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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生活从不曾取悦我

作者：齐薇霖更新：2018-05-11 14:55 字数：4546

    孙少堂躺在监狱的病床上，感受药效的扩散，默默等待着曾经撼动全身的疼痛逐渐消散，像等待着脱离身体的灵魂再次归来。他是准备好离开这个世界的，虽然带着无尽的遗憾，但如果这是命运的安排他愿意安然接受，因为自己已经尽了全力。眼前突然出现了很多小时候的画面：幼儿园第一次上台表演；第一次全家一起过生日；第一次玩滑板跌倒，等等人生难忘的时刻不断在眼前掠过。孙少堂想这大概就是死亡了，这时候他发现身边好像还坐着一个人，他努力地打开眼睛，想看到那个人是谁。靠自己的力量掀开眼皮从没像现在一样困难，终于在一束朦胧的晨光里，他看见程若英坐在床边打瞌睡。

    “你醒了！”程若英的眼睛里闪烁着激动，“我马上去通知狱警。”

    医生对孙少堂做了检查，“脱离危险了，再休息一段时间就可以康复。”

    命运的恶作剧神再一次跟他开了个玩笑。

    ——

    在股东大会前一天的夜晚，孙越修一个人坐在自己的书房，荧光幕的蓝光映照着他的脸色发蓝。默默的整理好第二天股东大会的文件，并且将一个黑色上面印有星星的USB放进右手边的第一个抽屉里面。他的神情凝重，好像在追悼会上思念一个远去的亲友，虽然悲伤但无济于事，无可挽回。

    ——

    到了约定的星期二，秦语涵在孙越修家楼下反复徘徊，恐惧几乎要将她吞噬。虽然，她有他家的钥匙，但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在没有通知孙越修的情况下，进去偷东西，况且是可能将他置于死地的证据！不行，还是要去见孙少康。

    “你怎么来了，都这个时候了。”孙少康在公司车库的一个隐蔽角落见到秦语涵。

    “事成之后你会投资我的视频网站发展计划，你确定吗？”

    “当然了，”孙少康觉得这时候还在怀疑这个简直不可理喻，“这是我们的交易。不仅我会投，我还会尽我所能帮你找更多的投资。”他是满满的诚意。

    “你绝对不会食言。”秦语涵不是不相信孙少康，她需要很多很多的肯定来战胜恐惧的吞噬。

    “成为你的敌人对我没有任何好处，相反，做你的合作伙伴无论是现在和将来都对我有很大帮助，”孙少康突然停顿了一下，以十分认真的语气，“秦小姐，我希望你知道，如果你不利用自己和我叔叔的关系打好这场翻身仗，未来是死路一条，我想你也很清楚这一点。成功的人就是善用自己的一切资源，我希望你是成功的。”

    秦语涵深深的吐了一口气，似乎重新找到了呼吸的力量，“好吧，你等我的消息。”

    孙越修的这套住宅位于市中心的黄金地段，号称是城中的比华利山庄，因建在半山上而闻名，大堂设计金碧辉煌并且24小时都有管家看守。秦语涵那天特地戴了墨镜，并用丝巾包头发。

    “这位女士请问您找谁？”其中一个保安拦住了她。

    秦语涵掏出了口袋里的业主卡，内心怦怦直跳，这是很久前孙越修给她的。

    “好的，请进。”保安仔细地看看卡片，便放行了。

    她用钥匙轻轻打开房门，短短的距离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如履薄冰，她走进书房开始在书架里的重要资料盒里面找寻这支USB，突然听见玄关处有人开门的声音！她赶忙将资料盒归位，慌乱中将手链脱落了竟然都没有留意，迅速的移步到隔壁的储藏间，感受惶恐直插入胸腔的痛觉。

    是孙越修回来。他不经意的走进书房，拿走了一部笔记本电脑，很快又离开了。

    秦语涵听见门再次被锁上的声音，控制过快的心跳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任凭震颤般的疼痛在胸口微弱的抖动。

    但是，没有退路了！

    她再次进入书房，开始翻他的书桌，果然，在第三个被打开的抽屉里，一个黑色的，上面印有星星图案的USB赫然映入眼帘。马上将抽屉关上，检查刚刚翻动过的书架，一切归位之后，秦语涵离开了这个惊魂之地，要马上将这个USB交给孙少康的助理。

    ——

    差不多同一时间，作为公司控制人的孙越修正在和大股东开会。这当然也包括孙少康，他在整个会议中都是心不在焉的，整颗心都在记挂着取证据的事。这时候助理打开虚掩的门，轻轻走到孙少康身边，交给他一个USB。

