的一张太师椅上，然后才关上门退了出去。

    赵柳这时断了一壶热茶走进来，他一面将茶壶放在寝室正中的茶桌上，一面对郭敬说：“大人要不要先喝口热茶再睡，我刚给大人沏的茉莉香片。”

    郭敬本来并没觉得口渴，也没有想要喝茶。可是赵柳这样一说，他还真有点口渴的感觉。他道：“那就倒半盏茶给我吧，本来没觉得口渴，你这样一问，反而觉得口渴了。”郭敬一面说着，一面欠身起来就着赵柳伸过来的手喝了那半盏茶。

    “你去歇着吧，又事我再叫你。”郭敬喝完茶又重新躺下，他闭着眼对赵柳说道。

    “是！”赵柳将手里的茶盏放回到茶桌上，半弓着腰退了出去。

    在郭府所有的随从当中，郭敬其实最喜欢的就是这个赵柳。郭敬每每看到赵柳那低眉顺眼的样子，就仿佛看到了在宫里皇帝身边时自己的样子。而如今在这大同城，地域转圜，角色转圜，他现在的这一番样子，也仿佛是过去在宫里时皇帝的样子。

    这种在刹那间产生的错觉让郭敬很是受用，对如今这样的高高在上的感觉也很是让他满足。郭敬在床上翻了一个身，喉咙中不由自主地低哼了一声。在这一声低哼中，他仿佛又听到了昨夜在聚香阁时，暖香那不知是愉悦还是痛苦的呻吟。

    昨夜，郭敬在聚香阁里几乎一夜未眠。前半夜，他竭尽所有能事地在折腾暖香和他自己，后半夜是老天爷在竭尽所有能事地折腾他和所有人。虽然郭敬此时的大脑里是混混沌沌、意识不清，可是当他却依然是不能酣然入梦。

    在郭敬的脑海中，浮现出暖香那吹弹可破的肌肤，还有那雪白肌肤上被他撕咬的血红的齿痕牙印，以及暖香那痛苦的表情。就在这样一幕又一幕的回顾中，郭敬的情绪好像得到了些许的安慰，他的思维好像也在慢慢弥散，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渐渐进入了梦想。

    时光在一点一点的流逝，当太阳升起，将明媚的阳光洒向大地之时，整个郭府乃至于整个大同城都依然沉寂在一片寂静当中。

    郭敬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突然，不知从哪里传来的鸡鸣之声传入了郭靖的耳畔。这鸡鸣之声由远到近、由小到大、由轻到重、由微弱到强劲，一声又一声的赫然响彻在整个大同城。

    郭敬的眼皮开始还是轻轻的眨了一下，但是当那鸡鸣之声好似雷声阵阵传入他的耳畔时，他感觉自己一阵心慌。郭敬忽地一下子睁开了双眼，欠起身来来朝着窗外看了看。他本以为自己在做梦，本以为自己听到的鸡鸣声并不是真实的。可是，直到此时此刻，他看到阳光已经将那光芒泼洒倒他的窗棂之上，而那鸡鸣声却依然清晰地在他的耳畔响彻，他知道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郭敬有些诧异，今早他从聚香阁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卯时了，当时并没有听到鸡鸣声，自己回到府内又睡了这些时候，应该差不多都到午时了，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鸡在这个时候鸣叫呢？

    “赵柳、赵柳！”郭敬用他那见习的嗓音朝门外喊着。

    “大人，您有什么吩咐？”赵柳一路小跑着进到屋里，反手将房门关好以后，又马上来到郭敬的床前问道。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怎么会有如此多的鸡鸣声呢？”郭敬看着窗外问道。

    “已经是午时三刻了，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大同城里的公鸡，好像都和人一样，刚睡完回笼觉起来才开始打鸣，这的确是有点奇怪。”赵柳一脸懵懂地看着郭靖回答道。

    “这声音好像并不只是公鸡的打鸣声，还夹杂着母鸡的啼叫声。” 郭靖又侧耳倾听了一下继续问道。

    赵柳也伸着脖子仔细听了一下说道：“好像是有母鸡的叫声，这的确时挺奇怪的。”

    “午时三刻，午时三刻……”郭敬满脸的疑惑，嘴里嘟囔着说道：“自古天有异象，必生灾殃。午时三刻，从来都是那些不法之徒被法场斩首之时，昨夜地震，今日这个时候却又鸡鸣震天，实在是让人费解。”郭敬不知道今天这样的事情该如何解释，但他也的确不能把这件事当做正常的事情。

