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见稻荷-韩小鹏-苏慕遮*3414-现实题材-爱读网
韩小鹏
作者:苏慕遮*3414      更新:2019-04-29 00:27      字数:7334
    韩小鹏打电话给张家二子,说要来吃午饭.张二老婆把嘴一撇,“无事不干的,来吃什么饭?”张二瞪了老婆一眼,“他是我老表,没事就不能来吃饭了?不要忘了,上次卖房子,多亏了人家。”

    饭菜都上齐了,韩小鹏还没来,正在张二家装修厨房卫生间的瓦匠师傅有点等不及了,“老板娘,肚子饿了,什么时候开饭?”张二只得又拿起电话,“喂”了一通,嘴里连连和瓦匠师傅说,“来了,就来了。”

    瓦匠师傳已经拈起筷子,碗里的饭扒拉了一半,听得门外轰轰的摩托车声,张二站起身,“来了!”迎了出去。

    张二的老婆是看到韩小鹏手里拎着东西才放下碗筷站起身的,“来吃饭就来吃饭,还带东西干嘛?”

    韩小鹏把水果放在堂屋角落的凳子上,张二巳经把酒倒好,让了上席给韩小鹏,韩小鹏不肯就座,“姑父姑母还在堂,我坐不合适,两位老人家呢?”

    “他们在医院,老头子住了七八天,抽了七八支针筒的血,各种医疗仪器都检查过了,到现在也查不出个名堂来。”张二捺住韩小鹏坐在上首,替韩小鹏倒上了酒。

    “现在的医生屌用没有,哪像以前的医生,望闻问切,都交给仪器来测,仪器又不是个人,机器如果有用,还学医干嘛?”韩小鹏立起身愤愤地说。

    两个瓦匠扒了一碗饭,张二老婆意欲接过碗再添,两位师傅笑了,“够了,不用添了,不要把我们当吃食户,现在我们农村人吃的也好,不像以前,肚子没油水。你们慢慢喝。”。

    “锅里有螃蟹,弄只啃啃。”张二客气道。

    “我们不喜欢吃那玩意,难剥死了,费功夫。”两个师傅起身离了席。

    韩小鹏这才坐下来,张二让他老婆收拾了瓦匠的碗筷,把菜用筷子向碗中央聚拢了些,这样,桌面上清爽了很多。张二又把锅里屉笼上蒸的几只螃蟹端上桌,张二买的是散卖的螃蟹,也就是两把二两一只,不大,八爪并没有用稻草或绳子扎,端上桌时,爪子已经七零八落,就像溃不成军羸瘦的逃兵。

    “洋模!花这冤枉钱干什么,我也不喜欢吃这个东西。”韩小鹏虽这么说,脸上还是有喜色的,这足以见得张二对他这个老表还是蛮重视的,自从这个小城的螃蟹被评为国家驰名商标后,普通老百姓吃螃蟹时,就有点胆寒,心里要掂量掂量了,价格比以往翻了一翻。

    张二用手拣了稍大点的一只母蟹,放在韩小鹏面前的一个醋碗里,里面放了斩好的生姜末,“来,剥一只,不大,砸砸味。”

    韩小鹏掰了一个螃蟹钳子,蘸了蘸姜醋,“不知道你们喜欢吃螃蟹,早知道,我一个电话,立马有人从蟹塘送来,对公对母,最起码是三两母蟹,四两公蟹。”

    “我们不晓得的,要晓得,就老大老实地打电话给你了。老二自己喜欢吃,借你个名,说你难得来一次。这几只小螃蟹一百来块钱,还蛮杀馋的。”张二老婆接过话茬。

    “过几天,我着人送些个来,凭我韩小鹏,吃个螃蟹还不是小事一桩。”韩小鹏把螃蟹放回盘子里,喝了口酒,问张二的老婆,“弟媳妇,你们装修是软包还是硬包?”