    孙少康突然感到神清气爽起来，好像刚刚喝了一杯双倍浓缩咖啡，“我还有一项动议，请大家看一下这个USB里面的内容。”

    “谢谢你少康，”孙越修平静得像一座山，“这是我刚刚给公司做的商业地产整合发展计划，请大家一起过目一下。”

    所有与会人员都在认真的听孙越修的发展报告，孙少康茫然了，这支USB中的内容竟然被提前掉包过？！并不是之前所知的黑材料！叔叔竟然能提前部署，莫非是秦语涵走漏了风声？在和叔叔目光交汇的一刻，他已经看出对方是早有准备的。

    散会之后，孙少康很快走出会议室，似乎连客气的时间都要节省下来，孙越修追上他，转头到他耳边轻声说，“跟我斗，你还太幼稚了。”

    少康停下脚步，望着叔叔远去的背影，抓着手机的右手微微颤抖。

    原来就在几天前，秦语涵的通话被李泽雅听到，她顺势转告了孙越修。

    “你的秦小姐马上要出卖你了。”

    “你们不要搞那么多办公室政治……”孙越修以为老婆又在故意攻击秦语涵。

    “不信吗？下周二的股东大会之前，她一定会去你的书房……”李泽雅以看好戏的眼神望着孙越修。

    他愣住了，好险。

    孙越修返回自己的住所，在书桌的一侧，发现了一条女士的手链……

    秦语涵留了一封辞职信在李泽雅的桌面上，转身离开了自己曾经深爱的Victor杂志。

    ——

    英蓝去制作部跟进获奖作品的打版流程，谁知一个巨大的变数正在等待着她。

    “你的作品暂停生产了，没有获得排期，怎么？你不知道吗？”打版师傅不解的望着英蓝。

    “为什么？我从没听说过呀。”英蓝一头雾水……

    “年轻人，都是心态浮躁，随便抄袭一些作品就走去参赛，这样是不行了。”师傅摇摇头。

    “抄袭？！”

    她焦急地跑回设计部，看见安琪和米娜都在，“为什么制作部的人说我的作品抄袭？是谁说的？”

    谁想到安琪和米娜都不出声，这时候林佩佩打开门，从自己的办公室走出来，“英蓝，你跟我来一下。”

    英蓝以为林佩佩会跟她说作品的事，但却径直走到了人事部，人事经理已经恭候在一个独立的小房间里。

    “英蓝，你从今天开始被解雇了，崔经理会帮你做好离职手续的。”林佩佩说完就起身准备离开。

    “为什么？”英蓝盯着正要转身的林佩佩问。

    “你的问题——就是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问题。”

    英蓝听到了一个让她毕生难忘的句子——她的问题是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问题。是代表幼稚？代表没能力？代表不聪明？这是一个包罗万有的答案，其实表达的意思只有一个——她读不懂雇主的心意。

    林佩佩说完便走出了人事部的小单间。她不能停留，因为无法面对自己被迫失去奖项的窘态？因为没有胸怀包容员工比自己优秀？因为对赶走英蓝有一丝自责？

    “英蓝，请看一下这是你的工资结算单。”人事经理拿出一张表格，里面著名了英蓝的工资结算单。

    拿着一张支票，英蓝昏昏沉沉的走到楼下，安琪和米娜还是沉默的面对着电脑。现代电子设备有一项重要的功能，就是在你不想和人交流的时候，可以专注于电子设备从而防止沉默的尴尬。

    英蓝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想打开电脑，却发现登录密码无效了，自己在公司做的所有设计稿都无法拿走。她想愤怒，但强迫自己理智起来，自己已经不是这里的员工，没人会站在自己这一边说话，愤怒除了显得自己无能，并无任何功效。英蓝强行忍住想要失控的心情，她好想质问安琪和米娜，想再去找林佩佩谈，但这些又有什么用？既然木已成舟，分别已经是定局，除了接受并没有更好的姿态来应对了。她开始默默收拾东西。

    “英蓝姐，我帮你拿吧。”实习生王紫萱看到英蓝一个人拿着很多东西，主动过来帮忙。

    “好吧，谢谢。”

