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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曹奶奶与聂妍
作者:彊疆      更新:2016-10-01 15:08      字数:3599
    第71章:曹奶奶与聂妍

    一天,趁吹叔结束了一天的误乐,我用车将他接到佛光酒楼,安排在“如汝意厅”,让小粉脸特意点了吹叔最爱吃的旺蛋和一盘海虾,一盘佛手,另叫厨房专门送来几块猪排,那是给鹰的美餐。

    我站着恭敬地为吹叔满满斟上一杯。

    “侄啊?这么好酒好菜,准是有事吧?”吹叔照例把鹰放在木椅上啄猪排,自己翘着二郎腿,抓起桌上那瓶54°的“五华佛酒”摇了摇,眯着快活的小眼睛问我。

    对吹叔,我没有必要绕弯子,就把曹奶奶找我的事全盘托出。

    不等我说完,他“叽溜”声将我斟的酒干了,说:“哈哈,侄啊,我不是早说了,拳头向外打,胳膊朝里弯嘛!”

    我一怔,又给自己斟满酒,低低地举到吹叔面前,说:“叔,来,先敬您老一杯!”待吹叔受宠若惊地将酒喝下,我又问:“叔,侄正要请教您老,什么叫‘胳膊朝里弯’呀?”

    吹叔用手背抹着湿润的嘴唇,眨着小眼睛笑着看我,问:“曹奶奶与冷家有一段千丝万缕的故事,你没听说过?”

    尽管我自小就隐隐约约听到过冷家那些风流**,但可从来没听说关于曹奶奶与冷家也有什么瓜葛。

    “叔,你老也是三代以上的人了,可不能在我们小辈面前拿曹奶奶这么大年纪的老人开玩笑哦。”我故意用激将法呛他。

    吹叔双手抱着“佛手”呲牙咧嘴地啃着,不时用手指抠着牙缝中的残物,见我问,他偏着脑袋,诡谲地冲我笑着说:“啸啊,冷少宣追求小姑娘的故事,你听说过吧?”

    那是当然。但那时我还小,对大人的事从来就不甚关心,至于艳冰祖父与追求那小姑娘的细枝末节,我就不清楚了。现在吹叔重新提起,敏感使我不得不急切地问:“吹叔,那小姑娘是谁?”

    “就、就是曹姑娘啊。”吹叔啃着佛手,言词不清。

    “曹姑娘?曹姑娘是谁?”

    “瞧你们这些年青人,这点弯子都转不过来?曹姑娘就是现在的曹奶奶呀!”

    “啊?”我惊讶得几乎怀疑吹叔是否又在胡吹乱侃!

    “曹奶奶也不是我们清风庄人,冷少宣怎么会认识她?”我追问着。

    吹叔已啃完一只“佛手”,可能是感觉嘴角腻得难受,从桌上抽出纸巾一边狠命擦拭一番,接着摸了摸正在身旁椅上啄猪排的鹰,又闪着小眼看着我:

    “曹家庄你知道吗?”

    曹家庄就在梅山脚下,是我们清风寨大山深处最大的一个村庄,我当然知道?吹叔见我点头,又抽了一张餐巾纸擦了擦手,说:“那时候不都说我们清风庄出美女吗?其实啊,出美女的村庄何止是我们清风庄,曹家庄那时才是真是出了个大美女!她姓曹,叫栀子,那时曹栀子也不过十二三岁吧,长得苗条,白净,眉清目秀,我一点都不夸张,她那指头呀,细得就像刚出土的笋芽芽,又长又尖;胳膊哟,那真叫藕段呀,白白嫩嫩;开口说话银铃响,走路扭腰柳摆风,那真是貌美若仙啊!”

    吹牛是吹叔的强项,我当然不与他计较,只是静静地听讲。

    “那时老菜花、小菜花不是在梅山做了大罗二罗的‘压寨夫人’吗?可她这两个‘压寨夫人’并不是整天坐在山上压寨,而是隔三差五就要到山下帮助大罗二罗做些‘民运’工作。于是就经常带着小少宣以要饭为名,到曹家庄一带活动,渐渐地,小少宣就认识了那个叫曹栀子的小姑娘。那时他俩正好年龄相仿,都在十二三岁,小少宣生得大头大脑,机灵活泛,二罗更是疼爱他,想把他留在身边当勤务,也好随时教他些文化。可小少宣从小就是个情种,他人跟着二罗,但心里时时想的还是那个曹栀子,只要瞅住空,就溜到曹家庄,想吃曹栀子那只‘天鹅肉’……”

    说到这里,吹叔像说书人样卖了关子,端起酒杯,满满吞了一杯,手一抹,嘴一咂,接着说:“我们那地方自古不是有个说法,叫‘腊月烤火,正月过年,二月看灯,三月看戏,四月抹牌,五月种田’吗?冷少宣为了追求曹栀子,腊月里,他以帮着生火堆为名,去曹家见栀子,去捏栀子那起着梅花氹的小嫩手,栀子不嗔不怒,只用火钳夹火炭烫他的手;大年初一,他借着放雷炮去看栀子,栀子不忸不怩,只把点着的雷炮对准他,炸得他双脚乱弹;看灯机会好,可栀子专要他去夺小丑那把破巴蕉扇,被小丑打得他满头是包;看戏的机会更妙,他拉栀子到远离戏台的草堆旁,一边将那油炸的锯齿状油炸臭豆干往栀子嘴里塞,一边动手动脚摸……你想,曹栀子虽然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但家境至少要比那个流浪的冷少宣家强,何况那时冷家那些风流**,清风寨一带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曹栀子会把一个靠流浪生活的穷小子看在眼里吗?那次,正在少宣向栀子动手动脚的时候,栀子的母亲出现了,揪住小少宣就是一顿恶打,恶打过后,又拖到梅山大罗二罗处告了一状,直将小少宣被关了七七四十九天禁闭,才算一场风波平息……”

    听到这里,我确实为冷家那种自小风流的遗传习性感到尴尬,同时也为那位曹小姐的冷酷无情而愤慨不已!