    “我们和他们说好了,是硬包,也不管中午饭,接活计的瓦匠头子说中午回去吃太耽误工时,又不要好的吃,两菜一汤,把肚子吃饱就行,晚上倒回去吃好的了,你表弟面薄,抹不开面子,又管午饭了,软硬不是。”张二老婆被自己逗笑了起来。

    韩小鹏说:“现在人不在乎吃喝什么的,不过吃饭时多几双筷子,就是烦人,天天要烧,亏得二老表在家,有时间忙,换作单手人,谁忙得过来?再说,现在瓦匠工钱合到二三百一天,不管他们午饭是正常,包在工钱里了。”

    “声音小一点”,张二用手竖在嘴唇上,“打个倒算盘,把他们服侍好,能替我抓抓紧,不磨洋工,替我节省点材料就在里面了,就像老表说的,不在乎吃喝。”

    “老表现在还是一个人?没有想着复婚或者再娶一个?”

    张二的老婆话还没说完,张二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忙你的事去,或者上楼挺尸去,屁话没底!”

    “你干嘛?冲弟媳发这毛火!”张二的老婆还没回嘴,韩小鹏已经拦不迭了,“弟媳问这话也是好心,家里人,关起门来说话,又没有外人。”韩小鹏呷了一口酒,并没有夹菜,“我现在有个东北的女朋友,比女儿大一岁,呵呵,还提那个女人干嘛?”韩小鹏又呷了一口酒,还是没有动筷子。

    “老表,吃菜噻!”张二的女人因为韩小鹏替她说话,把桌子上的冰羊切盘和肉丸烧青菜朝韩小鹏的面前推了推,又把韩小鹏放回去的那只螃蟹递到他手里。

    张二的脸色才缓和下来,“老表,不要光是喝酒,吃菜!”

    韩小鹏把螃蟹放在桌上,搛了一块青菜,“秋天这个大梗子的青菜最好吃,白梗子的比青梗子的容易烂。多摘点叶子下来,切碎腌成咸菜,第二天早上直接用麻油,酱油拌匀,吃粥清口的不得了。以前小琳经常这样弄,菜帮子腌咸菜,菜心烧肉丸,青菜比肉丸还好吃。饭店的菜,好是好,油面太大,你又不知道是不是地沟油,油不要钱似的。小的们,干儿子们,经常请我下馆子,都吃厌了,还是家里烧的菜好吃。”

    “你女朋友和你女儿相差一岁,都还是小孩子,应该两个处得不错吧。”张二的老婆偷偷瞄了张二一眼,见张二没有愠色,嘻嘻地笑,用勺子舀了一个肉丸放在韩小鹏面前的碗里。

    韩小鹏用筷子把肉丸夹成两半,搛了一半放在在嘴里,“就是这个闹心,因为都是孩子,没成人,女儿又不懂事,她也不懂事,成天在家丁丁呱呱,这不,来你们这里躲清静了。”

    “那也是你的福气,齐人之福!”张二老婆呵呵笑了起来,张二老婆古装剧看多了,也会学个文绉绉的词语。

    “什么福不福的,那是受罪,一天吵到晚。女儿睡懒觉,我女朋友早上要起来上班,其实我也养得起她,她硬要去药店上班。早上起来在院子里漱口刷牙,洗衣服,女儿说是吵着她了,披头散发赤脚跑到我们房间硬是拖我起床,让我当着她的面管教我的女朋友,你说,我能怎么办?”韩小鹏又喝了口酒,黝黑的脸膛开始酱紫色。用筷子搛了一块炝藕,“这个好吃,二老表,你可以上街摆摊子了,怎么做的?”

