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灯-20. 厕所里的老人-霆钧-诗歌散文-爱读网

20. 厕所里的老人

作者：霆钧更新：2017-04-26 11:09 字数：1676

    这是在我幼小的心灵里，印象中觉得最遗憾的一件事。

    我们那个年代的教育，就是教孩子们要听话。父母老师说的，一定要遵守。大人讲过可以做或应当做的，咱们小孩子才能去做。大人没说过的，绝对不可以去做。

    换句话说，就是要我们规规矩矩地，不可以有一点点逾矩的事情。

    然而循规蹈矩的背後，往往是迟缓愚钝，遇到临时的事情时不知如何反应。

    我印象中有三件事情，如今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当时实在笨得可以。

    第一件事是有一次在自家後门外的矮墙上，看到一只受伤的猫咪。那只猫咪大概是摔到带刺的荆棘丛中去了，我看到它时，它半边脸上都是刺，右眼还因此睁不开，趴在矮石墙上呜呜地哀鸣着。

    我不记得当时我年纪多小了，但我家搬到新营时我开始上幼稚园了，所以少说也有四五岁吧？如果是在今天这个年代，一个四五岁的孩子看到一只受伤的猫咪会怎麽做？他就算无法替那猫咪拔刺，最少也知道回屋里叫大人出来帮忙吧？

    我那时家里绝对有大人，这个我记得很清楚。可是那时候的我，从来就不曾被教导过，遇到这类事情该怎麽办？我们只知道要听大人的话，可是大人不在场时该怎麽办，我们却一无所知。

    我只记得摸了那只猫咪几下，甚至还故意将它从矮墙上推下去，看到它摔在地上也没什麽反应後，又把它抱回矮墙上，後来就这样走了。没有人告诉我那只猫咪很痛苦，没有人告诉我应该想法帮那只猫咪，也没人告诉我应该进屋里去把大人找出来。

    直到今天我还记得那只猫咪闭着一只眼睛的可怜模样。当然这事不能怪我，因为从来就没有人告诉过我该怎麽做。只是我每次想到还是有点良心不安。

    第二件事是发生在一个雨後的下午，我和一群小朋友们在一个挺宽的水沟旁玩耍。因为早先曾经下过雨，水沟里的水挺深。要是在今日，早就有人知道那是个危险的环境，也绝不会有家长会放任小孩子们在那种地方玩耍。

    在那个年代，孩子们都是放任在野地里玩，大人小孩的安全意识都很模糊。我们几个小孩子玩着玩着，也不知怎麽搞的，一个比我们还小的小小孩就栽进水沟里了。因为他太小了，大概才两岁吧？掉到水里了也不知是怎麽回事，就在水面上载沉载浮，慢慢往下游漂去。

    我们看到了这种情景，几个孩子全站在岸边看着，既不知道动手救援，也不晓得高声呼救。大家都呆呆地，就看着他往下游漂去。凭良心讲，我那时大概四五岁吧？也没想到这是极端危险的事，反正就是不晓得如何反应就是了，一群人在水沟两旁站着。

    好在那时有个大哥哥从旁经过，二话不说就将那小孩捞了起来。後来我还看到那个小孩的妈妈带着他在水沟旁，用网子去捞他掉在水里的玩具手枪。

    如今想起来，还禁不住捏一把冷汗。

    第三件事就更离谱了。那应该是我上幼稚园的时候吧？有一次下课了去公用厕所解手。那时幼稚园的厕所是男女通用的，厕所一边是男生用的尿池，一排小男生站着面对着墙尿尿。另一边是一间间茅房，给女生或是上大号时用的。中间就是众人通行的走道。由於幼稚园附属在小学内，厕所各个年级通用，每一次上厕所都是人山人海。大人也用同一间厕所。

    那天一进了厕所，就发现一个老人仰面躺在地上。我走过他身边时，清楚地看见他眼睛是张着的，嘴巴和手还在微微地抖动，如今回忆大概是中风发作吧？要是在今天，早就有小朋友跑去向大人告急了。我在新闻上还看过年纪很小的小孩，独自打119或911 救了发病家人的故事。

    可是那时候的我，看到这个躺在地上的老人，既不知道他需要帮助，也不知道该向谁报告。我清清楚楚地记得，由於这个老人将中间的走道几乎占满了，我们每一个小孩子都从他身边掂着脚走过，用好奇的眼光看着他，然後上自己的厕所。上完厕所後，再掂着脚从他身旁走过，再一次用好奇的眼光看着他，然後回到教室自己的座位上，把刚刚的事情完全抛诸脑後。全厕所大大小小少说也有三四十个孩子，没有一个知道叫一声，问一下，或跑去报告老师。从头到尾每一个孩子都和我一样，看那老人就像看一只垂死的蟑螂一样。

    那个老人後来怎样了，我不知道。我也是要到很多年後，回忆起当初的事情时，才讶异自己竟然是那麽愚蠢，那麽迟钝，那麽没有一丁点基本的常识。我也非常惊讶，我们那时代的教育是多麽的失败，把孩子们都教育成只会听话，不懂思考的机器人。

    真的是笨得可以！笨得不可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