    吹叔可能是见我神情有些激动,缓缓呷下一口小酒,唉叹道:“啸啊,穷无穷根,富无富苗。这你大概听说过,解放后,冷少宣不是当上清风庄的人民代表,以后又当上清风寨的区委书记和公社一把手吗?”

    这些,我不仅知道,更记得那句流传至今的“清风寨的天,属于冷少宣”的顺口溜!

    我问:“叔,这与曹栀子有什么关系呢?”

    吹叔又自抿一杯,两眼朦胧,说,“冷少宣被二罗关了禁闭后,曹栀子就嫁给了本村一个叫杨柏清的人。梅花坳一战,大罗二罗整个连队几乎全军覆没,解放后镇压反革命,先以为出卖了大罗二罗的是菜花母女俩,就把她俩打成了‘革命叛徒’。后来二罗来了,重新组织调查,就查出给国民党透露消息的是曹栀子夫妇俩……”

    “她夫妻俩为什么要出卖大罗二罗?莫不是嫉恨冷少宣当年纠缠栀子的事?”我追问道。

    “那倒不是。因为曹家庄就在梅山脚下,为了打听大罗二罗他们的活动情况,独立十三旅先是派人将菜花母女俩抓去审问,什么也没得到后,又派特务到梅山一带打听。一天,曹栀子夫妇俩去梅山脚下锄豆草,无意中谈到大罗二罗的住处,不料被那特务听到,回报给独立十三旅,十三旅就派兵突袭了梅花坳……”

    哦,是这样。

    “解放后,曹栀子的丈夫杨柏清坐牢死了,曹栀子天天在村里接受劳动改造。你想,一个三寸金莲的小脚女人,整天下田劳动,能受得了吗?”一只猪肘啃完,吹叔又搛上一只,可能是发现上面有细毛,用手拈了几下,就塞进嘴里“咕吱咕吱”地啃了几口,接着边嚼边说:“那时,冷少宣在清风寨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公社一把手了,说话是一言九鼎啊!曹栀子可能是实在受不了天天挨批斗、监督劳动的折磨,也可能是想到当年少宣对她的好感,就在一个雨天的深夜,她独自一人来到冷少宣的住处。那时,曹栀子已三十出头了,加上多年的劳动折磨,虽说皮肤已不如往日白皙、娇嫩,可风韵依旧啊。再说,那时少宣的家眷还住在我们清风庄,就他冷少宣一个人住在街上,晚上能不孤寂?据说,那天晚上,曹栀子进了他家,先是给冷少宣下着跪,接着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不是有句话,叫什么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吗?冷少宣那时尽管知道自己是革命干部,受着严格纪律的约束,但他终究不是草木,更不是那种铁石心肠的男人,见到当年他曾死死追求过的姑娘已在面前哭成一个泪人儿了,他能不怜悯,能不心疼,能不心动吗?就在他端着一杯热腾腾的茶水递过去时,曹栀子一下紧紧搂住了他,扑进了他的怀中……唉,这就叫三十年河东转河西啊!”

    听到这里,我一声长啸!连自己也说不清,这长啸究竟是唉叹世事的苍桑,还是唉叹人心的叵测?

    吹叔的猪肘已啃完,他用纸巾将嘴擦了擦,将一只腿架在椅档上,怪怪地冲我笑着:“你想,一个是苦思了几十年现正熊熊燃烧的烈火,一个是瘫在怀里哭得楚楚动人的泪人儿,这一来二往,还能不留下冷家的种吗?”

    我大惊,问:“啊,你是说聂妍是冷家人?”辗转一想,也不对呀!曹奶奶现在已八十多岁了,聂妍现在才多大呀?

    吹叔收起笑容,将坐椅向我面前挪了挪,说:“那时,曹栀子已是一个**,**能把生下来的孩子放在自己身边吗?何况生下的那个小男孩还是公社一把手的种,这要是把孩子放在身边,一旦被追问出来,那还了得!曹栀子聪明,不等露怀,她就让冷少宣为她找了条理由,躲到聂家庄亲戚家去产生,后来就把生下来的那个男小孩偷偷丢到聂家庄一个没有子女的家门口……”

    我已听明白,不无惊讶地问:“你是说——聂妍是那个小男孩的女儿?”

    “哎呀,这下你的头脑活泛了!……明白了吧?曹奶奶和聂妍是什么关系?”

    “是、是、是……”我终于理出了头绪:“是亲、亲孙女!”

    “这就对了!所以啊,这次选举,曹奶奶当然要支持她的亲孙女!这就叫‘拳头往外打,胳膊向里弯’,理所该当啊!”说着,吹叔放下那条架到椅档上的腿,站起身,与我碰了一杯。

    啊?聂妍也是冷家人!

    “这么说,那、那聂妍和艳冰不是堂姊妹吗?”

    “嘿,这还用问?”“嘎”地又是一杯。

    想到聂妍,不知怎么就想到进中学那次竞选班长,想到那次竞选班长,又想到这次人大代表的竞选!这两次的竞选,艳冰和聂妍这对堂姊妹的举动是何其相似啊!想到艳冰、聂妍的举动,又不得不想到她们的祖辈,她们的外高祖母和曾祖母,为着一张金黄的饭桌,为着一只褐黄的枪套,就义无反顾地奔去,甚至是不惜以自己的青春……这值吗?有这个必要吗?啊?啊?啊?

    排骨吃完了,站在椅上的鹰扑扇起翅膀,向吹叔发出“叽叽”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