    “把藕切成片,放锅里煮八成熟,捞起来,把水沥干,装盘子里。把干的朝天椒切碎,放入生姜葱、蒜末、糖醋,一起在锅用油炼一下,浇上就行了。”张二有一种被承认的感觉,做饭店大厨一直是他的梦想,很详细地介绍给韩小鹏听。

    “也够麻烦的!我现在是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这个肉丸和藕真不错,难得吃到这么可口的家常菜。”韩小鹏又搛了一块。

    “你女儿不上班?”张二老婆抓了几根花生米,用手指尖捻去花生红衣,放在口里。

    “一开始上班的,女儿二十岁生日那天,闹着去找小琳,我也就没拦她,小孩过生日想妈妈很正常。复婚的事情不用讲了,小琳跟了一个六十多岁退休的老干部,做了个现成的奶奶,帮人带孙子。我以为女儿二十岁,小琳最起码带她出去吃个饭,买件衣裳什么的,结果把她支得远远三十里,一分钱都没有,叮嘱她以后不让她去找她,丫头回来蒙着被子哭一天。”

    “小琳心还蛮狠的!”张二老婆摇了摇头。

    “老娘岁数大了,说话难免啰嗦,也看不惯我女朋友,每天正餐不吃,骨头汤不喝,叫外卖来吃,全是些麻辣烫,关东煮之类的,老人心疼钱,不停地和我唠叨,我只能各棒打五十,女朋友哭着要回老家,哭着说要去找她妈妈,其实,也就嘴上说说。女朋友的妈妈只比她大十五岁,才四十岁,比我还小四岁,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她爸爸也在外蹓尸,她根本没有家。老娘在家捶手顿足,也跟着闹,骂自己早死早好,免得丢人现眼,活受罪,闹成一锅粥。”

    张二的老婆眼睛红了,她是打做媳妇过来的,经历过婚后婆媳关系,八年抗战,才扭转局面,她是深感做媳妇的委屈的,“照你这样说起来,你女朋友还蛮可怜的,她既然肯和你过日子,你也要好好对待人家,你妈妈的话也不要全听,毕竟是你女朋友和你过日子,哄住她些。舅母也不好,还不接受教训,当初不是她和小琳闹别扭,在里面调三窝四,估计这个婚也不得离。这么大岁数了,脾气要改改了,懂事的老人,骗还骗不过来呢!”张二老婆起身搛了几块羊肉放在韩小鹏的碗里。

    “是的哎!”韩小鹏把杯子里的酒一口喝下去了,张二忙又替他满上,“我只有在被窝里哄她,但我知道,她和我过不长的,我比她大二十四岁,是留不住她的。”韩小鹏又喝了口酒。

    “老表,酒不能这样喝!”张二开始拦他,“就块羊肉,吃点菜,空心饿肚的,伤身体!”

    “我三高,血压,血脂,血糖都高,体检,医生还说我尿酸高,白酒,啤酒都不能喝。我才不管,不信医生的话,酒照样吃,海鲜照样吃,有命吃饭,没命滚蛋。”

    “你要待人家女孩子好些!”女人毕竟是女人,张二老婆有点同情韩小鹏的女朋友,“人家肯在你家呆下去,肯出来上班,不错了,五六户挤在一个大杂院里,又没抽水马桶,一大早还要去公共厕所倒痰盂,也难为她。”张二的老婆还没有从韩小鹏小女友的话题绕出来。“小琳不肯对女儿好,也是怕再回头住这个大杂院,人往富日子好过,再往回过穷日子就难过了。”

    “我申请买了一套安置房,在步康花苑。”

    “写女朋友的名字了吗?”张二对这个问题似乎比她老婆更关心,还没等老婆开口,就有点急切地问。

    “我怎么可能写她的名字,这个房子是预留给我女儿结婚的。”韩小鹏拈了个花生米放在嘴里,羊肉一块没动。

    “怪不得你说女朋友和你不长久,换作是我,我也会离开,你根本就没把人家当作是自己的人!”张二的老婆嘴一撇。

    “你晓得什么?乱插嘴!”张二白了他老婆一眼,把手里的酒杯放在桌子上,“这是老表做的最靠谱的一件事,新房子给侄女结婚,她要有心,一心一意和老表过,就住老屋子,尽她住一辈子住。写她的名字,过不到一块去,还要分家产给她。”

    “这样,人家女孩子和老表在一起,就没有安全感了,也就这么点家产,还要防备人家,人家图的啥?她若是和老表养个伢子怎么解?到时还不带人分?”张二老婆也白了张二一眼,“你们这些男人啊,拔屌无情!”

