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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吹叔请客
作者:彊疆      更新:2016-09-26 10:45      字数:3771
    第6章:吹叔请客

    吹叔是我们清风庄古景钟绰号“吭”的大儿子,是清风庄现任村民小组长古普选绰号“哈哈”的老大,他的大名叫古土改,因为生性好吹牛,所以清风庄那一带的人都叫他“古大吹”。“古大吹”这名字当然不是我们这些小辈们该喊的,我当面喊他“吹叔”,背后就喊他“大吹”。大吹有儿有媳,都在江浙那边打工,一年挣好多万。孙子也在那边念书。现在乡下年青人把进城看成是一种时尚,是一种面子,觉得年青人不住到城里,就好象人家都穿着华丽的新衣,唯独自己穿得破衣褴褛,寒酸,比人矮了一截而会被瞧不起。吹叔在乡下有一套瓷砖到顶修竹环绕的楼房,但媳妇不住,非要进城买房。城里的房买了,可除了春节回来住上十天半个月外,平时那一百多平米的楼房全是空着,惹得每次回来那里面都是霉气哄哄,整套整套的新家具都生满了霉点!儿媳这才作出决定,再三动员孤身一人的公公进城,名义上是 “进城安度晚年”,实则是为她看房,为她打扫城里新房的卫生!如果没记错的话,吹叔这年应该是六十五岁,四年前就开始每月拿三百多块钱的“社保”了;乡下的农田也给沙包承包了,那承包金不仅能满足他一家人的口粮款,更能多出一些平时要用的零花钱。可能是生**吹的原因,进城前,他竟然想到了大文豪苏东坡“左牵黄,右掣苍” 那句诗文,特意到花鸟市场买了一只苍鹰,别人早上拎鸟笼到公园、河边溜鸟,他却把苍鹰放在肩上站着,手捧一杯碧绿茶水的玻璃杯,摇晃着精瘦的身材,先在公园里转上几圈,然后再沿着雾河来回逗溜。名义上是溜鸟、早锻炼,其实是想让更多城里人看到他肩上那只威武的苍鹰和他这个新来的不同凡响的城市市民!

    我是在进城不久的一个傍晚为寻找艳冰而遇到吹叔的。

    那天,我正像一个没了魂的幽灵骑着追梦鸟盲无目标地在Q城街上飘荡,吹叔远远看到我,就拍动一下他肩上的鹰,就惹得那鹰“叽”地叫了一声,接着就扑扇着双翅。吹叔就叫道:“哎呀,那不是我宁啸侄吗?咋在这里见到你呢?”

    我自然激动,赶紧过去拉他的手,打着招呼。

    吹叔一边抖动我的双手,一边充满感情地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啊!啸啊,还没吃吧?走,叔俩去干一杯!”

    吹叔不仅会吹,在吃喝方面也是个爽快人,此时我正饿着,也不客气,就半开玩笑地问:“是去食府还是酒馆啦?”

    “这你别管,叔保证会带你去一个上档次的地方。”吹叔说着,就绕到车后跨上追梦鸟,又下达指令:“向南!”

    可能是第一次坐摩托的原因,见追梦鸟风驰电掣般奔驰,他很紧张,双手紧紧搂住我的腰杆,两脚不停地在车肚处寻找踏脚的地方。那鹰却显得异常欢脱,站在吹叔肩上,扑闪着足有两米长的双翅,发出“叽叽”的欢叫。我知道,鹰本就是翱翔苍穹的霸主,尽管我的追梦鸟开得风驰电掣,但对这位苍穹的霸主来说,只能是小菜一碟!

    追梦鸟向南,转向东,再向西,再折转南……眼看就到Q城最南端的鹤灵山麓了。

    “叔,你是请我喝酒,还是带我来出家呀?”我知道鹤灵山麓早先有座破旧的庙宇。

    “瞎说什么呢?走哇,怎么不走?”见我追梦鸟停住,吹叔推搡着我的腰杆催促。

    我一只脚踏地,又蹬着追梦鸟有气无力地向前蹭着前行。

    很快,一家酒楼显现在眼前!