    失败很考验人的教养，很多时候人无法在突然的失败面前保持镇定。

    “英蓝姐，其实我觉得你不应该走，我知道你很努力。”王紫萱在电梯里面对英蓝单独说。

    “没关系的。”英蓝还在故作潇洒，做出一副毅然决然的神情看着前方。

    电梯门开了，“好，给我吧，加油，记得一定要拿到推荐信喔。”英蓝从王紫萱手里接过大小袋子，“再见。”她走出公司的大堂。

    只有一个实习生愿意送她离开。

    ——

    一个宁静的夜晚，那天的月亮非常亮，白月光直接照进屋里。孙少康穿着睡衣站在卧室的窗前，林佩佩走进卧室准备睡觉，看见孙少康目光茫然的望着窗外。

    “你怎么了？还不睡觉。”一边擦干头发，一边走向梳妆台坐下。

    “我一定要从叔叔手里拿回置佳控股，这本来就是我的公司，是我一手成就的。”

    “但是我听说，你在抛售股票的时候没有考虑到其他大股东的利益，所以……”

    “他在惩罚我。”孙少康若有所思。

    “惩罚你什么？”

    “没……没什么。”少康生怕林佩佩发现自己曾经和叔叔共谋杀害弟弟的事。

    “其实现在你想拿回置佳也不是不可能。”

    “有什么办法？”

    “四大券商里面的陈总曾经是我父亲的亲信，如果他能转向支持你，或许可以拉你叔叔下来。”林佩佩有意无意的说完就**睡觉了，“我困了，明天再说吧。”

    孙少康想这或许是一个很好的突破点。

    ——

    英蓝失业了，坐在出租屋的窗前思考何去何从。人在重大的打击面前往往会有些延迟反应。比如前几天被炒的时候，还觉得自己完全能够控制情绪，却没想到大面积的悲伤在几天后袭来。

    这个社会是不是不能给普通人一点机会？普通人在工作中想要拥有尊严似乎是一种原罪，是不合时宜的，普通人就应该学会察言观色、阿谀奉承、打击异己，普通人在赚钱的同时没资格期待被尊重。

    英蓝从小渔村来到这个城市像一张白纸，现在这张纸上有了一条深深的折痕。

    她反复思考决定暂时回到离岛，因为工资不高她并没有什么存款。下个月会交不起房租的，她想。

    ——

    “我听说你要退租，特意过来看看。”房东太太收到英蓝要走的消息过来看她。

    “是，对不起，租约还没到，您就扣除押金吧。”

    “哎，怎么这么突然。”房东太太环视着打扫的整整齐齐的房间，她觉得英蓝应该是个挺能干的孩子，“其实，我的咖啡店在招人，有没有兴趣去做？店里有一个小房间可以给员工住，工资就不高，但是我们可以免费教你做咖啡，怎么样？”房东太太在想，这年头年轻好看的，吃苦能干的，工资要求还不高的员工可不好找啊，不能让她这么走了。

    ——

    英蓝和房东一起来到了“呼吸咖啡”，一间很漂亮的咖啡店，有两层连带一个阁楼。一层是比较开放的空间，用白色瓷砖砌成的吧台上有一个大型的商业咖啡机。到处都是绿色植物，仿佛进入了一个天然氧吧。店铺中间有一个长长的实木桌子可以供十几个人一起坐，明亮的落地窗前则是沙发和小茶几的组合，另一侧是一个可以覆盖整面墙的书架，上面摆满了老板的藏书。

    房东老板娘挺喜欢英蓝，边带她看环境，一边介绍自己的咖啡生意经。

    “这些书客人都是可以借的，但是要收押金，金额基本上就是一本书的价格，如果他不还，就当卖给他了，如果还了，他还可以再借。这一行回头客很重要，”老板娘指着吧台后面层板上的杯子说，“累积消费满十杯的客人，我们会送他一个专属的杯子，上面有名字的，下次再来就可以用自己的专属咖啡杯，很多客人喜欢这种体验，特VIP。”

    英蓝忙着四围看，对这里充满了兴趣。顺着木质的楼梯上到二楼。相对于楼下的明亮宽敞，楼上则是一个更有私密性的空间。全部是2-4人的桌子搭配复古沙发，每个桌子上有一个小台灯作为光源，屋顶没有大型的顶部光源，从光线上增加了每张桌子的独立性。

    “二楼是情侣或者闺蜜喜欢来的地方，”老板娘带英蓝看过环境就上了三层的阁楼，“这边是存放咖啡豆的地方，有一个单人小房间，你可以住在这里，”老板娘看见英蓝的眼神中有了些许迟疑，马上说“以前，我在这里看店，太晚了不想回去，就住这个房间，一直都弄得很干净的。”她不想让英蓝觉得这里其实是工人房。

    “好吧，我做，你们会教我做咖啡，对吗？”英蓝很喜欢这间咖啡店。

    “会的，我们这儿还有个专业咖啡师，他会教你的，不难学。”

    英蓝又多了一项新技能——煮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