    “我是不会和她养伢子的,一个女儿都让我力不从心了!”

    韩小鹏第二杯酒已经见底了,张二意欲不给她倒了,韩小鹏把眼睛一勒,“你瞧不起我了,是不是?省酒待客了?”

    张二没法,只得给他倒了半杯,韩小鹏拿过酒瓶,给自己斟满,“这杯喝了,就不喝了!”

    韩小鹏把碗里的羊肉放一块在嘴里,张二老婆把切有胡萝卜丝和辣椒酱的碗换到韩小鹏面前,“醮点辣椒酱。”

    “其实生胡萝卜丝和羊肉是不能一起吃的!”韩小鹏点了一支烟,烟他抽的少,“我们这个地方不知怎么搞的,吃冰羊都要配生的胡萝卜丝,其实这两种不搭的。就像我女朋友说我们这里冷死了,笑话,再冷还有东北冷?”

    张二老婆没有驳斥他,也不想和他讨论这个话题,反正这是一种约定俗成的饮食习惯,吃冰羊,熟菜摊主就会在切好的羊肉上,另抓上一把胡萝卜丝。家里炖羊汤,人们就会把胡萝卜切成滚刀块放在汤锅里,这是亘古不变的吃法。至于东北冷不冷,肯定比这里冷多了。她准备起身上楼午睡。

    “弟媳妇,你女儿争气!”

    张二老婆听得这话,把抬起的半边屁股又放了下来,面露得意,“一般一般,就是花钱的祖宗。”

    “有出息的子女都不在身边,没出息的子女赖在身边,撵都撵不走。”韩小鹏叹了口气,喝了一大口酒。

    “你女儿就这么赖在家里不上班?”张二老婆又拾起这个话题。

    “和她妈妈离婚后,这孩子越发不听话,初中没毕业,高低不肯上学。弟媳你不要瞎想,凭我在江湖上的名声,没有哪个KTV或者哪个浴城敢留她的,做什么小姐,公主,那是绝对没有的事!”

    “这个我相信,”张二的老婆赶紧接过话,“上次卖房子,那个小炮仔和我们吆五喝六的,还带了三四个浑身雕龙画凤的,看你一来,赶忙老大老大地喊不迭,又是递烟,又是作揖的,招呼打个不停。”

    “老了,就落这身虎皮了,吓唬吓唬人罢了。爷在江湖上跑的时候,他们还没出世呢!”韩小鹏笃定地笑了笑,“好汉不提当年勇了!好好的卖房子干嘛,还是个门面房?”韩小鹏问张二。

    “我们一辈子就苦那么一间房子,你也知道早些年,我和你弟媳起早贪黑,摆地摊,去乡下赶集,什么没有倒卖过,当初那个门面房地势还很偏,也便宜,我们又借了点钱,买了那个门面房,我爸爸妈妈,也就是你姑父姑母还骂我们,买到乡下去了。也是走了狗屎运,现在这个房子值钱了,对面要建个时代广场。”张二喝了口酒。

    “那还卖了干嘛?收收房租不是蛮好的?”韩小鹏有点不解。

    “我们原来就是这个打算,指望收收房租,养养老,可是房子租租停停,租一年,倒歇一年,实体店生意也不好做。这几个小纰漏来租房,一开始还好,合同一年一订,第二年,不肯交房租,说房租贵了,由他们定。要命的是,不做正当生意,开赌场,还有台什么机器,赌球,我有点担不到底,怕出个什么乱子。这不,你侄女今年大四了,准备出国留学,我哪有钱?只得乘势借口卖房,来收房,这几个人又不肯让,就吵起来了。”