    “大人您想吃点什么，我吩咐厨房去准备吧。”赵柳问道。

    “你不说我还不觉得饿，你这么一问，好像是有点饿了，吃什么都行，快点准备一些就行。”郭敬觉得，这个赵柳最大的好处就是，总能在他需要的时候提醒他。

    赵柳转身出去了，郭敬想在被窝里再躺一下，可是他刚刚在床上再次躺好，王武已经出现在了他寝室的门口。

    “大人，王府派人前来求见您。”这时，王武已经走进郭敬的寝室向他禀报。

    “叫他进来。”郭敬再一次从床上坐了起来说道。

    王武答应着转身出去，一会儿又带了一个人进来。

    “小人见过郭大人。”那人上前行李道。

    “噢，李福，你怎么来了？你家王大人有什么事吗？”郭敬问道。

    “大人，王大人让我来向大人禀报，猫儿庄的那些房子昨天夜里都塌了。”李福道。

    “什么？猫儿庄的房子塌了？” 听到这个消息，郭敬的眉毛不由自主地抖动了两下。他继续问道：“消息属实吗？”

    “消息是当地县丞派人来回报的，应该属实。王大人听说以后被吓了一跳，他让小的来向大人您禀报，让大人拿个主意。”李福道。

    “好吧，你回去告诉你家王大人，我先吃一点东西，未时在我府门外集结出发，咱们去猫儿庄一趟，看看那里到底是什么情况。”郭敬双眼阴郁，蹙着眉头说道。

    “是。”李福双手抱拳退出了房去。

    “王武，给我打水洗脸，一会儿跟我去一趟猫儿庄。”郭敬朝着王武说道。

    王武答应着转身出去，一会儿有提着一壶热水进来给郭敬倒好了洗漱用的水。

    须臾，郭敬洗漱完毕，又匆匆的吃了午餐，然后穿戴整齐和王武一起牵着马跨出了府门。

    郭敬和王武刚刚跨出府门，就看见王林和李福已经在他府门外等他们了。他们彼此打了招呼，王林又将自己得到的消息向郭敬转述了一遍，然后他们便打马上路了。

    原来，猫儿庄的那一片房子，正是王振委任王林负责建造的民庐工程。而郭敬是正统皇帝朱祁镇钦定的镇守太监，而这次猫儿庄所建用来共垦荒屯田移民居住的民庐，也是由郭敬担任监督民庐工程的监察使。所谓监察使，就是在某项工程在施工期间，朝廷派去监督工程所需的预算、质量和进度的官员。而由于朝廷为了避免不了官员之间跨党派的相互勾连和贪污，所以正统皇帝才派遣自己身边的太监郭敬来监督地方官，并由太监监督预算和质量。

    正统皇帝这样的初衷本意是好的，只可惜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个掌印太监王振的存在。这个郭敬虽然是正统皇帝身边的太监，可也是那个掌印太监的爪牙。王振的爪牙去监督王振侄子负责的工程，这样的安排不仅起不到丝毫监督的意义，反而使此次工程的贪腐程度和规模与以往相较更是有过之而不及。

    本来这次的工程都已经完工，郭敬也好，王林也罢，甚至是他们身后那个只手遮天、狐假虎威的大太监王振，都已经把银子争到手了。谁知道，昨夜的一场地震，就把他们多日来的辛苦给震散架了。房子散架了不要紧，主要是别的房屋都好好的在那并没有散架，只有他们刚刚兴建的房屋坍塌了，这不是颜面丧尽，被人贻笑大方吗？

    况且，这件事还不只是被人贻笑大方这么简单，大明朝从太祖洪武皇帝开始，凡有土木兴作，皆须用功尽料，所需砖石瓦块，都实行‘物勒工名’，所有施工人员也都登记造册，更有监察使对完工的工程负责监察。《大明律》中，监察制度更是严苛之至，如有查实贪腐之事，就是株连之罪呀。想当初，太祖筑南京城时，用石灰秫粥锢其外，时出阅视。监掌者以丈尺分治，上任意指一处击视，皆纯白色，或稍杂泥壤，即筑筑者于垣中，斯金汤之固也。

    郭敬用他那奸细的嗓音自言自语道：“物勒工名，以考其诚。工有不当，必行其罪。”

    念到这儿，郭靖似乎感觉到有一股凉风在自己的脖颈之处游走，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他似乎觉得那冰凉的感触不是冷风而造成的，而是一把无形的铡刀泛着丝丝寒意，在他的颈项之上在缓缓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