    在我的想象中,吹叔许诺的“上档次”的酒馆,即便不是装潢豪华,但至少也是个说得过去的地方!但当追梦鸟越是临近这家酒楼时,我越是感到这家酒楼的寒酸和土气!酒楼是上下两层,墙壁用的是与庙宇没有二样的乳黄色涂成,顶层盖的是Q城早被淘汰的灰色平瓦。不过, 大门却是极具现代气息的玻璃双拉门,门边各有一个后期改造的圆形大立柱,可惜立柱除被漆成黄色外,竟然空空如也。在酒楼门面一层的上端,也就是二楼的中下部,用角钢撑起“佛光酒楼”四个红色行楷烤瓷大字。酒楼的左边另有一幢小楼,同样是两层,也是乳黄墙壁。小楼与酒楼之间有一道院门,是电动钢质伸缩门。

    “这哪是上档次的酒楼,简直就是个一座庙宇吗?”我再次停住追梦鸟,双脚踏地看着那个与庙宇别无二致的酒楼。

    “侄啊,你可别误解了叔的一片好意噢!我带你上这里来喝酒,可是有深层次的意义哩!”坐在车后凳的吹叔又使出他的强项。

    我就感觉后颈被一阵湿漉漉的毛毛雨撞击着。我捏揄道:“叔,你又吹牛了,这就是你说的上档次的酒楼?”

    听我这么一说,吹叔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腾”地跳下追梦鸟,转到我前面,生气地说:“你这小子,怎么这样没眼光呢?你看,你看——”就指着佛光酒楼和酒楼后的山体对我说。

    如论环境,这里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地方。酒楼背后紧临鹤灵山壁,山上古木修篁,将酒楼掩映得古朴、幽静。不知是山间的夜色来得早,还是酒楼的主人为招揽顾客的需要,这才傍晚五点多钟,这里已是灯光辉煌,安装有霓虹灯的“佛光酒楼”四个大字更是红光闪烁,熠熠生辉,映照得酒楼及酒楼后的古树修篁和酒楼前的街道全是红光灿烂,热烈无限!

    “自从这里办了水泥厂,这老庙基就建成了水泥厂食堂,为了环保,几年前市里又将这水泥厂拆了,就剩下这一栋食堂的房子。后来被一位女老板看中,就把它改造成现在这个酒楼了。”吹叔头头是道地介绍着。

    这时,进酒楼大院的车辆已多起来,喇叭声声,时间不长,停车场已挤满了三二十辆小车,可见这酒楼的生意确实不错。

    “侄啊,这些年有个现象不知你可看出来了?那些当头子当老板的,不知怎么都信起鬼神了,不仅遇到大事要去庙里求神拜佛,就连上酒馆吃喝也想到求神拜佛。你说这怪不怪?”见我没声张,吹叔话锋一转,又说:“这个女老板呀,真是了不起,有眼光,一下就抓住了那些官员和老总的心理,为了迎合他们,她就开了这爿带有‘佛’字的酒楼’!你看,你看,这酒楼的生意多好呀,发大财了嘞!”吹叔指着那些正一辆辆开往大院的小车和从小车上下来熙熙攘攘正往酒楼涌去的客人,无比羡慕地对我说。

    我就想到报纸上经常登载的某某干部为了升迁,不惜天天在上班前,给供奉家里的菩萨烧香磕头的报道,就想到某某厅级干部每次上班前还得请测字先生算上一卦的事……

    “啸,叔知道这两年你一直过得不顺心,想承包农田被那个姓沙的给挤了,进城想做大事又摸不到门路……叔今天领你来这里,就是要让你开开眼界,学学人家办大事的窍门。啸哇,要想在城里闯出一番大事业,没有响当当的绝活不行啊!”

    绝活?我何尝不想有个绝活哩!可到哪里去找该属于我吕宁啸的绝活呢?

