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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新立异
作者:蔡白玉      更新:2016-02-18 12:02      字数:2426
    苏炯明在这一年的年底做了两桩引人注目的事。第一是在原材料供应非常紧张的情况下,为厂里搞来了二十个车皮的优质原煤,让眼看着就要断气了的炉子又开始冒烟了。二是在年底的经营会议上发表了一篇慷慨激昂的言论,令与会者大跌眼镜。

    对江南水泥厂改为江南有限公司和新建四号炉的计划,蒋伯仁和党彪各持两种截然相反的态度,两人各有支持观点的一帮人,势均力敌。

    党彪认为目前的经营状况处于一种畸形兴旺的状态,市场经济没有完全走向正轨,就如一个人爬山爬到了顶峰,接下来的只能是走下坡路,如果只看到眼前的辉煌,盲目地扩大生产规模,虽然增长了企业资产,同样也会增加企业的负担,公司目前没有足够的资金而要靠银行贷款新建四号炉,不是上上之策。对于把厂改成公司的举措他认为完全没有这个必要,是换汤不换药的形式主义,光是重新刻制公章和其它一些,日用资料方面的东西就是一项费时费力浪费资金的事情。

    党彪打了一个很经典的比喻:一只猴子不会因为他穿了人的衣服而改变它的本质,他永远是只猴子。这个比喻在江南水泥厂传诵了很长了一段时间。

    蒋伯仁老羞成怒却又不敢有所表露,他是以宽宏大量胸襟广阔的形象树立在江南水泥厂几千职工的心目中的。

    他不能自毁形象,但他也不容许任何人阻挠他的改革方案,他是江南水泥厂今天的决策人,他有权利决定它的未来。

    蒋伯仁的观点是上了规模才会产生更大更多的效益,企业要做就做大,要做就做全省乃至全国的龙头企业,他的宏伟规划是五年内要把业务做到中东国家,

    销售网络遍布全国大大小小的城市。这套方案在蒋伯仁和肖杰华的心中早就酝酿了很长一段时间。中间干部会议上各执一词,党彪的态度令蒋伯仁很头痛。

    苏炯明整整半个小时的即席演说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他用浅显而生动的语言表面了建四号炉和改名称都是迫在眉睫的问题,他也打了个很生动的比喻,同样一见衣服,摆在地上只值几块钱,摆在商店里值几十块钱,摆在精品店里就值几百块钱,这就是脸面的重要性。

    蒋伯仁频频用关注的目光大量着这个仪表不俗的年轻人,肖杰华低头看着手中的材料,他对自己的这个手下除了他出众的外表没有太多注意,他知道苏炯明是吴振的女婿,今天他对这个年轻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肖杰华和吴振一起共事几十年,除了吴敏芝让他有点欣赏外,其它两个都是糊不上墙的稀泥巴。特别是吴耀华,吊儿郎当到处拈花惹草,一点上进心也没有。他自己的儿子肖卫是值得他骄傲的,名牌大学的学生,只差一年就要毕业了。他准备将儿子送到日本去留学,那需要很大一笔费用,但他觉得值,肖卫唯一的坏处就是花钱如水,他认为都是刘春丽把儿子宠坏的。这个女人,他在心里时而欢喜时而欢喜时而忧心忡忡地想着念叨着。他的目光向正抑扬顿挫地念着报告的蒋伯仁的脸上扫过来,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像在欣赏又像漫不经心······

    党彪讲完刚才的报告后缩在角落里像尊弥陀佛一样咧着嘴巴,一动不动地盯着蒋伯仁手中的稿子,好像听得入了神。

    “牛鬼蛇神的余孽。”肖杰华在心里这样骂,他骂的是吴振。自从蒋伯仁当了厂长后,肖杰华倒戈旗帜紧跟在蒋伯仁身边,吴振却老是和他们唱反调,直到今年退了休他们的耳朵才清静了一会,没想到又来了党彪这个眼中钉,他们是一丘之貉,好像非要显现他们的高明和深谋远虑,他怀疑这一切都是吴振在幕后搞的鬼。

    蒋伯仁骨子里是最恨吴振的,这一点肖杰华横清楚。

    苏炯明的讲话内容空泛而没有实际意义,但也称得上精彩,这个年轻人很机灵,可惜是吴振的女婿,肖杰华的目光漫不经心地从会议室内扫过去,眯上了眼睛。苏炯明在结束了他的即兴演说后,心里有种说不清楚的兴奋和恐惧。他深知以自己的资历和这一点点成绩要想达到自己的某个目的现在还为时太早,他必须等待时机,他相信机会是留给每一个有准备的人的,有刘春丽做他的高级内参兼机要秘书,高层领导之间的一举一动他都会第一个得到内幕消息,然后定出最快最好的应对措施。

    正如苏炯明所料想的,党彪果然在吴振面前告了他的状,吴振没有对他的到来表现出往日的热情,他觉得事情憋在心里还不如敞开来讲清楚。

    “爸,厂里要建四号炉,你有什么看法?”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吴振的脸色。

    “嗯,好啊,大势所趋。”吴振冷哼一声:“当年大跃进,砸了炒菜的锅子去炼铁,也就那么回事。”

    苏炯明尴尬地咧着嘴,“爸,这应该不是一回事吧,企业要发展,还是需要一定的规模和实力的。”

    “要规模也不能拔苗助长,我们的实力是什么?是质量是价格是优质的服务,这才是实力。”吴振有点激动,然后又觉得自己过火了一点,叹口气说:“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炯明啊,要求上进是好事,可是对企业经营管理的事你毕竟是初出茅庐。三多一少,多听多看多想少说,明白我的意思吗?”

    苏炯明点点头,“爸,今天的事我绝对没有针对党书记的意思,可能是我看问题不全面,没考虑周全。”

    “有自己的观点和想法是正确的,说明你在思考。我不喜欢官场滑头,你姐夫就是没一点主见。唯唯诺诺,一辈子都没出息。”这也是吴振在位时没栽培游昌新的原因,苏炯明深知这一点。

    “炯明,你现在也算成家立业了。把精力多放到工作中来,年轻人要有理想有作为,孩子有敏芝和他妈操着心,你要多读点书,去考个大学文凭,没知识不行啊。”吴振说得言轻意重,“你入党的事没动静吗?”

    苏炯明早把这事抛到了爪哇国。

    吴振叹了口气,“我也不是非要你入这个党不可,你总该有自己的想法的。现在有些党员,还没一个普通老百姓有觉悟。我不勉强你。”

    “爸,我是认为自己不是那块料,不够格。”苏炯明讪笑。

    “那就多搞业务吧,要不让小廖把你调到销售科干一干?多熟悉接触一些新的工作,见多才会识广,锻炼锻炼自己。”

    “到时候再说吧,现在销售那边比较难进,如果让他为难就不太好。”

    吴振点了点头。到晚间新闻了,这是他每天必不可少的节目,苏炯明看着电视机前的吴振一头花白的头发,心里油然而生几分敬意,一个慈祥而严格的父亲,一个心胸宽广的男人。

    吴振回过头来看他在盯着自己问,“你还有事?要不早点回去休息,我看完这几分钟新闻也就睡了。老习惯了,改不掉。”

    苏炯明这才告辞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