    “幸亏老二当时想到了你,打电话给你,不然那天我们两个人可要吃亏了。”张二的老婆插嘴道。

    “出国留学有什么好?还不如留在国内读个研,又是个女孩子,出国镀金也没意思。那个做双沟总代理的候二,也叫二子,初中就把儿子送去什么本的?”韩小鹏一时想不起来,挠脑门。

    “日本。”张二答道。

    “不是,那个国家有许多袋鼠,叫什么来着?”

    “墨尔本吧?”在厨房里翻手机,年龄小一点的瓦匠师傅站起来,拿着茶杯来到堂屋,听韩小鹏着急抓脑袋,从条台上拎起水瓶倒了杯水,忍不住插了句嘴,“那是澳大利亚的一个城市。”瓦匠师傅端起茶杯,喝了口热茶,准备开始下午的劳作。

    “对!摸耳朵本,想起来了。现在不也是回来和候二店里帮忙。”韩小鹏下意识地摸了摸耳朵。

    张二老婆听韩小鹏这样说,急于争辩,“我女儿申请的是公费留学,可以拿奖学金的那种,不是有钱人家孩子花钱就有学上的那种,她也知道我们家底子,没申请去私立学校。”

    “那不错啊!更用不着急着卖房子啊?”

    “可是听说那里每年生活费也不简单,五年硕博连读,到时和谁借钱去?”张二拿了只螃蟹,扒开脊梁,把醋倒在壳子里,“好在有个房子,现在变现,没有站在空堤上,不然急得没处抓,先快活起来再说,买点小螃蟹回来砸砸味。”张二开始一心一意地剥螃蟹。

    “若是前些年老表我还可以借你两文,现在手上真就没钱了。”韩小鹏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们不和你借多还少。”张二老婆不信。

    “我要是有钱,我还轰辆破摩托车,小琳还和我离婚?女人啊,什么狗屁感情,要的就是钱,没钱,你试试看,过不长!”

    “有女人和你过,你又不当事,人家女孩想和你过呢,你又防备人家。”张二老婆砸砸嘴,“女人啊,穷过富过都一样,主要是男人要把她当回事,对她好。”张二老婆用眼角偷偷瞄了下张二,“这叫拿人心换人心。”

    “你说我对小琳怎么样?妯娌几个她是第一个穿貂的吧,大金戒指、大手镯、大耳环,没钱了,照样和别人跑,还是个老头!”韩小鹏恨恨地把酒杯里的酒倒进嘴里,自己起身拿过酒瓶又倒了大半杯,喝了一口,把酒杯狠狠地往桌上一顿,“日逼的感情!”

    “你那时快活呢!”张二用手背擦了擦嘴唇的醋汁,两只手没有舍得从螃蟹四分五裂的身体抽离出来,嘿嘿地笑,专心致志地剥蟹爪。

    “你也想这样呢,就是没这个命!”张二老婆白了张二一眼。转过头对着韩小鹏,“前些年,看你车来车往,前呼后拥的,小琳手上戴的镯头,颈项里戴的大金项链,春节到老长辈家拜年,聚在一起,妯娌几个眼光有意无意朝她手上,脖子上瞧,让我们眼热的不得了。听老二说,你身上有俩钱,到底是去哪了?”

