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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把流年渡
作者:远音尘      更新:2019-02-08 11:51      字数:3155
    醉把流年渡

    车站

    一个哈密瓜,拦腰切成两,再切成四,一个可以切成八片或者是12片。去皮,去种子,插上小竹棒,上下两排围成一圈,放在盆子里,男人或者女人吆喝:两元两元。只卖两元。走过去,闻到一阵烂香。没有任何遮挡,人来人往中,飞尘满布,我问:“不嫌脏?”先生答:“应该走得很快。”果真,有一个中年女人拿了一块咬在嘴里。

    几个女人,排成一排。“发票发票发票”上下嘴唇翻飞两个字说得连成了一个。年龄并不一致。有老妇人,也有中年的。老年的,穿着无奇。中年的,很有些故作洋气了。廉价的面料,夸张的妆容,艳红的嘴唇,过频的语速,唾沫横飞,口红便有些走开,嘴唇轮廓变得很大。儿子说:完全可以用个喇叭,说一遍,录成音,然后播放,轻松又省力。我笑:她们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小小的改变,对她们都是翻天覆地的事。不到迫不得已,她们最怕改变的。

    这个说的什么?

    人性深处的惰性?假如,我朝她们身边一站,只要我第一天用起了喇叭,我敢保证,第二天那帮女人,每个人都会用上新式武器。

    这是其一,其二,就她们这模样,果真有人为了发票找她们?如果没有,她们还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站在这里兜揽招徕?

    一旁肯德基店门口小女人,则辛苦得多。要说得很长。买一送一进店有优惠,进来看进来瞧。还有一长串说词,我没记得住。正是晌午,太阳火热,人又饥又渴,女人也不是铁打了,叫唤了很长时间,可怜的声音,开始小下去,然后语音变长。变长的语音很有些像早年的磁带,拖不动时,打着水音又漾在空中。终于,小女人自己放自己的假,歇了一小会儿。可是又有行人打门口经过,小女人重新振作,语速调整为正常。

    先生领着我们刚从德克士出来,评:“她一点都不懂捕捉顾客心理。这会儿,大家不缺吃不缺喝,要的是一块地方清凉清凉。她直接说:里面有空调有座位,进来就舒服,进来了还不是要杀要剐由你来?”儿子打着饱嗝,德克士冰镇可乐,16.8元首杯,喝完只要三元续一杯,续杯不限,只要喝得下去。儿子续了一杯又一杯,直听得肚子里水声晃荡。然后掐指一算:“只怕他们成本只要五毛吧?”然后又一算:“不贵不贵,坐这里两小时清清凉凉千金不买。对了,貌似他们挣的也都是等车客的?”

    走向候车室里,又有人凑上来。卖地图的。卖自拍器的。包一日游的。目不斜视地掠过,儿子又乐了,拍拍手机屏:“地图都在这儿了,连路边小吃摊都能找到的,他们这卖地图的,是不是太不懂行情?”也是。都能干成儿子这样了,我们也该退出历史舞台了。

    出游

    我有个好朋友梅,政府做事。说话特别有趣。最爱听她讲故事。讲她妹妹家的女儿。不过十六岁。小能人一个。某一日,跟妈妈商量,去欧洲游吧。妈妈不以为然。十六岁的女娃,有的是头脑发热时段。妈妈一边做事,一边随口应了。没想到,不长的时间,女娃护照报名事宜一一办理下来了,就差人民币到位了。她妈这下慌了,到这一步不去几乎不可能了。只得告诫女娃:咱就是普通工薪阶层,钱可以交。只能穷游。被裹挟着,一家三口20天果真游下来了。回来后女娃意犹未尽,拍拍她妈的头:“这钱也不能白花,记得交作业,详细记录咱们的穷游!”她妈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游也是你要游的,要锻炼文笔也是你的事吧?”女娃飘出好远:“交给你啦!我有强大的功课在身的!要不,咱们五六万元打了水漂?”

    梅告诉我时还在笑:妹妹跟我叫苦,女儿做主出去游了一趟,她回家好生写了近一个月的游记!

    我们也想省事,出游事宜全部交给儿子。出发的时候,家里正发大水,四下淹没了。问儿子:几时动身?去哪里?