    “愣着干吗?还不快把车停到院里去。我在大厅里等你噢。”吹叔说着,又拍了一下肩上那鹰,这才去了酒楼大厅。

    我将追梦鸟推进院里锁好,来到一楼大厅。大厅紧临大门两边靠墙各摆放一组真皮棕黄卷枕沙发,沙发前摆有玻璃茶几,茶几上有供客人抽香烟的方形仿制水晶玻璃烟灰缸。大厅正上方是巴台,巴台后面是一排货架,上面摆满着低中高档的烟酒;货架中央供奉着赵公元帅菩萨,菩萨前的金香炉里那对电腊烛始终闪烁着袅袅红光。巴台前挤满着买点菜的顾客。巴台内一位快三十岁 “扑克脸”的女人正同一位脸蛋既嫩又粉的小萝莉在忙着为顾客开单、接洽。

    想着刚才吹叔的一番叨絮和门外那红光熠熠“佛光酒楼”四个大字,我对这“扑克脸”顿生敬意!就断定这女人一定是吹叔所夸奖的那位佛光酒楼的创始人,总瓢把子,总当家人,总经理!想着,就难免不向这女人多看了几眼,就觉得这女人虽然面无笑容,但从那双极会放电的媚眼中,我还是能看出她的内心世界:这是一位表面看似高傲甚至目中无人,但内心却是丰富多彩,而且还是一个聪明绝顶的女人!

    你想,不是一个感情丰富多彩的女人,不是一个绝顶聪明女人,不是一个极会钻营的女人,不是一个具有超前意识的弄潮儿,不是一个能够洞察世事的智者……她能想到来这里开酒楼,而且能紧紧抓住时下那些官员老总的心理,来这儿开了一个以“佛”命名的酒楼吗?嗨,世间的聪明人实在太多太多!一个年纪轻轻的女人,竟能想到如此独门绝活,高妙啊!而我吕宁啸呢?不总是自诩是堂堂七尺男儿吗?你能与这位女老板相比吗?吕宁啸啊吕宁啸,你能算个啥?算个俅!充其量只能是傻逼一个,蛋白质一个!

    这时,一股浓郁的异香直钻我的喉管,沁入我的肺脾!异香来自何处?我环顾四周,除了巴台中央赵公明菩萨身前那对电腊烛外,再也没见到有点燃檀香的地方。说来也怪,闻到这股浓郁的异香,我立马如进入一种佛的境地,甚至感觉自己不是来这里吃酒填饱,而是一个虔诚的信众前来膜拜神灵,内心陡生一种肃然之意。

    坐在大厅沙发上的吹叔见我进来,立马站起,闪动那对活泛的小眼睛,说:“啸哇,走。”说着,拍了拍肩上那鹰,那鹰又 “叽”地叫了一声,扑扇了两下翅膀。

    当我跟随吹叔绕过巴台向左拐再向左转,进入一条深深的甬道。开始,只觉得这甬道也如别的酒楼没有什么不同,但很快就发现,越往里走,不仅是那种异香味越来越浓,更是见着了丝丝缕缕青烟形成薄薄的带状在甬道间飘游。正疑惑,我们已来到甬道尽头。这是一个不足三十平米的小厅,小厅上沿正中设一神龛,神龛三面由金黄缎面做成的帷帐,帷帐中央端坐着一尊约有一米高下的瓷身佛像,细看,是如来佛祖。佛祖前一陶瓷香炉,香炉插着众多点燃的单支檀香。香炉前一排三只玻璃果盘,果盘里各累放着三只苹果,三只香蕉,三只仙桃。佛龛前左右各摆一只足有面盆大小的两只陶瓷香炉,香炉里几柱燃着的高香正飘散袅袅烟雾……

    “啸啊,买点香烧烧。” 说着,吹叔从衣袋里拿出拾元钱塞进菩萨龛旁锁着的那只铁箱内,随手在神龛上抽出三支香,就着烛火点燃,平举双手,边鞠躬边祷告。

    对于神,我的态度历来是尊重而不信奉,见吹叔主动提出,我问:“叔,你不是请我来喝酒吗?烧香干吗?”