    “一言难尽!”韩小鹏也用手把面前的螃蟹外壳掀开来,也倒了点醋进去,拿起筷子把蟹黄挑出来,放进嘴里,“螃蟹小归小,黄子倒开始紧实了。”韩小鹏看看杯中的酒,没有多少了,咪了一小口,“那时开了三家舞场,商品街的黑天鹅,粮食局那边的百乐门,老布厂北面的海洋之星,都是我开的。有俩钱了,不做主,女人就自动靠上来,小琳不停地吵,她越是吵,我越是不归家。”

    “钱都在女人身上花掉了?”张二老婆问。

    “哪有哎,女人在我身上骗不了几个钱,顶多给点零花钱,只有对小琳我是不惜乎钱的。那时讲排场,房子不买,买车。前呼后拥,小弟兄保镖似的一大帮,吃喝玩都是我包圆。不然,江湖上也不会赢得这么长的名声。其实,老二晓得,小时候弟兄几个我最胆小,捉迷藏有次爬到姑妈的床肚里,踩到个肉老鼠,惊叫起来裤子都吓尿了。打打杀杀的事我从来不做,舞场里争风吃醋的,喝酒闹事的,底下的弟兄早就摆平了。”

    “那你钱都吃喝完了?”

    “吃喝也没穷,迷上了赌博,推牌九,炸金花,成日带夜赌,密码箱里全是钱。怕派出所来抓赌,躲到湖里的渔船上赌,眼睛赌红了,就把赌场盘出去,车子也当了,想想那个时候迷了心窍,直到小琳和我离婚,我才醒悟过来,已经迟了,家已经不像个家了。”韩小鹏顿了顿,“小琳走了,也就算了,最对不起的是女儿,女儿这样不出来找事做,不和社会接触,整天和我女朋友赌气撒泼,我拿她真没办法。”韩小鹏重重地叹了口气,“我女朋友回东北了,临走给我买了双皮鞋和两双袜子放在床头,家里是安静了,可是我更怕回家。”

    “你去把她找回来呗!”张二老婆倒是有点着急,“说明人家对你有感情。”

    “过不长的,我大她二十四岁,害人家一辈子。别看我在那帮小子面前威武六神天的,他们给我面子,也是给他们自己面子,我是被他们架起来的威名,要个债了,解决个纠纷了,又不想惊动官方,把我抬出来。万一闹起来,我这个人不经打,也不会打,现出原形,这个江湖就不好玩了。细想起来,人这辈子真没意思,你玩我,我玩你。”韩小鹏把杯子里的酒喝光了。

    “菜都吃冷了,我来热口热汤,酒不要再喝了。”张二老婆立身就在堂屋临时摆放的煤气灶热了汤,给韩小鹏和张二盛了饭。

    “弟媳妇真是个热心肠,下次我请你和老二吃饭,别的老表躲我还来不及。”

    “哪里话,都是一家人,是你以前自己走动得少,你要是中午或晚上没饭吃,直接来,遇茶吃茶,遇饭吃饭,不特意为你准备。”张二老婆说的倒是实话,女人心软。

    “我俩把螃蟹啃了,放晚上不好吃了,你上楼去睡会,锅碗我来收拾。”张二的婆娘听老二这么说,擦了一把手,上楼了。

    张二老婆一觉醒来,下楼一看,桌上一片狼藉,螃蟹啃光了,不见人影,估计张二和韩小鹏出去泡浴室了。张二老婆一面在心里骂张二,一面收拾桌子。年长的那个瓦匠师傅问张二老婆,“时代广场对面那个门面房原来是你家的呀?”

    “怎么了?”张二老婆有点摸不着头脑。

    “你没看到我那天也在场?”

    “没有啊?”

    “估计你们只盯着你们老表了,我那天在他巷子里的一户邻居家装修,给了我二百五十元,相当于我一天的工钱,用布把这个瓦刀包起来,坐着他的破摩托车,去你们那的。哈哈,那几个小家伙以为我带了家伙!才不敢欺身上前。”

    “真的?假的?”张二老婆嘴里嘀咕了好多天,也没见韩小鹏登门,这已经不重要了,反正房子已经不是她的了,她关心的是韩小鹏有没有找他的女朋友,那个临走前给他买了鞋子和袜子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