    儿子在电脑跟前忙碌着:“等水退,去了再说。”一场完全没有计划的出游,每年,他会随着我们看纸看笔看展览,这次不知他会有什么样的安排。下车时,才一点多。儿子并不同我们商议行程,领着我们转地铁,几下一转,到了科技馆门口了,和图片上看到的一样,不过,看起来更壮观。门口转了几转,有卖冷饮的,牌子上写着代买门票,不用排队。儿子用手机查了下门票价格,折身往外走:“明天一早过来看,这个地方是重点。不要浪费了门票的钱。”

    这下有大把的时间了。看儿子怎么安排下半天。底下是步行。科技馆的附近,真不好找住的地方。不过,他有万能的手机。并不见他有多着急,手指在屏幕上抹来抹去,领着我们左转,左转,左转。对了。转回来了。年轻就是好。他们不怕出错,错了不过是从头再走一遍的事。我装得很顺从很放心的样子,傻瓜似的跟在后面。他爸估计和我一样的心态。还好不急赶着做什么,我们一路转下来,不觉两个小时过去了。我问儿子:“咱们坐车来这么远的地方散步,不会在家里散?”儿子说:“是啊。你最享受的,无非是跟我和爸爸在一起,你又何必计较在哪个地方?”

    儿子一路电话着,又招呼我们坐上的士。上海打的,价格极不稳妥,儿子一边指挥司机线路,一边朝我们挥手。还真有趣,司机听他指挥得分毫不差,竟然老实报价,到达宾馆时,计价器上十九元。与儿子手机上报的20元仅相差一元。“晚上自由活动。明天起早。”儿子有点像旅游团。放下东西,简单洗漱,然后出去晚饭,闲逛。果真从容。上海算得购物天堂,我随便一跑,就找到了几家棉麻店,里面衣服爱不释手,不过不确信后面的行程,并没敢买,大包小包的实在不利于出行。看不出他们俩有什么特别爱好,远远地跟着我,怕我丢了。一路大谈特谈天津爆炸。

    不禁有些恍然:我们是在上海吗?确信不是在我们的小城?几乎没有区别呀。两个男人在一个水果店,奋力地挑选,左手一包右手一袋,选的还都是在家吃惯的。闭门即深山闲绕花枝便当游,想起自己的每日小诗,也是一乐,每日逐水天涯的,真正到了异乡,也仍然可以当成日日在家的。

    七宝镇

    堂堂上海,那么多景点不去,小儿领着直奔七宝镇。不为那一堆可数难得的古迹,只为可以敞开一吃。那种七宝方糕,上缀豆沙肉松葡萄干品种极全,据说当年范仲淹家贫,一日一餐粥,冬天读书到很久,就把粥冻起来,割成一块一块的,可以充饥当饱。他的好友知道了,就用糯米模仿范的做法,做成一块块方糕,天天给范送去。直到范考中。糕原本就有高升的寓意,再有这么美丽的传说,得以流传也不奇怪了。买糕之初,并不知道传说,只觉得它白白胖胖方方正正放在那里,就是一种诱惑。真正吃起来也未见特殊,觉得细腻爽口罢了。倒是满街的烧烤,特别强迫视听,大把男女全被吸引了过去。食物亦如文字,但凡可以大嗓吆喝的,总能在最初占了便宜。还是愿意像方糕,安静在一隅,等识它的人,带了它走。我们将每样方糕,打包了点,带回了住处。

    这边才是人来人往摩肩接踵的,不过多走了几步路,就跌入了冰谷。再往东走,没有半里路的样子,人就开始稀少,穿过一个小手工陶坊,渐至无人了。转过头来,还是没人。儿子吃多了,开始找洗手间。地下有一个。我们跟了过去。跌足大叹,那么大一层地下室,居然闲置着。小桥流水亭台楼阁曲廓电梯,配套设施一应俱全,一家一家店铺挨挨挤挤,装修和店招还是全新,可惜人走楼空一片狼藉。这可是在大上海,寸土寸金。我们在商日久了,一下子就能找到问题症结了。回头的时候,来的路口居然被锁住了。电梯封着。明明可以看到上面,偏偏上不去。找得一个内部员工,她带着我们坐另一个电梯才得以上来。“这里怎么关了?”女孩答:“没有人气,没有办法。”

    先生叹:可惜。换个人来经营,就能起死回生了。开发者,只消在最繁华的地段,直接引一条路下来,这里就活了。只是,人生的事,莫不是旁观者清。我们仅游玩一次就能看穿玄机,那些决策者们,怎会如此弱视?

    离开的时候,儿子要一件T恤。纯白底色上缀深蓝色朵朵云絮,未见什么出奇处。胸前一只老鹰,红黄二色钉珠烫着,极其夸张。先生有些担心,此衣上身墨镜一撑完全一黑社会老大做派,岂是一个不破孩可以驾驭的?只是儿子坚持。我们要求他试穿,他到底长得清秀又稚嫩,那么一个张牙舞爪的老鹰,他穿起来居然显着儒雅文气来了。儿子对着镜子,抬胳膊抬腿,就见祥云朵朵一只雏鹰急欲振翅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